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照夜感觉到有什么冰冷的东西，悄无声息地缠上了她的脚踝。
薄梦焰：“……希望——”他神情骤变，猛地低头，
红照夜几乎和他同频，看向脚下。
缠住她脚踝和小腿的是一从乌黑的头发，隐藏在头发之下的，是一双扁平的眼睛，漆黑的瞳子正窥视着他们。
头发犹如钢丝，勒得红照夜皮肉发痛，渗出血迹，而它在贪婪地吮吸。
B级。
红照夜看到了这只异种的等级。
她没有犹豫，第一时间使用了炽炎。
异种发出了尖细惨叫，伴随着火焰的燃烧，缠在她腿上的发丝根根崩断，化作灰烬。
剩余的头发奋力爬下台阶逃跑，红照夜收起炽炎，转身对薄梦焰说：“我们跟着它……”
红照夜：“？”
薄梦焰离她一丈远。
抓了下额发，薄梦焰拨下被火焰燎成灰的几缕发丝，对红照夜说：“我得花点时间适应一下跟你一起行动。”
“……”红照夜说，“我也得适应一下有队友的感觉。”
带洛绮过的都是低级副本，一般不会用到炽炎这种异能。
被B级异种缠住的危机感让她用最短的时间做出了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只是忘了身后有个队友，且《神之门》虽然说是个游戏，但并没有“队友豁免攻击”这种设置。
“跟上。”红照夜朝薄梦焰示意。
那一片长眼睛的头发爬得飞快，丝滑如流水淌下台阶。
这是第一个冒头的异种，红照夜想看看，跟着它会不会找到更多异种。
两人追着头发连下十几层台阶，一圈圈的楼梯，转得人头都快晕了，十几楼下去，什么都没改变，没有红照夜想象中循着它找到异种巢穴的情况发生。
她有点失望，但很快接受现实。
看来这个B级异种和其他异种之间没什么关联。
那么，就先把这个B级异种的经验值和银币拿到手吧。
她加快追赶的速度，忽然，心里咯噔一声。
有什么地方不对。
呼吸微沉，红照夜猛然回头。
有第三个人的脚步声缀在她和薄梦焰身后！
第35章 四面八方 捅了异种窝了？
他们身后没有人。
但是红照夜看到, 照明球延伸到远处边缘的微弱光亮里，有一道拉长的影子投射在墙壁，正一步步朝他们走来, 缓慢, 无声。
红照夜看到了浮在它影子上若隐若现的文字。
A级。
就在这时, 逃跑的头发调头回来了, 发丝犹如幕布猛然掀起, 像一道浪朝红照夜和悬在她上空的照明球扑过去！
刹那间，盛大火焰从红照夜身周爆发开来！
然而这次和先前不同, 这些发丝虽然受到了阻碍, 但更加源源不断地生长出来。
面对炽炎的威力，它在被层层烧断，又犹如浪潮一波接一波涌过来，疯狂往红照夜身上扑。
身后的薄梦焰预料到她会用炽炎，及时往旁边退了一下, 差点直接撞进身后A级异种的怀里。
那个连真面目都看不见，只有一道影子的异种趁机朝他进攻, 薄梦焰反应迅速, 和透明异种扭打在一起。
炽炎爆出的熊熊火焰照亮了整个楼道, 让那道影子更加清楚明显。
薄梦焰一边和A级异种对抗，一边往旁边瞥那道影子, 透过影子, 异种的动作清晰可见。薄梦焰注意到它手上晃悠着什么东西，像是……双节棍？
异种双手抓住双节棍, 倏地发力，一下子勒住了薄梦焰的脖颈。
与此同时，那些疯狂蔓延生长的头发终于够到了在红照夜头顶上的照明球, 将之包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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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绞着，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楼道少了一份光源，只剩火光跳跃。
那些发丝发了疯地想要扑灭以红照夜为中心的火焰。
极光能量盾紧贴着她，荆棘条也一根根生长而出，和漆黑杂乱的头发纠缠在一起。
扔出去两个【桎梏之环】控住了一部分头发，但是紧跟着涌出更多。
冲突爆发的短短十几秒内，红照夜做出一系列应对，体力也飞快下降。
