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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云骑军中演武的团体赛是个来财的好机会，就是时间稍微有点靠后。经过一番激烈的讨论，最终离小朱拿定主意两手抓两手都要硬，主打一个我全都要。
可惜去金人巷卖艺的计划最后还是被景小元否决了，因为那边寸土寸金，根本没有空闲地方给人站着唱持明时调。只要敢开练就一定会被其他老板立刻举报给地衡司，然后大家一起被叫家长。
“叫家长”三个字几乎都快成离小朱头上的紧箍咒了，要是丹枫本人现在就在罗浮她还真敢，但他不在。大老远把监护人从工作地坑回老家处理自己闯出的祸事……离朱不怕挨揍，她怕把丹枫活活气死。
两个惆怅的穷鬼蹲在工造司马路牙子上，双目无神盯着来来往往的工匠，就像流浪猫盯着池子里优哉游哉的肥鱼。
巡镝要是能从天上掉下来就好了……
等等！
“我看你们工造司好多学徒都挺懒，你就没想过收费代做作业？一个等级一个费用，如果只是敲打金属块的力气活，我也能凑合赚一点。”
离小朱支棱起耳朵，再度发现新商机。
一点也不想去星槎海中枢练摊儿的应星立刻响应：“……，倒也不是不行！赶紧的，你可千万别拖我尾款。”
反正也学不会医术，至少在丹枫从荒星回来罗浮之前，离朱决定先转个专业去打铁，顺便练练力气。
“还可以盯着应星给我铸刀呢，真要打演武赛总不能还拎着木棍上场吧，会被当做不尊重对手的！”离小朱据理力争，景元从来没发现她这么会找借口。
“你怎么和司鼎大人解释去向？”小少年垮着小猫脸，比起零花钱借不出去，他看上去更像被人欠了大笔债务。
离朱全然当自己是个盲人，对他的臭脸视若无睹：“就说去你家写作业！”
胡乱应付掉自觉要被挖墙角的景小元，她转过脸热切的盯着工匠学徒：“应星应星，工造司的食堂怎么样？？”
食堂饭卡是可以申请的，只要有饭卡巫凡就往里面充饭钱，确保小祖宗不会因为肚子饿而闹出幺蛾子。
“还行？”对于应星来说食堂就是个吃饭的地方，吃饭是为了不饿死，除此以外没有什么特别值得关注的方面，“不难吃。”
“那就这么定了！”为了零花钱，离小朱背后燃起熊熊火焰，“军中演武的团体赛就由景元去报名，他有云骑士卒的身份卡，你赶紧给我把刀敲出来，我赚点钱买东西给其他持明凑份子。”
应星从材料架抽出来一根金属条“咣当”扔桌上：“就在这儿，但我总感觉还缺点什么……”
“好像差得有点远呢！”景元戳戳那根和“刀”并不搭边的金属物，离朱呲牙：“需要我敲颗牙下来吗？”
“别惦记你那小米牙了，少看小说多读书，相信科学知不知道！”应星伸开手在小丫头的小揪揪上狠狠揉了两下，获得看上去很凶实际并没有杀伤力的瞪视：“你走开！”
“走就走，我去看看哪儿有手残的肥羊，明儿过来帮忙听见没！”把力气活儿推给小不点干他一点也不心虚，这家伙一脚下去自动售货机零件撒满地，多合适抡锤子啊。
再说了她自己不也愿意么。靠手艺凭力气吃饭，不比栈桥底下摆碗唱曲儿体面？
“行行行，知道了！”甲方和乙方再次达成一致。
回丹鼎司路上景元在长乐天下星槎，他板着脸连句“再见”也没，闷头气冲冲跳下去就走。持明小朋友在后面喊了句“你内急啊”，少年脚底绊了一下，跑得更快。
自家宅子里这会儿只有雇佣的佣人在来来回回的忙——修缮房屋，打扫庭院，维护花木，煮饭烧菜，清理衣物，整理房间。他们忙得很，哪怕看到小公子匆匆忙忙从外面跑回来也最多停下手问候依据而已，没人会去做多余的事。
随着时间推移好朋友会有更多新朋友，她还有很多本族的朋友……对她而言我不是独一无二的，这份认知让景小元很是不爽。
说好了（其实并没有）咱们要做天下第一好的搭档呢，你怎么说跟着别人跑就跟着别人跑啦？
每个人都说持明脾气不好，但是每个人都愿意和持明要好，大家就那么喜欢龙裔吗？可恶！
