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可以，你家吹风机呢？”

外面的雨仍旧哗啦啦的。

乌冬面的味道不错，柚香说她要来收拾碗筷，但被国见英给赶走了。他是真怕她打了碗然后被瓷片伤到手，只是在他洗好碗筷之后，一回头却看到她仍杵在厨房的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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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手里多了套男生的睡衣。

少年不由得怔了怔，这一幕，实在是……

“这是飒太的睡衣，没穿过的。”柚香解释道，她哥哥和阿英的身高差不多，睡衣应该还蛮合适，“浴室的还有哥哥的房间，你都知道在哪的，哦，还有吹风机，浴室里也有一个……”

国见英点头，心情却有点混乱。

他是知道青井家的房间布局，但有件事他之前就想说了。现在没有其他人在，就只有他们俩，而他俩无论是帮对方拿拖鞋的动作，还是吹头发，又或者是收拾碗筷和拿睡衣什么的……这些相处，未免也太像同居的情侣了！甚至像是新婚夫妻！！

……自然过头了啊喂！

作为一个高中生，提前体验到这种未来的感受，国见英很难不对自己的认知产生怀疑。他就这样怀疑着，接过了她手里的睡衣，还下意识地替她整理了一下翻出来的衣领。然后他就在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之后，瞬间红了脸。

平时整理她的校服细节，包括系鞋带什么的都已经是他的习惯了，但她现在穿的是睡衣。而睡衣的里面，她她、这、不，不能多想——他直接接触到的只是皮肤而已，是平时牵手也会触摸到的皮肤，没什么区别，对，不存在部位上的区别。

“我去忙了！”少年这样说了一句，飞快地奔上了楼，几乎是落荒而逃。

柚香：？

她摸了摸自己的衣领，一脸茫然。

回到房间，柚香发现手机已经充进了不少电量，可以开机了。未接电话和简讯都是之前的时间段，爸爸妈妈和哥哥好像没有再联系她，不知道外婆怎么样了……她拨打了父母的电话，却没一个打通的。信号格只有一格，看来是台风天影响到信号。

柚香放下了手机。

雨声好大啊，她想。

国见英离开浴室的时候，发现他的手机信号格很弱，完全打不出去电话。柚香的房间已经关灯了。她是已经休息了吗？他这样想着，有点不放心，轻轻地敲了敲她房间的门。

“……柚香？是睡觉了吗？”

房间里传来了微弱的应答声：“还没有。”

“那怎么不开灯？”他问。

“……”

没回答。

直觉告诉国见英，柚香的情绪很不对。于是少年又敲了敲门：“我能进来吗？”

“……嗯。”

走廊里的灯光落入了漆黑的卧室，柚香没有像他想象的那样躺在床上，而是蹲在地上，抱着腿靠在床边，把自己缩成了一个蘑菇。只需要看一眼，他就知道她在害怕。现在的她和去年三月的她一样，完全被吓到了，只是原因有所不同。

他想，柚香应该不是在怕外面的雷声，也不是怕被风拍打得很大声的窗户，更不是怕外面的大雨……只是这样的天气，像极了故事里那种不好的预兆，她一定是在担心外婆，以及由于信号太差而联系不上的父母，她为自己控制不住的胡思乱想而害怕。

总觉得现在可能随便做点什么，都会把受惊过度的她吓到。少年犹豫了一下，没有开灯，而是就着廊灯照进来的光，坐到了她旁边。他试探地握住了她的手，她没有动。

过了片刻，少女的声音响了起来：“……阿英，我好没出息。”

她都已经这么大了，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呢？还需要阿英来陪她。

“柚香已经做得很好了。”国见英伸出手，把情绪缓和了一些的她揽到了怀里，“上次我比赛输了的时候，你不就来安慰我了吗？”

“那不一样。”她吸着鼻子，抽抽噎噎的，“没有我，阿英也能很快就振作起来的……但我，我现在……”她却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麻烦他。

“乱说，有你和没你肯定是不一样的。”国见英说道，“再说了，我没感觉到麻烦。”而且他做什么事都是自愿的。

如果要是没有柚香，他今天就没办法留在这里，说不定还要在回家的路上淋雨。柚香说，道理不是这样的，要不是为了送她，阿英早就到家了呀。

他抱着她，脸颊抵着她柔软的头发，两个人用了一样的洗发水，香气交织在一起，呼吸也是。

“我想陪着你。”少年说道，“柚香，别怕，没事的……外婆一定健健康康的，达也叔叔和爱美阿姨也都没事，等到信号好一点了，我们就立刻联系他们，好吗？别怕，我在呢。”

柚香抿了抿唇。廊灯的灯光并不亮，门的缝隙也开得不大，她就这样靠着他，整个人几乎淹没在黑暗里，但又靠着光。他一直在轻声安慰她，渐渐地，心中的不安消散了许多，疲惫和困意一起席卷过来。

“那个放在疯帽子和柴郡猫旁边的瓶子里装着什么？”国见英陪着她说话，没话也找话。

“是叠的星星。”柚香打了个哈欠，和他解释说她准备一天放一颗祈愿用的星星，等到放满，就把它送到神社去，让神明保佑他比赛顺利。

他好像是笑了一声，说给神明做什么，神又不会决定比赛的走向，不如给他，不要便宜了别人。她迷迷糊糊地，说好吧，那就给他，她有的都给他，王国的所有，她的所有。慢慢地，少女的应答声越来越小，最后就这样睡着了，就像当初抱着他的手臂那样。