能量盾没能挡住全部的发丝，总有一些不知怎么就突破了防御，紧紧缠绕到红照夜身上，勒得她皮肤刺痛。
面对这种情况，红照夜不退反进，直接迎向那几乎要淹没她、使她窒息的头发。
她进行了极为冷静的思考——
——对付B级异种最有力的攻击性异能是炽炎和血爆；
——这些头发没有真正的血肉，无法施展血爆；
——但是如果说这个大量头发构成的异种哪里有血肉的话，那么就只有那两只隐匿其后的眼睛。
于是红照夜选择向前！
她把手伸进钢丝般的头发里，去摸索着去找那两只眼睛。
发丝一层一层地往她身上裹，红照夜则把能用上的异能都用了，两边顿时进入较为僵持状态。
以现在红照夜的力量，一个人直面B级异种勉勉强强，必须要找到技巧，拼尽全力，有时还会陷入惊险境地。如果能发现异种的弱点就好了，容易达成事半功倍的效果。
可惜现在沟通的桥梁还没打开。
而且这个异种……有点不对劲。正常来说，炽炎只集中在一个异种身上时，威力是不弱的，但【数据具显】视角下，眼前异种的生命值并没有下降很多，血条仅仅减少了不到十分之一。
越来越多的头发缠绞她的手和小臂上。
红照夜额上冒汗，脸色苍白，但神情冷酷。
她没有使用【时间静止】和【金身】。升级为诡徒之后，这两个异能的冷却期从24小时变成了12小时，缩短了一半。但这样的冷却期还是太漫长了，在这个副本里可能依然只有一次使用它们的机会，必须到关键时刻才能用。
忍受着发丝往她血肉里钻的痛苦，操控着火焰一层层拨开障碍。
等级提升之后，红照夜使用炽炎也不是之前那样，只是使它爆发开来，而是能对火焰进行一些更加细微的操作。
只是因为体力下降得厉害，炽炎减弱，几乎要暗淡熄灭。
就在这时，红照夜抓住了那两只隐藏在发丝下的眼睛！
不仅仅是两只眼睛。
那对眼睛是镶嵌在一个张“脸”上的。
那张脸和眼睛一样，也是扁扁的，仿佛只剩一层皮，但又是柔软的，有活物的感觉。
被红照夜抓到脸之后，异种发出了细锐尖叫声，它疯狂挣扎，脸用力想逃，但被红照夜死死抓紧，于是缠绕她的头发愈发用力。
红照夜手上弹出利爪，刺向异种的脸，手腕微动，横拉，划开它的脸皮。
她的指尖触碰到了从那张脸里渗出的血，一点点，湿润温热。
红照夜的心微沉。
血爆的原理，是将血液化作武器。
这种情况下就算使用血爆，能够影响到的也只有这张脸。
不知道毁掉这张脸之后，能不能就是让那些头发也失去控制力……目前来看，这张脸是这个异种的核心，但是之前炽炎攻击头发，B级异种的血条降低却极其有限，又让她疑心那些头发和这张脸的关系……
没有时间再考虑了。
体力已经消耗太多，这张脸上的血少，使用血爆需要的体力也会少点，好不容易抓住它，不管它和头发什么关系，摁死一个是一个！
【你正在使用异能[血爆]】
砰！
薄梦焰脱出双节棍的钳制，抓住了隐形人的脑袋，猛地朝旁边的水泥栏杆撞去。
他心跳剧烈，不全是因为和隐形人缠斗，更是因为楼道的光亮一点点减弱，是因为那些头发层层包裹住了红照夜，像是一个怪异的黑色蚕茧。
最终，密密的头发把光遮得一点都看不见了。
薄梦焰的心脏几乎沉到最低。
雪上加霜的是，楼道陷入黑暗之后，那明明被他绞住双手的隐形人，似乎又长出了新的手，抓着尖锐的刀刃捅进他腰腹。
薄梦焰闭了闭眼睛，他的体内有什么涌动着，将那把无形的匕首顶了出去。
下一瞬，他的身体极不自然地扭曲后转，并形成一个巨大的甩动力量，将隐形人掀到了水泥栏杆外，松开手。
那下面是看不到尽头的黑暗。
但异种伸出了更多的手，拉住了他，似乎想要把他一起拖坠到无尽的楼梯下。
薄梦焰被拽得半个身子探了出去，他一只手抓住栏杆稳住，另一只手里多出一把短刀，砍向每一只拽住他的手。
终于，缀在他身上的沉重一松，A级异种无声无息地坠落下去。
薄梦焰喘息一声，站稳回身，看向那庞大的、由黑色发丝构成的茧，他握紧短刀冲过去，刚刚靠近，就看到头发丝的间隙中光亮大盛，薄梦焰微微一怔。
旋即，炽热火焰涌出，撕开发茧，红照夜从里面冲出，朝他的方向奔来。
薄梦焰心中一跳，下意识张开手臂，以为她需要一个惊恐出逃后安慰的拥抱。
结果红照夜脚步一跨，闪身到他背后，快速说了一句：“它要疯了，你先挡会儿。”
