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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春秋 “把书念下去,念到长出白头发。……
此行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去看望高珂, 只是路途中,俩人不约而同地想起了童年里的这号人物,恰好顺路, 于是一拍即合地买了点东西过去了。
高珂和她们想象的一样,除了样子不再年轻,其余的基本没有什么变化。虽然细小的皱纹已经爬上了她的脸,但面庞还拥有着年轻时的精气神, 如果没有仔细观察,很难察觉她的真实年龄,仔细一算, 高珂已经四十多了。
并不令人意外, 她们也快三十岁。回忆起从前,一切好像就发生在昨天。高珂仍在教书, 过不了几年就要退休。支教回来后, 她进入了自己母校所在城市的一所公立中学,教的是高中, 在那儿奉献了全部青春, 捱到中年, 高珂感到一点疲惫, 结束了最后一届学生后, 她毫不犹豫申请了调动, 回到了自己老家——一个小县城。
她在小县城的初中担任语文老师, 带高中的紧迫与疲累不再围绕着她, 阴沉沉暗无天日的高中生活, 她好像和孩子们一样被关在牢笼里。眼下换了一批蹦蹦跳跳的初中生,虽然这群刚刚迈进青春期的家伙们偶尔也会让她头疼,但总得来说, 高珂捡回了一点年轻的感觉。
日子不再忙碌后,她开始频频回忆小岛上的那群孩子。虽然支教时间不长,但他们呆滞迷茫的眼神、欢快又悲惨的身影,让她的心像被炼红的铁烙了,留下了一块怎么也消磨不了的疤。
当时她还年轻,毕业不久,觉得自己可以拯救所有人。那天,她去了秦晓燕家一趟,想要了解她退学的原因,家访是假的,劝学是真的。她只喝了秦晓燕家的一杯茶,硬是从中午说到了傍晚,夫妻俩开始还会和她掰扯两句,最后都不打算再搭理她。
高珂并不气馁,把视线转移到了刚刚回家的秦晓燕身上。她提出单独和孩子谈谈的想法,夫妻俩没阻止。于是高珂把怀里还抱着木薯粉的秦晓燕拉到了一边,蹲下来与她平视,笑了一下:“晓燕,怎么突然不来学校了呢?”
秦晓燕叹息了,虽然没声音,但她揽着她的肩,感受到她的身体轻轻地垮塌下去。
“老师,我不想上学了。”
高珂的手从她的肩上滑到了她的一只手上,紧紧握着,仿佛在努力扎紧漏气的地方,“现在只有你和老师,别害怕,跟老师说实话,是不是爸爸妈妈不让你读?”
她帮她把掉落的头发捋到一边去。
秦晓燕没回话,低着眸子,只看着怀里那袋木薯粉。
“这样吧,”高珂从口袋里拿出一枚小纸条,似乎早就预料到现在的局面,她把纸条塞进秦晓燕的口袋,低声道,“上面写着老师的电话号码,如果——有什么不方便说的,或者改变注意了,但不好对爸爸妈妈说的,你就打给我。我看到桌上有部手机,是爸爸或者妈妈的吧?你可以找机会用它打给我。”
几天后,高珂收到了来自秦晓燕的电话。
“老师,你别再来我家了,也别等我了,我不会再去学校,说实话,我也不喜欢读书。”
高珂握紧手机。
“晓燕,爸爸妈妈在你身边吗?”
“老师,没人在我身边,我爸妈他们出去干活了,所以我才拿这个手机打给你。没人威胁我,是我自己这么想的。”
“为什么这么想呢?”
“没有为什么,我觉得没必要。况且就算读了,又怎么样呢?”
高珂正准备开口引导,被她打断:
“老师,你也在这呆不了多少年吧,说实话,就算你现在把我劝回去了,等你走了以后,我又要怎么办呢?读完了小学,初中呢?高中呢?”