“今儿怎么回来的这么早？”景父景母下班回家一看，宝贝儿子居然天黑前就蹲在宅子里了，不由大为好奇，“你的小朋友呢？吵架啦？”
“没有。”景小元还穿着上学的常服，鼓着脸就像陷在毛绒领子里的饱满果实。
“我想也是。”景父边换衣服边走过儿子，精准补上一刀：“要是吵架你就该哇哇大哭了。”
“哎呀，元元是和朋友闹别扭了？为了什么呀？”
儿子早慧，打从拿定主意跟着剑首大人学武起就再也没让家长操过心。根本没机会当儿子人生道路上的指路明灯，做父母的也很寂寞失落呢。
景母忍着笑，努力不让景元看出来她正在幸灾乐祸。
哈！你小子也有今天！
景小元：“……”你们两个怎么可以这个样子啦！
难得儿子释放出需要帮助的信号，稍微揶揄他两句见好就收吧，真把他惹恼了可不好哄呢。
“……其实也没什么，挺没意思的，就是……”白发少年吞吞吐吐说出梗在胸口的郁闷，景父景母交换了个饱含笑意的眼神。
地衡司世家的公子怎么就不是个眼光高还爱挑剔的孩子了？他只是没有在人前把那样的一面表现出来而已。
习武就要选最强的剑首做师父，进学宫也要学最难的课程，就连挑选朋友也……
神策府难道就真的没有他的同龄人吗？那么多狐人幼崽从来没有一个让儿子挂在嘴上说起过，能被景元天天念的全都是他的长辈，这些人里无一不是人品贵重能力卓越，搞得景父景母一度很为儿子的社交问题暗暗忧心。
最近才多了个持明的孩子。
关于景小元挑战离小朱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的事，景父景母表示乐见其成。
人并不是非要有朋友不可，但若是有幸拥有挚友一二，这场漫长的旅途多少也能添上几许鲜活。
“大家都喜欢和小梨子来往，当然是因为她很出色呀。她有了别的朋友会让你觉得落寞？嗯……你可以试试让自己变得更优秀，这样就不用担心好朋友和别人更要好了。再说了，既然你的朋友本身很好，能和她结识成为朋友的小伙子也不会赖，为什么不把朋友的朋友也变成朋友呢？”
景母摸摸儿子的头，维生系统拟造的冬季还是很逼真的，室外温度一天比一天低，恐怕这几天还要再下场雪。
畜牧和农耕的洞天最喜欢四季分明的气候了，用老话讲这就叫做“风调雨顺”，收成会很好。
确认过儿子的衣服厚度，景母推着景元去吃晚饭：“过年假期的时候请你的朋友们来家里玩儿呗，持明性格清冷，不过未必不喜欢热闹。”
“哼，她可喜欢凑热闹了，别的持明找她凑份子，她还真四处找零工赚钱给他们宰。傻乎乎的，拐出去被卖了都还回头帮忙数钱……”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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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元贴在母亲身边不依不饶的告状：“我都说可以先借她一点，结果这家伙居然嫌还钱麻烦不借！她是不是傻？”
景母：“……”这真是我儿子？怎么这么蠢！
“君子之交淡如水嘛。”没有经济往来的友谊往往更纯粹也更能持久，景母不觉得这是离小朱的问题。
持明确实有很多毛病，但他们同时拥有澄澈的性格以及坚贞不屈的气节，这一点才是其他族裔最为敬重的核心。虽然太过执拗以至于有时候显得脑子有泡，但这样的人一旦成为朋友就会是一辈子的可靠后盾，谁不喜欢啊！
“她根本就不需要其他那些累赘，”景小元闷闷不乐碎碎念，“专心留在神策府里不好么，镜流师父都说她资质好，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小少年越想越生气。
我是你最好的朋友，你也是我最好的朋友，这样还不够？
