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多年前,九方常乐因为意外死在十八岁那年。
九月十三日,身亡。
但现在,常乐看到校门口的大屏上标着时间——九月十四日。
转头,风尘仆仆的欢伯、抽泣的梅诗诗、红着眼的宋星霖,都活生生地站在眼前。
他们四人活着回来了。
命运的轨迹,被扭转了。
劫后余生,可常乐却笑不出,想说什么也张不开口,只用力抓紧了扶光的肩膀。扶光以为她害怕,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
他们直接回了家,常乐看着在门口焦急等待他们回来的魏琳姝,脚步停顿了下。
魏琳姝快步走过来,上下检查一番发现她没有受伤,才重重地松了口气。
九方归脸色沉沉,与柒柒对视一眼,让扶光带常乐去休息后,转身离开。
扶光将过分沉默的常乐抱回房间,将她放在床上,给她扯了只靠垫后,顺势在她身边坐下。常乐立刻把头靠过来,扶光张开双手让她靠在自己胸口,垂首注视着她的脸颊。
常乐将额头抵在扶光心口,隔着坚实的肌肉,平稳有力的心跳声震动眉心,与她的心脏共振。缓了好一会儿,她才抬起头来,伸手拉过扶光垂在床外的手。
扶光掌心有一团乱糟的伤口,已经凝血的伤口中还有细碎的血钻碎片,常乐心头揪痛:“对不起,让你担……”
阻止她说完的是湿濡的热吻。
常乐仰起头回应他的力道,掌着她的腰肢和脑袋的大手灼热,唇上研磨缱绻的情愫更灼人心肺。起初是回应,后来是劫后余生的庆幸,最后是忘我的、诚挚的爱意沸腾。
直到身体已经完全嵌入灼热的怀抱,扶光才放缓了力道,慢慢得让常乐平复呼吸和心情,慢慢分开,换做额头相抵。温热的呼吸交融,这一次,生死也没能阻拦。
“别丢下我,乖宝,别丢下我。”扶光语调如湿濡的蜜糖,情思缱绻,一边说着,一边轻柔地吻过她的眉心、眼角和手心,最后再次将她搂入怀中,依偎在她颈窝,不舍分离。
常乐张了张嘴,忍了又忍,还是伸手紧紧地抱住了他,声音破碎:“你也不能丢下我……”
扶光身体僵了一下,松开她,扶着她的肩膀,注视着她的眼睛问道:“除了被异种袭击,还发生了什么?”
常乐愣住,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
扶光严肃追问:“你为什么突然在半路反悔,不惜跳车也要带欢伯三人下车绕路返回?”
“还有……”扶光瞳孔轻颤,伸手轻抚女孩儿冰凉的脸颊,“为什么昏迷醒来,你会用久别重逢的眼神看我?”
“为什么害怕我丢下你?是我出了什么事,你‘看’到了吗?”
常乐猛地回神,却已经来不及捂住他的嘴。
下一刻,问出这个问题的扶光身体僵直,猛地闭上双眼向后倒去。
“不要!!”
常乐尖叫着去抓,却抓了个空,再抬起头,眼前已经变成那片熟悉到让人发狂的水镜星河。
没有九方归,没有那座古楼,没有那棵大树,只有无尽深渊的太空,以及脚下悬空而立的一片水镜星河。
常乐牙关紧咬,忍耐到身体发抖,蓦然狼狈地跪倒下去,双手握拳重重地砸在水镜星河之上:
“为什么要我再回到这里!!”
“我明明已经走完了这些!我明明已经!找到了最好的结局!!为什么要我重来?!!”
常乐痛苦无助地呜咽,泪珠漂浮在深渊,如同破碎的星辰碎片:
“为什么……
要我回到第一次?”
……
回到一切不幸的转折点,常乐带欢伯三人提前下车,避开了十八岁的那场意外。
这是常乐经历的,第一次轮回重启。
……
时间倒回到那个未完的结局
——常乐在星河尽头寻到那份馈赠的礼物。
祂说,这是礼物,也是选择。
左手一棵大树,右手一粒种子。
左手是终结,右手是重来。
“我想试试。”常乐抓住了那粒种子。
“祝你好运。”
祂的尾音散落在无尽星河,远方的景象变得模糊然后消失,神秘奇特的烟雾缓缓撤去,裸露出漆黑没有边际的宇宙。只有脚下水镜星河,越发璀璨。
常乐轻抚过脚下星辰。
每一颗星辰从诞生到黯淡无光,就是一方世界从生到死的全过程,也是一次轮回。
常乐触摸其中一颗,微光放射将她吞噬。
她看到无数记忆碎片纷飞,繁多而杂乱的记忆纠缠旋转,让她难以分辨应该从哪里开始。
努力思考后,她选择了一切不幸的起点。
……
常乐被嬴少川的声音惊醒。
后上车的嬴少川选在她前面的位置坐下,和邻座说话的声音惊醒了常乐,两人目光对上,嬴少川满脸歉意正要说什么。
常乐用一秒来发愣和惊愕,一秒捋清这段记忆的前后故事,一秒起身并喊出来:“停车!我要下车!”