高珂沉默了,她回答不出。
“晓燕啊,现在现在政策很好的,只要你想读”
“老师,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我谢谢你。但很多事情不是你、我,或者什么政策就能改变的。你把精力放在成娜或者冯奉春身上,忘记我吧。”
秦晓燕挂了电话,高珂想打回去,怎么也打不通。
她愣愣地站在原地,泪水不知不觉地落到腮边。
这份职业因为理想而充满神圣的棱角,然而现实是最好的磨砂纸,她感到无比的挫败、痛苦。
没有什么比眼睁睁看着悲剧上演而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还要无力且悲痛。当理想的大船撞上现实的冰山,高珂意识到自己的力量有限得可怜,她只能救起有求生欲望的孩子。
她听到远处传来成娜和冯奉春的声音。
回过神来,眼前出现两张稚嫩的脸庞。
成娜,冯奉春,就是有求生欲的孩子。
成明昭,冯奉春登上了前往小岛村的船。
成明昭站在甲板上,任凭海风把她的头发舞乱,身姿仍然纹丝不动,像灯塔一样屹立不倒。
冯奉春来到她身边,与她一同远眺一望无际的大海。
母女俩决心离开岛的前一天,成娜找到冯奉春,那是傍晚时分,冯奉春一家还在吃饭,因为她的母亲去医院照顾烧伤的弟弟,所以晚饭是她做的。
冯奉春的弟弟叫冯奉秋,一个生在春天,一个生在秋天。一个月前,冯奉秋和一群小孩在路边玩火,结果把自己燎着了,伤得很重,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事发之前,冯奉秋和村里的小孩聚在烧垃圾的地方,他从家里顺了一盒火柴,几个孩子各自拿了一点破烂丢里边儿烧,看着火越燃越旺,小孩们都很兴奋,到处捡东西烤着玩。
冯奉秋站得最前,乐得手舞足蹈,村里孩子们的游戏不过是爬爬跳跳,下水抓螃蟹,玩腻了这些后,火成为了新的游戏。
这时,不知怎么的,有人看见冯奉秋突然栽倒进了火堆里,顷刻,他身上的袄子成了最好的燃料,整个人像火把一样熊熊燃烧,叫声瘆人,比过年被杀的猪还要凄厉。大伙都吓呆了,没有一个人敢靠近,也没人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直到路过的大人发出一声尖叫,陆陆续续有人提着水跑来,这才慢慢浇灭了他身上的火。送往医院的路上,冯奉秋已经失去了意识,医生诊断烧伤深二度,后续可能还要进行植皮手术,冯家夫妻俩听后当场昏厥。
冯奉春的爹先回到了家,对着冯奉春就是一巴掌,把她打倒在地上,冯奉春泪眼汪汪,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一天天到处野,让你看着点奉秋,你死哪儿去了?你弟弟那么小,你让他玩火?他现在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皮肤,一天到晚和你的狐朋狗友在一起,连弟弟都不管了!”
冯奉春从地上站起来,委屈地给自己辩解:“我又没有到处跑,我在家里做作业,我哪知道他去哪了,难道我要天天跟着他吗?”
她爹揪着她的耳朵,揪到了屋外,然后拿起一束从扫把上拔下来绑在一起的竹须,直往冯奉春身上抽,抽得她无处可避,大哭不止。
“还顶嘴?读书,读什么破书,你的成绩读个什么破书。让你看着弟弟,他年龄小,你在跟我说什么读书,还找借口?”
“他只比我小一岁而已!”冯奉春大喊。
“小一岁也是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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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敢顶嘴试试?”
她爹被她三番四次的犟嘴惹急了,拿起竹须往她嘴上抽,这下冯奉春再也不敢反驳了,只能关起嘴呜呜地哭。
弟弟被烧伤的那天,她确实在家做作业,因为父母都出去干活了,她约了成娜一块儿到她家做作业。成娜成绩最好,可以教会她很多不懂的题目,她喜欢和成娜玩儿。
成娜来的有些迟,但还是耐心地帮她把难题梳理通顺了。
后续的治疗,包括可能要做的植皮手术,都是一笔不小的费用,冯家夫妇就算掏空家底也承担不起。做母亲的不相信儿子是无缘无故摔进火堆里。等冯奉秋恢复了一点意识后,她含着眼泪问自己的宝贝儿子,究竟是怎么搞成这个样的?