“但小梨子是自由自在的持明呀，”景父走过来戳戳儿子的马尾巴，“上古典籍中有言，在仙舟还没有脱离母星的遥远时代里，龙裔都是会化作龙形的，他们飞翔在天空中，穿行在云朵里，偶尔露出鳞片和爪子被彼时还是短生种的天人族仰望。”
“虽然现在只有各位龙尊才有龙相，但你也不能因为喜欢就把一位龙裔拴在身边。她是你的朋友，不是你的宠物，所以你要尊重她的人格与选择，否则迟早有一天她会因为觉得被你困在浅滩上而奋力挣扎彻底离开。”
在饮月君的主导下普通持明族人与外界的来往越来越多，见多了就可以明显看出他们执着倔强又不爱受束缚的天性。地衡司每天源于此处的纠纷不说比比皆是吧至少也绝不罕见，因为这种原因失去一个持明友人绝对是件非常非常令人遗憾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持明，一款他可以粘你但你不能粘他的猫猫型友人。
第42章
景元先下星槎回家找爸妈倾诉烦恼，离朱就没有这么好运气了。一下星槎她就在丹鼎司大门口被人堵个正着。不过她遇到的问题与爸妈无关，而是另一种类型的麻烦。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就是离朱姑娘吧？”来者温文尔雅仪态翩然，持明族传统长袍穿得整整齐齐，扣子一路扣到下巴底下，微长黑发紧紧扎在脑后。
“时间有些晚，好孩子不应该放学后还在外面乱晃。”
再好看的脸也架不住一上来就爹味十足的“建议”，这人架子端得太高，完全就是小孩子绝对不会喜欢的那款。
离小朱扛着书袋眯起眼睛：“你谁啊？”
不用猜她也能看出这是个标准的保守派龙师，极端保守的那种。
面对反骨量高达百分之九十的小不点，涛然心平气和：“曼兑长老让我带你回鳞渊境小住，尊上迟迟不归，离朱姑娘身边无人照料也是不妥。此前几日族内忙得腾不出手，今天才来请姑娘，是我失误。”
曼兑师父说过这丫头就是个逆毛驴，能哄就哄，只要哄到手里就算成功。
在大长老看来无论多么顽皮的幼崽只要给予的教导足够多，总能把他们日渐危险的想法重新掰回正轨，涛然深以为然。
持明就是持明，【不朽】的传承绝不可断绝，不仅在于血脉，更在于骨子里的集体认同感。尊上总是希望族人们和天人族融于一体，这确实是一种能够保证持明与仙舟联盟之间密切关系的手段，但样子上实在不大好看。
——我们是什么很贱的族裔吗？已经献出族人们轮回转生的祖地为天人族封印【丰饶】痕迹，拐回头还要弯腰去俯就那些为了追求长生而惹下无边祸患的族群！
平心而论，【丰饶】的不死诅咒本质上正是星神药师对联盟先民祈求的回应，是他们自己畏惧死亡，是他们自己贪取永生，到最后却是持明在出力守望祸端。而【繁育】和【丰饶】又各自撕裂吞噬了【不朽】的一部分命途，最终导致持明族如现在这般既不能化龙，又不能繁衍。
自我轮回，非生非死，宛如怪物。
没有新生命诞生的族裔只有消亡这条绝路，区别只在于结局降临的早晚。所以持明们必须团结一心，不能再让人口减少，实在是死不起了。只要弄明白族内面临的危机，无论多么顽皮的孩子也知道该收回心思向着自己人。
“去鳞渊境，有饭吃吗？”
这个点丹鼎司的食堂里还能提供点剩饭，如果鳞渊境没东西吃，离小朱可是一点面子也不打算给的。
见她还是个只知道吃和玩的幼崽，涛然宽容笑道：“自然有，不过姑娘明日早些回来才好。不然这么晚了，也不好把帮忙做事的族人喊起来专门为你一人做饭不是吗？”
离朱不喜欢他自以为从容潇洒哄毛孩子一样的嘴脸，翻了个白眼摇头：“不去，今天不去，明天也不去，后天更不去。丹枫让我给他看屋子，不信你们给他打玉兆问。”
不是，这熊孩子怎么一上来就告家长？！
涛然敢直接给丹枫打玉兆吗？当然不敢，他要是敢就不会商量都不商量直接来丹鼎司门口堵人了。突然袭击的行为固然不那么光明磊落，却也能避免和司鼎巫凡对上——好好的幼崽就不应该交给巫凡带，掌握着丹鼎司百分之四十丹方的丹士会是什么好东西，他那些丹方究竟是怎么试出来的，龙师之间谁不知道！