薄梦焰：“？”
不过他听出了她说话时的大口喘气，看见了她汗湿的长发和衣衫，可见她体力已经到达极限。
被刚才的火焰爆发烧断的头发丝只颓了不到一秒，就更加疯狂地反扑，发丝狂舞，劈头盖脸。
薄梦焰掏出一把枪，扣下扳机，射出一张网。
一张满是洞的渔网。
红照夜：“？”
最后使用那一下炽炎，抽得她体力一丝都不剩，亟需补充体力，她刚用发抖的手把药片闷进嘴里，就看到这一幕。
把补充剂药片咽下去，红照夜嗓音微哑地说道：“这？”
处处漏风的渔网大张着和朝他们袭来的头发双向奔赴，撞在一起。
薄梦焰简短快速道：“有能量附着。”
发丝和渔网纠缠在一起，每个网洞都闪烁出淡淡的光亮，这些能量把渔网补得严丝合缝密不透风，兜住了所有的头发，阻挡了它们从网洞里溢出。
“撑不了太久。”薄梦焰说。
他能感觉到那些头发的疯狂劲。
拿出新的装备做后续防御和攻击的准备，薄梦焰没忍住问道：“你对它做了什么？”
红照夜：“就是……干掉了它将近一半的生命吧。”
随着红照夜等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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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提升，血爆和炽炎的威力也有提升。
之前一次血爆对付B级异种，一次只能清掉大约三分之一多点儿的生命值，现在已经快接近一半了。
虽然还还不到一半，但是和其他异能凑合凑合，也能凑到一半。
不过……红照夜心中的疑虑更明确了。血爆给那张脸造成的效果是正常的，更显得炽炎在头发丝上的效果有问题。
薄梦焰听到她这么淡然地说话，心里生出一点儿叹服。
她有强攻击性异能，但看来不是随意施展的，她要一直深入到最危险的地方……
夜视的能力让他把一切都看得很清楚。
包括她手上和小臂上密密麻麻纵横交错的伤，像是一条条反复缠绕在一起的红线。
体力补充药片生效，像是久旱逢甘霖。
红照夜呼出一口气，先使用治愈异能恢复了身上的伤口。
那附着了能量的渔网只抵挡了两三秒钟，就开始溃败，一根根发丝刺穿能量膜，绷得紧直，如箭飞刺！
薄梦焰正要动作，红照夜先一个瞬移到了他身前！
“你……”
他话没说完，就看见那些头发见到红照夜的瞬间，瑟缩地往后退了一下。
薄梦焰：“？！”
进游戏这么多年，他杀得最凶的时候，都没这种待遇！！！
红照夜朝前，它们往后。
最终，这些头发又成了一个茧，只不过这次，它们紧紧裹住的是自己。
而红照夜再一次使用炽炎，黑暗狭窄的楼道里，火焰的光亮照透一切。
这次她有意识地操控火焰，避开了薄梦焰，她将火焰聚拢成带状，涌向几乎挤满整个楼道的发茧，火焰摩西分海一般，将发茧劈出一条道路，直通那张异种的脸。
那张柔软的、扁扁的脸上全是血和焦屑，扭曲尖叫着，双眼充血，发丝癫狂挥舞。
异种的眼睛和红照夜的眼睛对上时，头发不再后退，而是以同归于尽的姿态，疯狂蔓延滋长，朝她爆涌！
薄梦焰眼睁睁看着红照夜又直接冲了进去。
头发用一种想让她死的劲儿，比之前更快地将之缠绕成茧，并且绞得更紧，几乎要绷出红照夜的身形。
然而没过多久……
几次呼吸的工夫，薄梦焰就察觉到了光亮。
本来缠住照明球的发丝失去了力气，在空中崩断，把它露了出来。
炽炎开路，血爆杀伤。
一切都在红照夜预料之内。
B级异种在尖叫中消亡，发丝逶迤一地，失去生机。
但是……没有消失。
红照夜抖了抖荆棘条，把发丝都抖开，从满地头发处走出来。
【你杀死了B级异种发鬼（编号1），获得5000经验值，5000银币】
死了。
但是……
红照夜低头看着那堆头发。
……为什么这些头发底下，还有东西在动？
她的身后，薄梦焰听到了杂乱脚步，他回头，看到照明球光亮所能达到的最远处，又一个人影隐隐约约出现。不。不止一个。
楼道里有奇异的窸窸窣窣的动静。
不止一处有，而是来自四面八方。
忽然，薄梦焰僵了一下。
……有什么东西，冰冷的，轻盈的，步足布满绒刺，落在他后颈上。