冯奉秋脸也被烧毁了,嘴皮子动一下都吃力,但他还是迷迷糊糊地回答了母亲。
“有人推我。”
她娘风风火火回了村子,把当天所有小孩都找了出来,一个个质问,小孩们没经历过这种事,被吓得一句话说不出来。她娘并不打算就此善罢甘休,她儿子说了,当时有人推他,既然没人愿意承认,那这笔医药费就平均分。
几家为了这件事吵了又吵,村里也组织了捐款。但究竟是谁推了冯奉秋,始终没有结论。各自家长把小孩带回去,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每个都说不知道,没有推。
被重点怀疑的是冯奉秋的好朋友,一个姓林的小男孩。当时俩人离得最近,平常又经常玩在一起,姓林的小孩是村里男女老少公认的调皮,不是这里爬就是那里跳,捣蛋事没少做,自然而然被视为了嫌疑人。
林姓小孩挨了几顿打后,忽然哭着道:“当时成娜也在场,怎么不去问问她。”
这么一提,其他小孩也回忆起来了,成娜好像也在里面,只不过那会儿大伙玩得开心,没有注意到她。
说起成娜,谁不知道她手段凶狠,陈家那小霸王都被她治得服服帖帖。
她娘气血上涌,直奔成娜家。她生气的原因还有一个,女儿冯奉春总是和成娜搅和在一起,一天到晚疯玩,连弟弟都不顾了。这件事无论和成娜有没有关系,她都逃不过带坏她家女儿的罪名。
早秋见又有人上门来控诉,这次连门都不开了,连理论的机会都不给人留,任奉春娘在门外大吼大叫。
一会儿,隔着门缝,传出成娜的童声:
“阿姨,我没有推奉秋,那天我在和奉春做作业,不信的话,你可以问问奉春。”
她的歇斯底里和女孩的冷静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奉春妈并不算是一个舍得豁出脸面撒泼的人,只不过这次是为了自己的儿子。她忍下一口气,回去追问自己的女儿,奉春肯定了成娜的回答。
但她不打算放过任何一个人,这笔医药费,谁都逃不了。
几天后,这群小孩被人约了出来,重新聚集到了一起,牵头的人是成娜。
他们站在一处垮塌的木头房前,成娜坐在木头堆上,首领似的俯瞰他们。
"哎,"她叹了一口气,“这件事,你们怎么看?”
还能怎么看?
小孩们擦起了眼泪,这段时间,他们不知道被家里人打了多少次,还被禁了足,父母们到现在还在和奉秋妈掰扯医疗费的事。
“我明明就没推。”
“我也是。”
“我碰都没有碰冯奉秋一下!”
大家互述冤情,越说越激动。
“既然都没做这件事,说明我们是被冤枉的,”成娜开口打断众人,“我有一个办法。”
大家看她。
“谁能肯定冯奉秋她妈妈说的是真话呢?也许她就是为了赖这笔钱才这么说的。就算是真话,冯奉秋都被烧成那个样子了,搞不好是记忆出现了混乱,胡说的,能信一个重病在床的人吗?大家当时都在,你们难道看到他被人推了吗?反正我没看到。”
“我早就这么觉得了!”有小孩应和。
“对呀对呀,非说是我们推的,我就记得是他自己掉进去的。”
“是啊,他就是因为鞋带散了摔进去了。”
“我一回头他就摔进去了,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妈妈和他肯定是故意的!”
“可是,我们都没做,谁信啊?到头来不还是要我们每个人都赔钱。”有人惆怅道。
成娜轻轻一笑,“好问题,所以我有个主意。”
她站起来,大家都看向她。
“谁说没有凶手的,姓林的不就是吗?”