“这可由不得姑娘。”涛然不打算给离小朱张嘴告状的机会，说动手就动手，他御水编织出一只透明牢笼，恰到好处关住不听话的幼崽。
水流构成的牢笼必要时连龙尊也会被困，一股脑带着龇牙咧嘴踢打个不停地幼崽坐进星槎，他心累得直想擦汗。
还好果断动手，再拖一会儿惊动龙师巫凡可就不好了。
他用水牢抓了离朱立刻退回鳞渊境，路上把情况告知曼兑，后者认同他的判断。
“巫凡此人难辨善恶，丹鼎司内总有丰饶细作的传闻，不可不防。”曼兑让涛然放轻松，剩下的事他会解决。
“好的师父，我马上就到古海。”持明青年松了口气，怪不得师父兼养父专门让他去“接”离朱姑娘，同门之中唯有他云吟术锁人锁的最结实，换个手段稍差一些的只怕早就被熊孩子撕开水牢逃之夭夭了。
鳞渊境是洞天名，其内除了波月古海就是持明的聚居地。不过近来年轻人逐渐向往其他洞天，宁可花些钱去更热闹的地方合租也不愿意留在祖宅内每天看海看天无聊到爆炸。
星槎停靠在码头上，刚好遇到护珠人交接班。
化卵后的持明柔弱无助，只消把卵壳戳破搅合几下，一个纵横星海的强大战士就会死得销声匿迹再也没有轮回与来生。
所以必须有一支队伍专门留在海里保护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持明卵，这就是护珠人。每当有族人破壳而出，他们也会及时发现把人送到庭院去渡过最初的适应期。
“放开我！神经病！抓小孩啦！有人偷偷抓小孩吃！”
涛然木着张脸把水牢从星槎后座里拽出来，这一路上离小朱差点把他耳朵闹聋。
交接班的护珠人纷纷转过来看热闹，见是他举着球形水牢往聚居地走，有人于心不忍的劝：“别这样关着孩子呀，她还这么小，有话好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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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用水牢关着，涛然到底也没动手打孩子，旁人最多只能问问，别的也不好说。
“这孩子犯什么事儿了要你这样往大长老面前带？”护珠人都认识涛然。他是龙师曼兑的弟子，平时也会帮忙维持一下鳞渊境内的环境卫生，大家经常来往，因此没人把离小朱的吆喝当回事。
“唉……”涛然叹气，“这位离朱姑娘，你们肯定记得她。最近尊上迟迟未归，家父担心不已，叫我把她带回来照顾。”
“哦哦哦哦哦！那个差点在蛋壳里把自己呛死的小不点对吧！”护珠人的队伍里一片恍然大悟，“记得的，溺水的持明嘛，少见得很，活了一千多年我也就只见到这一个。”
护珠人嘻嘻哈哈收回视线，水面下的队伍破水而出，站在岸上的持明纷纷跳下去。持明卵都在波月古海之底粘在显龙大雩殿两侧的珊瑚枝上，巡逻查看当然要在水里进行。
离朱顾不上挣扎，坐在水牢里伸长脖子向下看。透过清澈的海水能看到下面大片大片的色块，那就是鳞渊珊瑚的基座，还有一簇簇三五凑在一处的白色小点，靠近了看蛋壳上还分布着隐隐的鳞片纹路。与持明卵伴生的鳞渊珊瑚是一味名贵药材，同时也可作为锻造材料使用，但是护珠人看得紧，就算这些东西铺满海底出产量也很低。
“小家伙乖一点，别忘了抽空去趟驻地把蛋壳带走。”飘在海面上的护珠人交代了一句，倏的扎入水中，很快就看不见踪影。
波月古海下面是古海宫墟，据说上古时期持明们往往化作龙形聚在这里生活。现在的持明可做不到，只有龙尊才能恢复龙相，普通的持明族人最多也就在水里自主呼吸而已，种种神异早就随着时间慢慢退化了。
也正是因为这种持续不断的退化，龙师们才动不动就神经兮兮的疑神疑鬼，总觉得别人要害持明。
不能怪他们沉不住气，未来的路看不到，脚下的基石不断崩溃，肉眼可见的快要全家一起玩完，哪怕龙师们只长了指甲盖大小的责任心也会急得上墙。