红照夜看到，从头发下面，爬出了密密麻麻的、猫那么大的蜘蛛，它们身上连接着头发丝，每一个蜘蛛背上都是一张人脸，相貌不同但鲜活的人脸，面容扭曲，眼瞳怪异。
旁边的栏杆上，活的几缕头发丝缠了上来，三四张张扁平的脸顶着一对对眼睛，挤在一起，透过栏杆悄悄窥看他们。
“我们怎么突然……”红照夜握住了进副本前的买的刀，轻声说，“捅了异种窝了？”
第36章 ABCD 明明一直在向下跑，却永远也……
A级隐形人, B级头发鬼，D级人脸蜘蛛……
这还不是全部。
隐形人后面的台阶上，一只蜥蜴般的怪物弓起身子, 露出獠牙。它脑袋上顶着明晃晃的“C级”字样。
好家伙。
这个副本的ABCD级异种就这么在眼前凑齐了。
被这样围着, 饶是红照夜, 一时间也不敢轻举妄动。
最先动的是那些人脸蜘蛛, 它们吐出黑色的丝线, 和头发丝很像。从死亡的头发里涌出的蜘蛛太多了，密密麻麻二三十只, 在这个并不宽敞的楼道里, 眨眼间就布满前后左右。
薄梦焰感觉到落在他颈后的那只蜘蛛咬了他一口，他皱了眉，伸手去捉。
这时，红照夜身上又腾起火焰，他顺手把蜘蛛扔进了火焰里。
人脸蜘蛛只是最低级的D级, 并不难杀，只是几秒钟, 就吱哇乱叫地死了不少, 一个个被烧成碳, 轻轻一碾就彻底成了灰烬。但也有些……近乎聪明，显得诡谲, 朝彼此吐出丝线保护着彼此, 冒着火焰横冲到红照夜身前，咬住了她的脚踝。
很轻微的刺痛。
紧接着是一片逐渐蔓延开的麻木, 和夹杂其间密密麻麻的突疼。
红照夜神情微变。
严重的不是痛感或伤口，而是这些异种中等级最低的人脸蜘蛛，居然有污染性毒素。
她进入了中毒状态。
中毒会使玩家持续掉血, 以及会有其他负面状态，D级异种等级不高，让她掉的血也不多，但带来的麻木、疼痛和隐隐的头晕目眩，也很烦人。
尤其是现在周围群狼环伺，轻微的不适，可能就会在关键时刻令她陷入危险。
红照夜之前使用的治愈系异能，只能恢复血肉伤口，治不了中毒。但她这一百个异能全面就全面在，一个不够用，还有另一个补上——解毒的异能她也有。
她用荆棘条把蜘蛛从她腿上抽开，操控火焰对那几个重点打击。
眼前一片来自系统的提示，杀死D级异种的经验值和银币入账，红照夜却难有喜悦的心情，她脑子里绷着一根线，觉得奇怪，为什么剩下的ABC三种异种一直没动。
难道……
红照夜冒出奇怪的想法：这是车轮战？
还剩最后两只蜘蛛在墙壁上爬出，发出细小尖锐的吱哇叫声，吐出丝线，钩织着什么。
红照夜没有第一时间杀死它们，而是朝后一步，靠近薄梦焰，轻声问道：“你觉得现在是什么情况？”
薄梦焰毕竟比她早进游戏四年，A级和S级副本领域都通关过，或许有这方面的经验。
“什么？”
照明球灯光下，红照夜看到，他漆黑的眼睛里有一种奇怪的眩晕和茫然，其中一只眼睛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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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另一只眼睛黑色的瞳子扩散开，几乎要占满整个眼球。
这不是正常情况。
“你怎么了？”红照夜问道。
“我……没事。”薄梦焰的神志似乎回来了一些，他环顾四周，说道，“……不对劲。”
红照夜：“……”
倒是说说哪里不对劲啊。
薄梦焰低头捂着那只扩散满黑色的眼球，说道：“抱歉，我可能会分神一段时间……”
就在这时，整个楼道颤动了一下。
紧接着，这无尽黑暗的楼梯，开始旋转。
速度极快，不分敌我，趴在后面台阶上的蜥蜴异种最先被甩飞出去，掉进深渊般的黑暗里。
红照夜抓住了栏杆，薄梦焰后知后觉，虽然迟钝，但也及时抓住了，没让自己步蜥蜴异种的后尘。
楼梯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它并不是在同一水平面上的旋转，而是过山车一般，有那么几秒钟，上下都颠倒了。
