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满庆见对面这个年纪似乎比自己大不了太多的贵妇人朝着自己喊“儿”,身上的鸡皮疙瘩顿时都起来了。
他用力摩挲一下手臂,说“哎哎哎,你这婆娘,离我远些,再嫑胡吼叫,谁是你儿!也不看看你是啥岁数,更不看看我是谁,占便宜都占到我头上来咧!赶紧把路趔开(让开),我还忙着哩,没工夫在这儿耽误!”
那华贵妇人一见纪满庆这样的态度,立刻难过地捂着胸口,带着哭腔喊道“儿啊,都是为娘的错,是娘不好!这么多年娘才来寻你,都是为娘的错,但我真的是你娘啊!”
纪满庆打心底就不喜欢这个女人,他不耐烦道“你这婆娘得是得了失心疯?没有娃,去街里随便拾个碎叫花子娃娃当娃嘛!我都这么半老十岁咧,你还来认我当娃,不怕笑死个人!”
那华贵妇人摇摇头,优雅的泪水咕噜噜顺着面颊滚落了下来。
她说“满庆,我的儿啊,我真的是你娘,你的亲爹叫李宏晟。他年少成名,是个少年英雄,我那时一见到你爹就心生喜欢,百般乞求后,才让你祖父同意我嫁给他。
三十年前,你爹被贬至华州卫担任指挥使,那年恰逢灾年,北边的鞑子各部落和南边的胡人成群结伙前来打劫。他们人多势众,兵强马壮,我们缺粮又缺草,众将士守城守得艰难。
你爹苦守城门七天七夜,眼看城池就要失守,你爹决定亲自带兵出击。你爹离去前不忍心我和肚子里的孩儿,便派人悄悄送我出城。我一路颠簸逃亡,却被和外敌勾结的汉民一路追击。
最后我们好不容易进入庆州府地界,才勉强得以喘息。就在那时,我却早产生下了你,可是我没有奶水,根本养不活你,而且回去你外祖家的路途遥远,你又那么小,如何受得了一路颠簸?
那天夜色很暗,又没有月亮,驾车的车夫迷了途,误进了牛家庄。当时,为了给你讨得一线活命的生机,我只能咬着牙把你放在一户还亮着灯的人家院门口。我想,只要你一啼哭,那户人家肯定会出来将你抱回去,你就能活下去!”
那华贵妇人说到此处,已是声泪俱下,她捂着胸口,似乎伤心得要昏过去。
可是,这些却完全没有打动纪满庆。
他像个听书人一样听得津津有味,见那妇人停下,立刻催促道“接着讲啊,那李指挥使最后一仗是不是打得是天昏地暗,血流成河?然后你改作他人妇,日思夜想那被你丢弃的孩儿?”
那华贵妇人听了纪满庆这话,抽泣的动作一停,抬眼狐疑地看着纪满庆。
若不是她早早打听过,他这个儿子从未出过宁平县,不然她都要怀疑这孩子知道一切真相。
“这些你如何得知?”
纪满庆遗憾地叹口气,说“哎呀,这有啥新鲜的,戏里都是这么演的嘛!戏里的后半段还会演,这姓李的将军其实并没有战死,而是失忆咧,在敌营活了几十年,被招成驸马,最后寻回来,还和你大团圆咧!你做大,敌营公主做小,二女共侍一夫,你做饭,她烧火,三个人和和美美滴!”
“你你你——”那华贵妇人一时有些气急,说不出话来。
纪满庆摊摊手说“故事说完咧?我给你说,你这故事还没有说书先生说得生动,还得再改改!哎呀,既然你都说完咧,就赶紧趔开,让我过去,我还着急回去见我娘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