“等尊上回来前你再去取自己的蛋壳，直接拿到尊上面前吃光，不要傻乎乎分给别人，任何人都不可以。别管他们说是用作医疗研究还是要打造东西，听明白了么？”
涛然一面勉力维持水牢一面提醒离小朱别让人骗了。
“总有坏人打持明卵壳的主意，你这么小一点点，一看就是最好下手的目标。早点吃掉效果更好，别呆呆的等到成年以后。”
为了确保幼崽们不会因为卵壳被打劫，一般都是等到他们明确拥有自保之力或是成年后才拿走。护珠人捞崽的时候顺手就把蛋壳也捞上去了，按照日期和名字收藏保管，非常安全。
卵壳之于持明相当于一次性补给包，离小朱个子这么小，也许她的卵壳能让她拔高点儿。要知道总有极少数倒霉的持明到死都还是一副孩童模样，别说同族之间婚嫁，往外族找也找不到伴侣——别人怕被十王司误会了锁走！
嫁不嫁娶不娶的这事儿对持明来说没那么重要，但持明可以不要，不代表持明可以没有。
走出站台没多远就是聚居地，曼兑拎着根鸡毛掸子站在路边不错眼的盯着几个幼崽勒令他们从树上下来。这里也有持明的庭院，地方宽敞环境好，能被送来的幼崽全都是少之又少的幸运儿，胆子也格外的大。
“快点下来！最慢的挨戒尺！”说着他挥了挥鸡毛掸子，透明的水流摘桃子一样把幼崽们一个个摘下来放好，挣扎着不愿意被摘下来的吃了顿竹笋鸡毛炒肉。
“师父，我们回来了。”涛然上前垂手低头与曼兑打招呼，后者点点头，“辛苦你跑这一趟，去休息吧。”
一个更结实的水牢把离小朱“兜”进去，曼兑像牵气球一样牵着小朋友去给她准备好的住处。
“我听说你把太真丹室的鱼闹死了好几批？”这会儿又不是在庭院的课堂上，他看上去和蔼了许多，眉心的“川”字被眼角的笑纹取代。
中年人笑了好几声，摇头叹息：“三百年前的持明幼崽几乎全部落地睁眼就能掌握云吟术的各种变化，到现在资质如你都在一个区区治疗上犯难，唉……”
天不佑持明啊！
他兀自沉沉感叹了几句，然后抬起头乐呵呵的指指水牢：“想学不？大长老一个人就能用水牢把尊上困住，日常使用也挺方便。”
“不过只能在鳞渊境内学哦。”没有这个诱饵，这丫头一沾地就得跑。
作者有话要说：
离小朱：他们不讲武德！
第43章
云吟术的水牢……离小朱当然想学。有用而且帅，最重要的是帅！装13于无形之中，其他族裔想学还没门儿呢，这是天赋的才能，羡慕不来的。
“白天时间不够，下午要去丹鼎司，只有晚上才有空。”小祖宗也不是闲闲没事做，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变成卷王的模样了。
曼兑算了一下，确实如此。如果饮月君不强令所有族人必须进罗浮学宫的话，孩子们修习本族技艺的时间就会更长，但是这话现在再说也没有意义了。当初闹起来时尊上几乎要和大长老动手，彼时龙师们让了一步，此刻就算悔青了肠子也不可能再把那一步争回来。
“也行呢，年少时趁着精力旺盛多学点，技多不压身。”他挥手散掉水牢，离小朱轻轻松松落在地面上。
涛然提醒过她还饿着肚子，曼兑背着手领路：“走吧，我给你煮点面吃。这也太晚了，以后可不行在外面乱跑，当心被人捉走。”
说完他自己都想笑，上一个试图捉走离小朱的人这会儿还在十王司里蹲着数蚂蚁呢，恐怕说她也说不听。
“你们话好多，不累吗？”曼兑说的累不累不知道，离朱听得都累。传闻大长老更能说，这种日子真是想想就头皮发炸。
怪不得丹枫堂堂龙尊宁可在丹鼎司和神策府待着蹭饭也不愿回鳞渊境。
曼兑也不和她生气，慢悠悠的边走边继续：“当然累啊，不仅嘴巴累，心也累。但是大家没有办法，向前的路看不清楚，只能往后回顾，试图从前人的智慧中找到解决之道。”说完他自嘲的摇摇头，“我也真是的，和你这小东西说这些丧气话做什么。”
离朱还是个孩子呢，等她长大以后再去操心这团没有头的乱麻吧。
“没办法就没办法呗，就不能算了？宇宙中每时每刻都有物种消亡，今天是持明，明天就会是天人或是狐人，谁也跑不掉。”