红照夜不仅用手抓紧了栏杆，还用荆棘条把自己和栏杆紧捆在一起，抵抗滚筒洗衣机一般的离心力，犹豫了两秒，她试探地伸出荆棘条，把薄梦焰也捆上了。
在巨大的眩晕和旋转的风声，她听到薄梦焰说了一句：“……这上面有刺啊……”
红照夜面无表情：“那我撤了。”
薄梦焰不吭声，抓紧了她伸出的荆棘。是有刺，但没到能伤他的程度，有点点疼，完全可以忍。
就像开始时一样，旋转的停下也很突兀。
一切骤停时，惯性把两人往栏杆上拍了一下，眩晕让红照夜有点想吐，扶着栏杆站起来，她喘了两口气，飞速观察四周，发现ABCD都不见了。
还没放松一秒，就听楼上传来纷乱的脚步，窸窸窣窣的蜘蛛和头发响声，还有某种野兽的怒吼——大概是长得像蜥蜴的异种发出的。
红照夜和薄梦焰同时回头，看到异种们潮水一样涌下来。
太多了，太多了。
几乎占满了整个楼道，四种异种纠缠在一起，像是组合成了一种全新的庞大的怪物。
标注它们等级的文字也挤在了一起，AAAAA……BBBBB……
红照夜脑子空白了一瞬：以她现在的实力，根本没法打。
“跑。”这是红照夜脑子里的念头，也是薄梦焰说出的字。
红照夜收起荆棘条，和薄梦焰朝楼下狂奔。
照明球跟着两人，照出一小片昏黄的光亮，他们跑过一个又一个楼梯拐角，无数的圆圈，没有尽头，耳边只是自己和对方的呼吸心跳脚步，身后的怪物在狂追。
红照夜心跳得很快，大脑在短暂的空白后，重新开始运转。
不对劲。不对！
跑过一层又一层楼，无数台阶，数不清的拐角，明明一直在向下，却永远也到不了尽头，抵达不了出口，呼吸越来越急促，心跳越来越剧烈，简直要从她的胸膛跳出来，还有身后怪物带来的压迫，黑暗中一切都是未知的，而“找不到出口”这一事实又带来了恐慌，不能停下，停下就有可能死……
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越跑越快，几乎要喘不过气，只是逃跑，就已经要耗尽她的体力。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束手无策地……无力地……
感觉自己那么孱弱。
焦虑，惊恐，慌乱……所有的负面情绪涌上来，比她被鬼面的枪指住脑袋的那一刻还要多。
不对劲……
她上一次感知到这些还是什么时候？在什么情况下？
红照夜脑子里闪过一道电光。
“你有没有……”红照夜大口呼吸着，偏头看向薄梦焰，喊道，“……做过噩梦？”
薄梦焰神情一怔。
旋即，他顿住脚步。
红照夜几乎和他同步停下。薄梦焰的反应，证实她的猜测大概率是对的。
她转过身，看向身后追来的怪物。
第37章 你过来啊 这跟在她面前被扒光了有什么……
那交缠在一起的混沌怪物滚石般朝两人冲来, 红照夜能听见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怪物探在最前面的发丝挥舞着，抓住了她, 攀上了她的身体, 刺进她的皮肤, 再向上, 几乎要戳进她的眼睛。
疼痛。窒息……
嗡——的一声。
周围的场景遽变。
怪物消失了, 她站在黑暗楼梯的台阶上，照明球在她头顶静静悬浮, 脚下是逶迤一地的黑发, 它鼓动着，隐约能看到黑发下有一只人脸蜘蛛以极快的速度爬行，消失。
红照夜猛吸一口气。
她转身，目光越过薄梦焰，看向他身后。
他身后什么都没有。没有隐形人, 也没有蜥蜴怪。
红照夜：“刚刚是幻觉。”
“是幻觉，”薄梦焰说, “但不完全是幻觉……有高级异种释放出了大量污染, 影响了我们的感知, 以及情绪。”
红照夜又看向地上的头发。那只逃跑的人脸蜘蛛？刚才太匆忙，她没看清它的等级……如果它是始作俑者, 那就肯定不是D级。
如果是幻觉……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那只发鬼死后？但她当时杀了很多蜘蛛, 都收到了系统提示的经验值和银币入账。
思索间，红照夜从商店兑换了补充剂喝下, 既补充体力又解渴，也算一举两得。
喝完，她注意到世界频道的信息, 自己和薄梦焰的名字又出现了几次。
作为整个游戏的总频道，世界频道的信息通常刷新得很快，就算她和薄梦焰进的是禁地，也不至于被讨论这么久吧。他们进这个副本已经超过半个小时了。