今天,只有姓林的没来。大家都是偷偷趁着父母不在溜出来的。
可是——
大伙你看我,我看你,他们也不知道是不是姓林的推的,毕竟谁也没看见。
“你想赔医药费吗?”成娜指着其中一个人。
那个人委屈地瘪起嘴,摇摇头。
“你想吗?”
她又指向了另一个人。
那个孩子火速摇摇头。
成娜从木头堆上走下来,“我们都不想,可是如果没人承认,那么这笔医疗费就会摊在我们每个人的头上。”
“那怎么办呀,林小跳也不承认呀!”有人急得要哭了。
“他不承认没关系,我们承认他就好了。”
众小孩看向成娜,她既不恐惧,也不愤怒,势在必得地告诉大家:“只要我们都说是林小跳干的,那么,到时候他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我们就是人证,要赔冯奉秋钱的只有他家。”
“他说我在,我当时确实在,我只是路过。你们都知道,我和奉春是朋友,奉春的弟弟自然就是我的弟弟,我会害他吗?而林小跳,他前阵子还偷了奶奶的钱,就算他没推,他也不是什么好人。”
“只有这个办法了,不然大家就一起赔钱好啰,你们经常和冯奉秋玩,你、还有你,肯定赔的最多。”
成娜指完一个,又指向另一个,“据我所知,手术要很多很多钱,你们可能要赔地赔房子,到时候只能和爸爸妈妈上街讨饭了。”
被指的那两个小孩脸色煞白,当即哭了起来。
大家纷纷陷入沉思,他们被成娜说服了。虽然成娜平常一副狠毒姿态,但关键时刻脑子转得比他们快。她说的有道理,不管林小跳做没做,现在火烧眉毛,只能先把他供出去,况且他也不是什么乖小孩。反正,他们才不要赔钱,不要上街当乞丐。
于是,几个想清楚的大孩子举手投诚,愿意按照成娜说的这么做,大孩子带头,小孩子也跟着应和。
当晚,孩子们变了口风,纷纷向自家家长指认林小跳。家长一聚,发现说的都是同一个人,忽然间默契地拧成了一股绳,从孩子到大人,都站在一个阵营,直指林小跳。
后来,除了林小跳,其余家谁也没赔钱。村里组织了捐款,冯家也在到处借钱,七凑八凑,勉强凑够了手术费。
弟弟受伤到现在,一直住在医院,照顾他的是母亲。冯奉春和爸爸留在家,白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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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爹出去干活,她出去上学,晚上回家,她热饭俩人一起吃。
事故发生后的第三天,母亲从医院回来,到家拿衣服。冯奉春小心翼翼地凑上去问弟弟的情况。
“你还好意思问!”
母亲转过脸来,用哭腔回应了她。母亲虽然没有像父亲一样对她非打即骂,但俩人的话是相同的,同样都在质问她为什么不好好看着弟弟,让他乱跑。如果不是她的疏忽,弟弟就不会遭此劫难。
被这一吼,冯奉春酸了鼻子红了眼。
“可他就比我小一岁。”
“你老是说这种话!”母亲把衣服一件件塞进袋子里,塞到一半,猛地把袋子往床上一丢,回头看她,“小一岁也是你的弟弟,小一分钟,小一秒,都是你的弟弟!”
她举起冯奉春的手臂,戳着她的皮肤,“你们流着一样的血,你不能不管弟弟,知道吗?”
冯奉春流下两行眼泪,“我没有不管他,你们老是怨我不管他,可平常都是我在带他,他还要”
她哽咽了一下,“他还要和其他男孩子一起欺负我,他根本不拿我当姐姐。”
“说什么呢?”冯奉春见到母亲皱起眉,似乎万分不理解她怎么会脱口出这种话。
“他还小,你和他计较什么?他都这样了,你还在说这种话?你好意思不?”
母亲重新捡起床上的袋子,继续塞衣服。
冯奉春看她忙碌,忽然问:“妈,你是不是更喜欢弟弟?”
母亲的手停了,回头给了她一巴掌。
“我供你吃,供你穿,供你上学,现在你弟弟出了事,你来跟我说这些?”