上车的和还没上车的都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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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旁的欢伯吓一跳,接着看到常乐脸色苍白,身体紧绷到极点,赶忙询问:“不舒服吗?还是受伤了?”
常乐没心力跟他解释,一把钳住他的手腕,猛地站起来,甩出藤蔓圈住宋星霖和梅诗诗,不顾老师和其他同学劝阻,执意下了车。
老师拦不住,便只能嘱咐他们暂留在这边秘境的监察点,他们先行离开。
常乐看到满载考生和嬴少川的车驶离,仿佛看到命运的列车重新画出一条轨道,与他们所在的命轨分离。
直到欢伯说车已经离开又担忧询问时,紧绷过头的常乐才重重地松了一口气,仿佛窒息多年的人终于呼吸到充足新鲜的空气。
“乐乐?”欢伯被吓得不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任由她紧紧地圈着自己的另一只手腕。
他们在隔天返回长安学院,出发前,已经收到了嬴少川等人的噩耗。欢伯三人一阵后怕,又震惊于常乐如何未卜先知,但三人都默契地没有问。
常乐还没有完全恢复完全真实的感触,眼前的改变仿佛还是一场梦。
直到她重新看到长安学院的门匾,看到那原本永远无法看到的“九月十四号”,直到扶光冲过来将她紧紧拥抱。
常乐才蓦然嚎啕大哭。
她真的做到了,改变了那场必死的意外。
她在扶光怀中哭到睡着,醒来就在自己床上了,扶光躺在自己身边。
他们相视,热吻,拥抱,失语中用身体以最原始的感触表达无尽缱绻依恋。
可当常乐刚觉得兴奋,扶光便敏锐地发觉了她的异常,尖锐地问出了那些问题
——“为什么昏迷醒来,你会用久别重逢的眼神看我?”
——“为什么害怕我丢下你?是我出了什么事,你‘看’到了吗?”
常乐还没来得及思考如何解释,眼前一切美好却已经骤然破碎。
时空颠倒,她已经回到那片水镜星河。
星河中,有一颗星辰变得暗淡,已经死亡。
第一次轮回结束,
因为关键存在的人物察觉“真相”,影响正常进程,所以轮回崩坏。
常乐以为千百年仓惶只是换来这一瞬迷梦,差点失声嘶吼,却看到其他星星安然无恙。
她抓着头发喘着粗气,好不容易压下崩溃的心情,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后,试探着再次伸手触摸脚下星河。
第二颗星星散发光芒,第二次轮回开启。
……
常乐选择来到选择长安学院前的暑假,拉着欢伯改考其他学院。
可考核完毕返程时,半路竟然遇到车坏了的长安学院考生。常乐眼睁睁看着嬴少川上了车,立刻拉着欢伯跑下车。但他们没有跑出多远,背后轰炸已经席卷来。
他们跑不了,因为前方也早有异种已经拦住道路。
……
第三次,常乐又选择回到长安学院考核完成返回前,提前下车。避开了半路死亡。
她成功安全回家,并伪装成只是十天不见,谎称是做了不详的梦。扶光虽然有些怀疑,却没有问什么,只是低声安慰,一直陪伴。
却接着,因为她的诡异逃生而引起秦家的注意,牵连九方归、柒柒、扶光和整个静尘山造神实验室都被暴露。
常乐仍然在十八岁时被杀死,扶光拼着重伤为她保下一缕神魂,九方归和柒柒依旧为了复活她奔走牺牲一切。
既定的命运,其实并没有被改变。
……
第四次,为验证前三次结果的猜想。常乐直接选择来到在花家十七岁那年。
在扶光身陨北界前的一个月,在花家和大区还没有注意到她严格监视的时候,她从花家跑出来找到扶光。近乎无理取闹的,她拉走了扶光,带他跑到莫桑德拉杳无人烟的火山区。
她已经没有精力去伪装自己的异常,好在,在验证得到结果前,扶光没有问涉及“真相”的问题。
她希望在这里躲藏几个月,避过扶光那一劫。扶光没有反驳,由着她任性将九区的一切抛之脑后,陪她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