小豆丁把爪爪一揣，浑身上下洋溢着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混不吝。
“说什么傻话！”曼兑在她头上敲了一下，“咚”的一声，“倘若是为了壮烈的事业殉难，持明一族绝不会向后退上半步。但这样软刀子割肉慢慢等死，就像饱经战阵的将军垂垂老矣躺在病床上，空有满腔雄心却无着力之处。”
“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他拉长的语调就像吟唱着某种古老而神秘的歌谣，离小朱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自古至今，美人和名将一样，都是不能以末路示人的。持明既是美人又是名将，迟暮来临之时尤为痛苦。”
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向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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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孩子解释清楚这份痛苦，茫然与绝望不仅仅折磨着龙尊，龙师们也一样。
只有活到一定年龄的人才会对明天产生迷茫不知所归的恐惧，幼崽是体会不到的。
“为什么不能以末路示人？生老病死乃是人之常情，谁也别笑话谁，到最后都不过是宇宙间的一捧尘埃。”
小家伙拗得很，她还是觉得自己更有道理些。
“四百年后你就会明白我今日的话啦。”曼兑收起鸡毛掸子，背着手将离小朱领进小院。
龙师们住的地方和普通持明差不太多，都是简简单单的民居院落，只不过他们带着弟子居住，不用和其他人合住。
曼兑家的院子里种着棵果树，这个季节树叶已经掉得稀稀拉拉，倒是还有不少毛茸茸的“刺球”还挂在上面。
“那是栗子。”他注意到离朱的眼神儿就没离开过果树树梢，不由失笑：“天气寒凉的时候可以放在火上烘烤，口感甘甜绵密，就是不好保存，一个没注意就会生虫。”
栗子树又高又直，曼兑一只手就摁在离小朱脑门上警告：“不许爬树摘栗子！想吃我给你拿。”
小朋友鼓起腮帮子很是不满。
于是迟来的晚饭就是龙师曼兑亲手煮的面，有青菜有虾仁还有一只很大的鸟蛋，鸟蛋用油煎得两面金黄香喷喷。
“这还是我从大长老那儿学来的手艺呢，听说尊上小的时候刻苦勤勉，大长老就会偷偷做些吃食留着给他。”
曼兑是大长老的弟子，涛然是曼兑的弟子，传承的脉络非常清晰。
“哦……”吃都堵不住离小朱的嘴，反正她什么都敢问：“那为什么现在大长老和丹枫一见面就吵？”
曼兑还是很愿意和她讲这些的，教育不仅仅是耳提面命，更多的时候还得看细水长流。
“要喊尊上，别直呼名字，不礼貌。”他不咸不淡的点了一句：“因为立足的角度不同。尊上和大长老想的都是一千年以后五千年以后持明一族该何去何从，但他们想到的解决办法不一样，政治理念发生冲突使得交换意见的情绪也比较激烈，这也不奇怪。”
“所以都是些什么办法？”离朱还挺好奇的，除非【不朽】复活，否则命途带来的种族缺陷根本就是无解的难题，她不觉得还有挣扎的必要。
难道因为会死所以人就不活了？这不胡扯吗！
“……”曼兑沉默片刻，苦笑：“我不知道。”
这是假话。
饮月君的打算他确实揣测不到，但大长老的想法他还是能摸出来一二的。既然问题出在【繁育】与【丰饶】撕裂了【不朽】的命途，那么解绝的方法最终很可能还是要落在这二者上。但【繁育】的星神已经陨落，唯有些许碎片残存在浩瀚星海之间，【丰饶】现世的规律更不可考，所以想法目前也就只能是个想法。
“哦。”离小朱端着海碗吃了个底朝天，又把曼兑给的栗子咬开一颗接一颗的吃，吃饱了一抹嘴就打算睡觉。