这一巴掌打得不重,但把她的心打碎了。在此之前,冯奉春不愿意去思考这种问题,小时候母亲抱着她和弟弟,说对他们的爱是一样的,只不过弟弟小,她作为姐姐,需要更多忍耐,这是没办法的事。
她信了这句话,所以无论弟弟怎么调皮,怎么折腾她,她都无怨无悔地帮着父母照顾他。就算平日里因为弟弟蒙受了再多冤屈,她都没有怀疑过母亲的爱。
"冯奉秋没出事之前,你们也是这么对待我的。"
冯奉春流出了更多的眼泪,“如果你最开始生了弟弟,还会有我吗?”
这种怪异的感觉在她小小的胸膛里发酵,她不知道该问谁,没人会告诉她答案。
“你给我闭嘴。”
母亲的眼睛通红,同样有泪在里面流淌。
“我不爱你,早就把你卖了,溺死了!他们来逼我,你也要逼我,这一切是我能选的吗!”
她说着说着吼了起来,吼完,一屁股坐在地上,呜呜地哭。
母亲始终没回答她的问题。
成娜在黄昏时找到端着碗吃饭的冯奉春,对她说:“冯奉春,我要走了。”
“走?”冯奉春嘴里还在嚼着米饭。
“嗯。”成娜点头,“我要离开这个岛,去外面了。”
冯奉春不嚼了,呆若木鸡,碗从她手里脱落,摔在地上,和米饭一起裂成无数瓣。
成娜拿出一张折成方块的纸,塞进她的口袋,“上面是我妈妈的电话号码。”
冯奉春眨了一下眼,掉落一颗泪珠。
“成娜,你那么聪明,去外面是应该的。”
她咬着嘴唇,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你去了外面,不要忘记我哦。”
成娜上去抱住她,冯奉春埋在她的颈间哭泣起来,噫呜的像受伤的小鸟。
“我不想和你分开。”
成娜松开她,抹掉她的泪水,“别再哭,我在外面等你。”
她最好的朋友,唯一的朋友,成娜,终于离开了这座怪异的小岛,走向了外面的世界,而她,还在此地,像热锅上的饼一样被煎煮。
冯奉春去镇上上了初中,她成为了年段第一名,到了初二,她还是年段第一名。弟弟冯奉秋已经从医院回来,正常上学,只不过因为烧伤,皮肤丑得吓人,没人愿意和他玩,他在学校常常被霸凌。
弟弟是走读,母亲在镇上找了份工,租了间房陪他读书。她是寄宿。冯奉秋的皮肤无法通过一次手术彻底根治,后续断断续续的治疗很熬人,考虑到他要上学,要社交,未来还得工作娶媳妇,母亲咬起了牙,说什么也会让他继续接受治疗。
初二结束,初三的某天,老师告诉她,她母亲为她请了一天假,现在在校门口等她。
冯奉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出了学校,见母亲确实守在校门口,她的头发已经全白了,不知道有没有一根是为她白的。
她跟着母亲回到了出租房,弟弟在上学,家里就她们两个人。母亲做了一桌她从没见过吃过的好菜。吃完饭,母亲握住她的手。
“老师说你在学校很优秀,门门课都是第一。”
冯奉春静静地听她讲,感受着母亲掌心传来的温暖。她很久没被母亲这么注视着,关心着了,弟弟出生后,母亲就不再关注她,她的嘴里总是奉秋长奉秋短,她的心里充斥着弟弟,夜夜为他担心为他愁,为他流干泪水。
上次被母亲牵着,什么时候呢?她早就不记得了。
“你弟弟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之后还有几场手术,费用都不低,但妈妈不想放弃,如果放弃了,你弟弟的人生就毁了。”
冯奉春抬头看她。
母亲久违地笑了,笑容有些难堪,“奉春呐,读到初中已经很厉害了,我和你爸爸都是小学毕业呐。但现在弟弟情况不乐观,要不然,就到这里吧。”
“什么意思?”