直觉让红照夜往前翻看频道消息，大量提到的某个词让她瞳孔微缩，筛选“世界公告”再看，果然，十八分钟前，也就是她杀死那个发鬼的时间前后，有一条世界公告——她和薄梦焰都没看到的世界公告：
【世界公告：玩家红照夜、薄梦焰触发无尽楼梯（A级）副本隐藏异种】
红照夜呼出一口气：“是隐藏。”
“……什么？”
“我们触发隐藏了。”红照夜看向周围，黑暗浓稠，她伸手贴到冰冷的墙面上，触碰粗糙的水泥栏杆，这些都是真实的，坚硬的，死寂的。
他们在一无所知的触发了隐藏，现在还不知道隐藏异种在哪。
不过，至少其中一个问题有了答案。
是什么高级异种释放出大量的污染影响了他们的感知？是【无尽楼梯】副本里A级隐藏异种。
在一片寂静中——只有红照夜和薄梦焰剧烈运动后逐渐平复的心跳呼吸，红照夜问道：“有什么办法让精神状态出现变化吗？”
薄梦焰呆了一下：“什么？”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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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玩家都希望自己保持精神状态稳定，否则就会陷入异化的境地。没有人想变成怪物。
薄梦焰犹豫道：“你现在的精神状态还好吗？”
红照夜说：“很好，很稳定。”
薄梦焰下意识想说这是好事啊，你为什么要想不开呢。但是意识到红照夜是认真的，他又想……既然她这么提，那就有她的道理。况且，她未必是想要自己的精神状态出现问题，可能就是想了解一下理论知识。
于是薄梦焰也认真回答：“一般来说，玩家受到污染时，精神状态就会发生变化。污染有多种表现和侵入形式，光亮、色彩、声响、音乐、气味、语言、认知、接触、毒素、伤口、情绪/心理/精神受到冲击……当然，每个人对污染的抵抗程度不同，灵魂强度越强，对污染的抵抗越强。”
红照夜看过资料卡关于灵魂强度的介绍，关于灵魂强度，自由市场就有卖检测道具的。灵魂强度不属于玩家的基础资料，因为它是游戏侵入之后，玩家摸索发现的。
灵魂强度等级分为红橙黄绿青蓝紫，红最弱，紫最强。
红照夜测过自己的灵魂强度，显示是紫色。
薄梦焰迟疑了一下，继续说道：“正常来说，想要避免被污染，就要尽量远离污染源。那么反推，想要被污染，接触污染源就可以了。”
红照夜看了一圈。
很好，周围一丁点儿污染源都没有。
红照夜蹲下来去抓那些地上的头发……厚厚一层，干燥，微微刺手，但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火焰从红照夜指尖流淌开来，把那些头发烧尽。灰烬落了一地，很快消散得干干净净。没有蜘蛛再出现。
一切又回到进入副本最开始的状态，安静，什么都没有。
薄梦焰那只几乎被黑色吞噬的眼睛摇动着，他歪了歪头，哑声问道：“你想被污染？”
红照夜看向他：“一点点，足够我的精神状态进入‘动摇’状态就可以。”
“你确定的话……”薄梦焰朝她走了一步，又顿住，他脸上浮现出挣扎的神情了，而后下定决心，“我……我可以污染你……一点点。”
他注视着红照夜，被污染的眼睛给了他绝好的视力，能够看清她表情最细微的变化。
没有变化。
薄梦焰：“……”
她是不是没意识到他可以污染她这件事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离变成一个异种已经非常非常非常近了。
他以为就算看不到她害怕嫌恶，也该有一点复杂。
然而红照夜只是点点头，问道：“要怎么做？”
薄梦焰走到她身前，伸出双手，摆出一个要捧住她脑袋的姿势，但没有立刻真正触碰到她，而是轻声、有点儿尴尬地问：“可以么？我想需要尽量扶住你的头。”
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极近，薄梦焰比她高一些，他们已经近到她需要把头抬起来一点儿，才能凝视他的眼睛。