看情况曼兑今天是不会教她怎么用云吟术打造水牢了，他说的那些话小东西更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不管怎样本事学到手才好，她才不会因为别人好言哄劝几句或是给几顿饭吃就随便站队。
吃了好处给人干活天经地义，但也不能吃点东西就给人卖命吧！那也太亏了！
曼兑转过去朝楼梯的方向示意：“去吧，你的房间在涛然对面。今后尊上不在或是忙得脱不开身你就来这里住，巫凡……尽量别去他哪儿。我不是不让你学医术，而是提醒你当心司鼎大人。”
龙师巫凡原本也不叫巫凡，这个名字从他师父那里得来，意为“掌握不死之药的人”。在仙舟联盟敢叫这种名字的都是狠茬，巫凡也确实不是个吃素的。
“也许你觉得我这是在挑拨离间，不过孩子啊，这世上所有人都是多面的，人人都有两张脸。你看到的和你没看到的，很多时候都不一样。”
丹鼎司是其他龙师也插不进手的地方，丹鼎司丹士的蜕生时间总是很奇怪，龙尊也借了丹鼎司的地方私下研究着什么。
这些都让曼兑有理由相信自己的直觉。
——巫凡怕是憋着要整个大活儿。
龙师都是成年人，一人做事一人当，没人替他背锅。但是幼崽么，最好还是别被卷进去。
“哦！”离小朱不走心的敷衍着，捧着吃干净的碗筷哒哒哒送去厨房水槽，转身三两步蹿上楼梯进房间。
比起丹枫一屋子绿色小恐龙的奇怪审美，曼兑就传统多了。整间屋子按照旧时女孩儿家的闺房收拾，昂贵的木雕与丝绸将空间分割成好几块，彼此独立但又是一间屋子里的整体。
在这种环境里长大的女孩多半会养出清冷温柔又善良的脾气，可惜离小朱是那种敢和峨眉山猴群打起来的熊孩子，以上那些形容词统统与她无关。
她还记着涛然不讲武德的事儿呢，路过对方门口时故意把外面的插销给他插上，报仇这事儿宜早不宜迟，先收笔利息，明天吃饱喝足了讨本金！
转了一圈洗漱睡觉，天还没亮就睁眼起来咣当咣当提起书袋往外跑。
“老登我去神策府了！”
中气十足的招呼差点把早起端个杯子四处遛弯的曼兑给憋岔气儿。小豆丁撒腿就跑，伴随着震天的闹腾声涛然纳闷儿的拉着门板。
不是，谁从外面把门给挂上了啊！手怎么这么欠？
鳞渊境比丹鼎司离得远，离朱好不容易才卡在潜鹿教官出现前赶到校场，跑得满头大汗，头发散着东翘一撮西翘一撮，倔强的刺向四面八方。
雪浦侧身替她挡住视线，风浣快手给小朋友整理头发扎了两个小揪揪。
“你今天怎么来这么晚？”隔了一个位置的持明女孩凑过来聊八卦，为了获得一手消息源还递了根肉干投喂。
离朱吃了零食才张嘴：“遇到送上门儿的补习老师了。”
她回忆起昨天曼兑伤怀的感叹，不顾风浣的提醒转脖子冲雪浦问：“诶诶！你怎么实现用云吟术治疗的啊？”
雪浦没有回头，但是抿出一个微笑。
“跟着感觉走，你要想着‘我要救这个人’，怀着悲悯与同情的心态去施展术法。”他给了离朱一点灵感和方向，“先这样然后那样，就成了。”
所以到底是哪样？根本就听不懂啊喂！
作者有话要说：
云吟术治疗
从入门到放弃
第44章
要怀着想救人的心思才能正确施展云吟术进行治疗，这是何等唯心的治疗手法。离小朱放空大脑想了想，想不出来自己一脸慈悲得是什么表情。
她一向奉行活得起就活，活不起就死别硬赖着遭罪的理念，大约正是这种原因才会使得云吟术的治疗效果每每从“治愈”跑偏到“送人一程”上。
有那个时间想什么有的没的，直接把敌人摁死不就完事儿了吗！
风浣帮她扎好小揪揪，转身功夫潜鹿就来了，果然向大家透露出年节后云骑军中将有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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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之事。