“学这些,说实话也没什么用。你出去买菜,难道要用上你的那些什么英语啊数学啊物理啊,不需要的嘛。只要会识字,会简单算下术,就可以好好生活了。你看,你妈妈我也不会那些,不照样好好活着嘛。况且你已经学到初三了是吧,已经很可以了。”
“什么意思?”
母亲收起笑容,叹了口气,“你弟弟只有我们这几个血浓于水的亲人,我们不帮他,谁还会帮他?他现在这副模样——”
说到这,她揩揩泪水,“日子很苦的,没有同学和他玩,还欺负他,以后他长大了,要怎么出去讨生活,怎么娶老婆啊?想到这个,我晚上都睡不着。”
“什么意思?”
母亲擦干泪水,“我不知道你听去了没有”
冯奉春有些烦躁地打断她,“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读完初中,就别读了吧。”
母亲对她说:“再读下去,家里承受不起,你弟弟还要钱治疗,读书和弟弟的人生比,哪个重要?”
冯奉春抽回手。
母亲趁热劝:“他是你弟弟,亲弟弟,以后我们老了走不动了,你身边还有个依靠,你不帮他,谁帮他?”
冯奉春站起来,浑身发冷,如坠冰窟。
“你打算为了他的人生,牺牲我的人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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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跟着站起来,“说那么难听干嘛?只是让你别念了,又不是让你去干嘛。他是你弟弟啊——”
冯奉春望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她偷了母亲的身份证,拿出自己积攒多年的零用钱,买了张长途车票。
坐了两天两夜,冯奉春下了车。
她沿路问,终于找到目的地。那是一处小区,天已经黑了。城市里的星星没有乡下的多,乡下多的也只有星星。
冯奉春借楼下商店老板的手机打了一通电话,然后站在寒风里一动也不动地等。
终于,她看到一抹半熟悉半陌生的身影从楼里出来。
冯奉春冲上去,和她抱在一起。
对方没有推开她。
俩人坐在小区里的长椅上,冯奉春埋在她怀里,哭得撕心裂肺。
“冯奉春,所以,你还想不想读。”
成娜问她,不,她现在叫成明昭。
冯奉春抬起泪眼,头发像壁虎一样粘在她的脸上。
成明昭的目光很冷静,冷静地勾出她心中的咆哮。
她需要冯奉春向着天空,向着寒风,向着孤苦伶仃的星星,发誓。
“我要读”冯奉春流下一行泪,“就算天崩地裂,我也会把书念下去,我要一直念,念到比你还厉害,念到长出白头发。”
“好,”成明昭笑了,替她擦干眼泪,“那么,没有任何东西能再阻碍你了。回去吧,奉春,你要以第一名的成绩考上最好的高中,必须是第一名,否则没人能救得了你,懂吗?”
冯奉春回去了,她最后走进那个出租屋,归还母亲的身份证,并说,无论如何,她都要参加中考。母亲告诉她,中考完,就结束吧。
一年后,冯奉春以镇上第一名的成绩考进了县重点高中,因为分数优异,享受到了在校三年学费全免的政策。她再也没联系过母亲,母亲几次三番找到她的高中,都被老师劝了回去。班主任教她申请了助学金,学校也很乐意替她承担一部分的开支。
这三年,冯奉春没下过年级前三。
她考上了国内法学专业名列前茅的学校,又在本科即将毕业之前拿到了耶鲁法学院的offer。
冯奉越跑越快,越跑越远,甩掉了母亲、父亲、弟弟,小岛,他们再也追不上她。她走得越远,越宁静,越不感到悲伤。
现在,她,还有成明昭,重新踏回了这片土地,以全新的身份。
俩人下了船。她们站在曾经站过地方,抬头望着小时候望过那片天,从瓶口往外望,和从外望进这口瓶子,是不一样的感觉。
村里要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曾经年轻的人都老了,曾经老的都死了,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不同。
去年,成明昭和万峰的霍明丽共同出资成立了一家矿业公司。最新项目的选址就在这个小岛村。小时候,她听大人说起有人登岛非法采矿结果被抓的新闻。现在她拿到了小岛的石英矿采矿权,石英石是电子行业关键基础的矿物材料。硬要说这个岛有什么变化,大概是多出了无数个采矿口、选矿厂、磨矿车间。
故乡悉心栽培她,她自然要反哺故乡,把它挖个底朝天。
成明昭特地抽了时间来观摩自己的丰功伟绩。
俩人走在乡间的小道上,她家的民宿如今只剩下个空壳,一个人都没有。成明昭有个舅舅,虽然她没有见过此人,但从小没少听外婆提起过。她和母亲远走高飞后,这位舅舅特地赶了回去,结果半道遇到车祸,死了。
她外婆本来就因为母亲和她的离去郁郁寡欢,得知儿子出意外,半口气没缓上来,也死了。
前面有一堆老妇人围在一起闲聊。
“天爱,你的儿子有消息没,今年过年回来吗?”