国见英也有点困了。今时不同往日，那时候条件太差，他只能任她抱紧自己，但现在他可以把她抱起来，让她去床上睡。他这样想，也就这么做了，只是在他刚把她放到床上的瞬间，那个在床头充电的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音乐声在安静的夜晚被无限放大，直接把柚香给惊醒了。

少年也被这个铃声给惊到了，只是不等他去拿她的手机，他整个人就栽倒在了床上，发出了一声闷哼——柚香惊醒的时候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拉身边的他，然后拽着他的手臂直接把没有防备的他给拉下来了，两个人在大片的黑暗中摔在了一起。

“……痛。”柚香说道，声音听起来有点慌乱。

“柚香？你还好吗？我砸到你了吗？”国见英用手臂撑起了身体，慌忙地打量着他，他被吓了一跳，连心脏都停了一拍。

“我没事。”柚香小声地说道，“阿英，你……”

她想让他去帮她拿手机，看看是不是爸爸妈妈发来的简讯。只是话一出口她就发觉，两个人挨得太近了……怎么说呢，他们两个平时的距离就很近，牵手、拥抱、接吻，这些事都做过，她也喜欢黏着他，但是现在的姿势是不是有点，过于那什么了？

少女的思绪混乱起来，飘到了自己看过的少女漫画和恋爱连续剧上，一时间连呼吸声都轻了一些。

听到她说没事，国见英松了口气。在此刻，他的担心和关心大过了暧昧和旖旎，他完全没多想，倒不如说本能让他是放弃了思考……如果此刻去思考自己刚才不小心碰到了什么柔软的存在，他一定会非常羞耻。

不要去想，不要去想……先看看她的手机收到了什么。

值得高兴的是，柚香的手机上弹出了延时已久的简讯，是爱美发来的，说外婆没有什么大碍，留院观察一段时间就好，让她不要太担心，照顾好自己。国见英松了口气，立刻把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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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消息告诉了柚香。

外面的雨仍旧在下，只是室内的气氛已经不再那么沉重。柚香虽然坐了起来，但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太好了，她想。眼泪再次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不过这次只是为了宣泄喜极而泣的情绪，毕竟她提心吊胆了一整个晚上，现在终于可以放下心来。

对了，要感谢阿英今天一直陪着她，还好有他在，不然她自己可能会担心到大哭……她含泪看向他。

国见英的理智之弦就这么断了，断在她泪眼汪汪地看过来的那一眼。他很不喜欢看到她哭，虽然她一共也没在他面前哭过几次。然而之前两个人不小心摔到了一起的记忆忽然复苏，然后不断重播，他的喉咙不由自主地吞咽了一下，继而鬼使神差地，靠近她。

“我可以吻你吗？”他说。

她“嗯”了一声。

于是少年亲了亲她落下的泪水。

“……”

两个人一起怔住了。

糟糕，虽然做出了询问，但这动作太突然了，也太越界太让人害羞了，国见英在心底语无伦次，因为这不是正常亲吻该亲的地方。他想，他得解释一下，不然柚香肯定觉得他很奇怪——只是不等他开口，柚香忽然偏了偏头。

她伸出手，勾住了他的脖颈，径直地吻住了他。

也许是之前的暧昧气氛没有完全消散，又或许是绷了一晚上的心情需要纾解，或者，情到浓时的亲吻本就是顺理成章的，包括不再满足于浅尝辄止的触碰，像是骤然落下的大雨那样，热烈，急促，持久。

雨声弱了下来，因为被无限放大的声响是重叠的心跳声。

“阿英，阿英。”在接吻的空隙里，柚香呢喃道，“我好喜欢你，谢谢你陪着我，谢谢你。我真爱你。”她大约是把自己亲迷糊了，好听的话像是不要钱一样，一句又一句，哄得人意乱又情迷。

“……我也是。”国见英听到自己这样说。

在哗啦啦的雨声中，空气变得有些稀薄。

初恋指第一次恋爱，但对国见英和青井柚香来说，第一次一定是最后一次。生活中总有这样那样的事件，他们一起经历的每一件事，都是值得记录在初恋事件簿上的唯一。

**

国见英靠在床边坐着，握着柚香的手，准备等到她睡着了再走。而柚香在迷迷糊糊地就快要睡着的时候，忽然听到他说了一句话。

他似乎是用双手抱着她的手，放在他面前说的，因为她感觉到了很温柔的触感，他应该是很虔诚地亲吻了她的手，就像他说话的语气那样。

……啊，阿英又在害羞，专门挑了这种时间说话。

但柚香实在太困了，只能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当做是“好呀”的应答。不过，阿英准得以为她在说梦话，等到她明天醒了，再好好地答复他吧。

国见英的确以为她在梦呓，他关上她的房门，然后靠在门上，摸了摸自己升温的脸颊。还是很烫，需要慢慢平复……他应该没有趁人之危，在柚香情绪不稳定的时候，他什么可都没做。因此，他不应该有那些难为情的情绪，他甚至应该感到理所当然，因为他们真的是互相喜欢的，也没有过于越界的举动。

但是，啊啊……不要再想了，感觉再想下去

下次吧，他想，下次他会在她清醒的时候对她说自己刚才说的那句话……虽然他不确定到时候他能不能说出来。

雨还在下，看起来是真的要下一晚上了，雨季嘛，向来如此。

——“拜托你，请务必、一直、只做我的……”

“公主殿下。”

片刻之前，少年握着柚香的手如是说。

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做个好梦吧，他的公主。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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