这些持明幼崽只是在神策府训练，他们从未报考云骑的职位，也不是随军家属，所以演武最多也就看看热闹。真想要参加就必须去找个天人族或狐人族的士卒团体作战，单人赛都是参加不了的。
“如果想上台试试身手，现在就要找好搭档了。据说方壶的龙尊会来做客，我觉得你们或许愿意在她面前露两手。”
方壶是仙舟联盟感谢持明援手而送的一艘舰船，它的规模与其他仙舟接近。据说那里绝大部分洞天都是海洋，上面住的也全都是持明。可以说方壶仙舟才是持明真正的大本营，散居在其他仙舟上的持明都是跟着龙尊去镇压【丰饶】遗迹的。
持明幼崽们对演武有点兴趣，但不太高，更多还是怀抱着“凑个热闹”的念头。
他们并不认为神策府的舞台该属于自己，因为这是云骑军的军中演武。至于冱渊君亲临一事，作为龙裔中最为尊贵的一脉她肯定也要去鳞渊境视察波月古海，到时候持明们自然还会再次与其相见。
潜鹿对这些幼崽们的反应早有预料，一则孩子们还小不一定能理解军中演武的含金量，二则他们身后的监护人对神策府态度模糊，不甚积极是正常的。他把视线移到离朱身上，小家伙抽抽鼻子：“景元说他负责报名。”
剑首镜流的弟子啊，那没事了。
“行，就是个意思，这么大的活动持明总要露露脸嘛。”潜鹿和腾骁的意见一致，总要让持明们真切感受到被重视，他们才会愿意接触鳞渊境以外的世界。
以往仙舟对持明的重视主要体现在允许其族内自理上，但是从另一个层面上来讲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放弃？
随便持明关起门来自家怎么折腾，龙师或是龙尊出来解释一句，地衡司也好十王司也好基本就不怎么管了。
这样下去不行的，这跟纵容熊孩子任性有什么区别？持明这么好的资质，不与仙舟捆成一根绳实在是太浪费啦！
真正的一家人是敢于互相批评互相指正的，一味怕惹事就放纵他们，也怪不得别人总觉得自己不被重视。
潜鹿满意的看着离小朱，对她每天早上的训练计划做了个小调整。
“我这边能教给你的东西已经不剩什么了，更多还是看自己参悟。既然你与其他士卒约好参加演武，那就去剑首大人那里报到吧，不要辜负了上天赐予的好资质。”
剑首镜流在整个仙舟联盟都是很有名气的，“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师”*描述的就是她。罗浮云骑“不败”盛名的缔造者，号称“无罅飞光”的天人族剑客，因为个人实力实在太强而无法放进任何一支云骑舰队中，可以说是将军手中王牌的王牌，【巡猎】最锐利的锋镝。
就算是持明，也对那道剑光无比敬重。
但是！离小朱总是和别人不大一样。
“我不想弃刀习剑，我有我自己的路。”要换她早换了，就是不想换所以才一直都不换。再说了，离朱想要学剑还不容易，难道丹枫就不会用剑吗？他当然会，他不仅是个好大夫，罗浮这一脉的持明之中饮月君也是最能打的。
潜鹿还不知道这小东西得顺毛摸吗？“嗯嗯嗯”含混笑了几声忽悠她。
“没叫你换剑，你在我这儿还能跟谁对练？早都让你揍得屁滚尿流。去了剑首大人那里可是不缺过招的高手，你去不去？”
那还是要去的，小家伙马上就点头同意了：“好！去！”
欸！这不就哄住了？潜鹿又看看其他持明幼崽，呲牙笑得像条鲨鱼。
“等你们能从我这儿出师，也给你们安排。别光盯着眼前的一亩三分地，风物长宜放眼量嘛，多往高处走走看得才远。”
“哦！”
幼崽们稀稀拉拉的应声，像风浣和雪浦这样心里比较有成算的孩子则若有所思。
潜鹿代表着腾骁将军对持明的态度，也就是说，神策府决定完全向持明开放了？这个消息传回族中怕是要引起轩然大波，也不知道龙师们会不会为了这件事召开议会。
——尊上实在是太辛苦了，很多事情甩手给议会能不能轻松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