胖胖的女人挥一挥手,“死了死了,早死了,不管了!”
“萍青啊,你儿子呢,年龄也不小了吧,交女朋友了吗?”
被叫做萍青的女人两只眼呈现奇怪的灰色,眨也不眨一下,是一双失明的眼睛。她笑笑,一笑笑出一脸的皱纹,比对方腿上那件灯芯绒裤子的褶子还多。“不知道,他自己的事,我也管不着。”
“奉秋那样,哪个女孩子会”
陈天爱被人用胳膊肘捅了一下,收起后半段话,“嗨,年轻人的事谁知道呢?萍青啊,你的女儿呢,还在念大学呢?都多少年了,没见她回来过。按理来说,现在也应该工作,结婚生子了吧?”
萍青笑着摇摇头,失焦的眼睛好像永远只能钉在一处,“不知道,死了。”
“这些不肖子孙呐,萍青的大女儿叫什么来着?”
“春什么的”
“奉春啦!”
萍青没有继续参与她们的对话,她一手挎着菜篮,一手杵着拐杖,慢慢腾腾地朝上走。
冯奉春和成明昭正往下走,三人相遇,她的拐杖打到了冯奉春的鞋子。
萍青嘟囔了一声,往旁挪了挪,俩人错肩而过。
第92章 好风凭借力 “顾好自己。”
砰。
几个孩子围在垃圾堆边, 目睹着火焰慢慢长高,不知道烧到了什么,火堆里响起小小的爆炸声。这个声音让他们感觉刺激, 备受鼓舞地捡起路边的枯叶子,掏出口袋里擦鼻涕的纸巾,一股脑丢了进去,试图喂大这簇火。
“你们去找点别的过来烧。”
冯奉秋挥舞着一只枯树枝, 指挥两个男生。他则留在原地看守火源。大人严令禁止过,不准玩火,如果被人发现就糟糕了。
这是一处烧垃圾的地方, 但可惜没什么垃圾, 不然火势可以更大点。他们捡来果壳、果皮、稻草、枯枝,统统丢进去。看着火越燃越大, 几个人开心的不得了。
冯奉秋拔了身边女孩的一根头发凑近那团火, 转眼看见它扭成蛇形化作灰烬,消失得无影无踪。大家都在聚精会神地观摩他的实验, 没人发现成娜的路过。
林小跳捡了点枯枝烂叶, 中途看见了成娜, 没多在意, 挤进人群里把燃料全丢了进去。
成娜走进孩子堆, 没人注意到她, 顶多看了一眼, 以为她也想凑这个热闹。
冯奉秋拔了林小跳的一根头发, 痛得他大叫了一声。林小跳摸摸自己的脑瓜, 埋怨地问他干什么。
俩人是好兄弟,大家只知道林小跳调皮,殊不知冯奉秋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他很会在大人面前装乖。
冯奉秋蹲下来,拿着那根短短的头发去烧,他想知道男人的头发和女人的头发烧起来有没有什么不一样。
一部分小孩离开,到附近去拾那些枯枝烂叶,一部分孩子留在原地,决定效仿冯奉秋烧些什么。
冯奉秋烧得乐呵,他身后只剩下两个守着看的男孩,和一个站在更后面的女孩。
一个男孩打起了呵欠,一个男孩望着天空发呆。
女孩一言不发地站在他俩身后,如果这时候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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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头,就会发现成娜的存在。