“可以。”红照夜回答他。
薄梦焰双手扶住她的后脑勺，接着说：“然后，我会用额头贴住你的额头……你会感受到一些东西，会给你带来精神上的冲击……我会尽量控制，点到为止。”
“好。”
她话音落下，薄梦焰就低头向她靠过来。
他的额头冰凉，像他的手一样。他的呼吸倒是有一些温度，显示出他生命的鲜活。
这样的念头在红照夜脑海中一闪而过，她没法想更多，所有的念头被迅速涌入她脑海的画面、声音、感知击碎了。
她看到了薄梦焰，比现在更年少的薄梦焰，遍体鳞伤地走在废墟城市中，被抢夺食物，被揍，被猛兽追杀，被异种追杀……；她成为了薄梦焰，在一个个副本中，像在噩梦里，一次次踏空，每踏空一次，就换一个副本，每个副本里都充斥着鲜血和死亡，悲剧和污染，尤其是各种奇形怪状又丑陋扭曲的异种；她成为了异种，被困在异种的身体里，惊恐地挣扎，想要逃跑，却只能控制八条骨头拼凑成的步足爬行，想要说话，发出的却是刺耳的尖啸或沉闷的嗡鸣……；然后被杀死，被一次次杀死，不同的异种致命点在不同的地方，心脏、咽喉、脊背、大脑、眼睛……
【请注意，你的精神状态发生了变化，稳定→动荡】
红照夜蓦地睁开眼睛。
两人相贴的额头的已经分开。
薄梦焰的手还扣着她的后脑勺，他的呼吸微微急促，睫毛低垂颤动，手指似乎也在轻微痉挛。
红照夜抬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薄梦焰一惊，意识到自己的手还在她脑袋上，瞬间松开，说道：“抱歉……”
红照夜盯着他：“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吗？”
薄梦焰努力拉回自己的神志，猜测道：“看到了……一些扭曲的光线，不可名状的恐怖，黑暗，触手……之类的？其实看到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感知，我刚刚其实就是同步了一些精神受到冲击的感知，会同样影响你……”
“我看到了你。看到了你……精神受到冲击的那些瞬间。”
薄梦焰大惊，他的瞳孔震动：“你看到了？”
“正常来说不应该看到，是么？”
“……我不知道……我第一次用这个……”有那么几秒钟，薄梦焰陷入了混乱。
她看到了？她看到了多少？她知道他的情况了？知道了多少？
这跟在她面前被扒光了有什么区别？！！
红照夜顿住两秒，她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的确受到了冲击。不然，她不应该直接说出来的。假装什么都没看见，才是最佳选择。可惜现在来不及了。
她松开薄梦焰的手腕。
薄梦焰的手臂垂到身侧，他往后退了两步，勉强开口：“你……精神状态如何了？”
“进入动摇状态了。”
“行。”
沉默两秒。
红照夜让自己冷静下来，看着薄梦焰。说：“我有一个异能，精神状态发生变化后，能和异种交流。”
她这句话说得缓慢，盯紧薄梦焰的神情。她知道了他的秘密……至少是他不为人知、也不欲为人知的一部分。所以她抛出一个自己的秘密……以此交换两人的关系重新衡定。当然，她这个秘密的分量是不太够的，所以，她想通过他的反应来确定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做，抛出更多的秘密，还是和他彻底成为对立的敌人？
薄梦焰点点头：“哦哦。原来是这样。怪不得。”
全程，他的眼睛没怎么看她。
比起恶意和杀意，薄梦焰满脸写着的更像是“崩溃”“尴尬”“后悔”“生无可恋”……
红照夜：“。”
薄梦焰捋了把头发，强迫自己回到现实的这个副本里来，脑子里重复播放了几遍红照夜说的那句话，才理解意思，而后喃喃道：“和异种交流……和异种交流的话……”
他霍然抬头：“你可以挑衅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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