冯奉秋准备站起来,就在这瞬间,一只手上去,往他后背重重推了一把。
只是眨眼的功夫,他就一头栽了进去,托冯奉秋的福,火势大涨,有半个人那么高,这下大家不用捡任何东西了。
打瞌睡的男孩瞬间清醒,发呆的男孩也回过了神,远处捡垃圾的小孩跑了上来,大家不敢靠近,纷纷往后退,包括林小跳在内。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在火堆里打滚的冯奉秋。
望着熊熊燃烧的冯奉秋,成娜把手揣回口袋,转身离去。
她们都知道刚才经过的那个老妇人是谁,但谁也没上去打招呼。冯奉春表情淡然得仿佛身边只是吹过了一阵风,眼都没有眨一下。
路边有颗大石头,萍青让道的同时被它绊倒,被人及时扶住,她赶紧说了声谢谢。
“没事。”
是年轻女人的声音。萍青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香味令人陌生,村里很少有这种香味。
俩人没有多交流,她拄着自己的拐走了。
冯奉春收回了手,成明昭与她同行。
“你恨她吗?”
走了一段路,成明昭目视前方,淡淡地问起。
冯奉春摇摇头,岛上风大,她的鼻尖被吹红,看上去像哭了一场。然而她此刻很宁静。
“不是恨,也没有爱。”
她回答成明昭,“是可悲。”
早年,她爱母亲,爱这个把自己带到世界上的女人。后面爱变成了一种得不到的恨,恨她为什么要把自己带到世上却又一丝怜悯都不愿意给她。现在,爱与恨俱灭。面对孱弱、白发苍苍、双目失明的母亲,冯奉春心中只剩下可悲。
母亲的愚蠢、浅薄、固执,在如今的她看来都是如此的可悲。不知道是可悲让她如此愚蠢、浅薄、固执,还是她的愚蠢、浅薄、固执让她如此可悲。
青春期阶段的冯奉春反复品咂过母亲的那句话,说那句话时,她的母亲表现出难以形容的脆弱、无助,歇斯底里,似乎也只是个不能自主人生的悲哀人物。这个小地方的大部分女人都像她母亲一样,愚蠢、浅薄、固执,也像她母亲一样可悲,是个无法为自己人生做主的悲哀人物。
她无能为力的怒火只能对着同为女人的女儿发泄,这把充满恨意的火炬会一代代传承,她们不知道该恨谁,只能恨母亲或者恨女儿,星火相连,建造出了比长城还要坚固且连绵不断的悲哀长垣。
冯奉春没有接过这抔火,也不愿意因为母亲的牺牲而牺牲自己。
母亲是悲剧人物,她没法因为爱母亲,变成和她一样的悲剧人物。
她不能、也没有准备对母亲伸出援手。
这不是报复,和仇恨无关。冯奉春没有想过对母亲实施什么报复行为,就像狮子不会因为苍蝇的叮咬而对它大开杀戒。
只是她无比清楚自己走到现在付出了多少,成长比想象的还要更很艰难,向上的道路是硫酸和钉子铺就的,每走一步都在剔她一层皮肉,想要脱胎换骨,就得脱胎换骨。
这条路只欢迎勇者和有决心的人,而堕落很轻松,往往是一瞬间的事。她靠近母亲,会再次被她烧伤,落入万丈深渊。
她会烧得比弟弟还重,弟弟有愿意不辞辛劳奔波一辈子为他救治的母亲,她什么都没有。
保持距离,是冯奉春对母亲能尽的,最大的孝道。
听了她这番回答,成明昭轻轻一笑,冯奉春也跟着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