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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渺谢祁 松雪酥 39584 字 2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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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曲奇饼干

那谢家豪奴在沈家门前说了不到两句话, 便被沈大姐儿邀进了门,之后还“砰”地将院门关了,反倒让外头探头探脑的众人惊了好大一跳。

先前沈渺解释过好些回, 她是受谢家大娘子的青睐, 才得以进谢家烤制那蜜豆馒头,与那所谓的郑内知毫无干系。但谁也不信。

谢家如此门第,家中呼奴唤婢,贵人们尝尽美味珍馐,平日里不知吃得多金贵呢, 怎会看得上桥市上的粗鄙小食?还一去便是连着三日,刮风下雨还遣人派车接送。

如今听那郑内知所言, 谢家那些贵人竟然都如此喜爱沈大姐儿的手艺,竟为此一而再再而三地找上门来, 这沈大姐儿说的竟是真的了!

沈大姐儿的手艺真有这般好么?虽说都是街坊四邻,住得近,但却没人真的去桥市上为沈渺的小摊儿捧过场。毕竟沈大姐做的那蜜豆馒头和烙饼都不大便宜,听人说一个能卖八文呢!那可是八文钱, 都快能买一斗粗面了!

以往沈记汤饼铺开着的时候,他们倒也会来光顾一二,一是因沈大姐的父亲手艺已是很不错, 二是沈父卖得汤饼量大管饱还实惠,但……也没有好到能令贵人们流连忘返的地步啊!

之后又听到那豪奴隐约搬出了谢家九哥儿的名号,更是心里打鼓:不会是谢家的贵公子吧?

这沈大姐儿除了模样生得好些, 会做些吃食, 却名声污浊,她何德何能呢?想必是那姓郑的管事说得客套话吧!

几个家中有女的邻人们,不禁又有些酸溜溜了。

有些好事的街坊邻里见门关了也还不愿进屋, 从家中捧来饭碗,便坐在门边上边吃边瞧,虽说什么也听不见,竟也想看看人家是几时走的。

沈渺打心眼里不在乎那些目光,她因生性敏感,上辈子便很容易读懂旁人未尽之言、看穿对方眼底的情绪,而且开门做生意,在饭馆里各样形形色色的人都见得多了,人性本就如此。如今这同一个巷子里住着,大多也是开门做生意的,抬头不见低头见,先前沈家败落如此,她们是真心可怜;但眼见她短短时日便挣下些银钱,又得了个大客户,却又心里不爽快了。

她们看不见她起早贪黑揉面做饼的辛苦,看不见她独自养家肩上的重担,只会觉着是因她生得好,谢家与桥市上的食客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光顾,所有的汗水与努力似乎永远会败在偏见与嫉妒之下。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害怕兄弟苦更怕兄弟开路虎。”我是真心希望你过得好,但不要比我好。

更何况,她与她们连“兄弟”都谈不上呢。

平常心。

毕竟他人眼中的你,连真实的你万分之一都不到。沈渺上辈子是被家人的爱环绕浇灌长大的,从不怀疑自己有问题,不喜爱她之人,分明是那人有问题呀!她也更相信人之间自有缘分,缘起相遇,缘尽便散了,一切都不必强求。

当然,那些都是小节,最紧要的是……沈渺坐笑眯眯将济哥儿端来的清茶往郑内知面前推了推,又让郑内知尝尝饼干:“郑内知尝尝,这是我新烤制的点心,用的是荤油,加了白糖与鸡蛋做的。”

郑内知温和地道谢,捻起一块儿金黄的小饼,又环顾了一下四周。

院子里打扫得很干净,墙角有个窑炉还在冒着烟气,另一头是碎瓦与砖头搭成的鸡窝,三只小鸡正满院子乱跑找虫吃。

这小院子里倒还好,虽有些空荡但好歹整洁。可除此之外,向南的廊下连同三间屋子烧得只剩了架子,另外只剩一间半新不旧的灶房未曾倾塌,视线再往前,又是一道被烧毁的门,应当是通往前头的铺面的,放眼望去,除了院墙,这小宅子里还立着的墙全是被烟熏黑的痕迹。

方才看沈家外头的院墙门窗簇新,门前还栽了几盆花儿,万万没想到进来是这幅样子。

沈家的空荡破败令他眼里满是吃惊,但他很快回神,本想借着低头吃饼的功夫掩饰掉了眼中怜悯的情绪,谁知一口下去便被酥脆可口的小饼惊艳,差点咬到了舌头。

“这…这小饼也好生美味!方才沈娘子说什么?这叫……蛐…蛐饼?为何唤作蛐蛐饼?”郑内知疑惑又肯定地连连点头,“真是酥香美味,沈娘子你这是如何做来的?”

“是曲奇小饼,你瞧上头这回环的花纹,像不像曲径通幽处?又像不像回折奇险的山道?”沈渺微笑起来,头脑疯狂运转,好不容易才为这饼干的西洋名儿找到了中国风的解释,赶紧借机转移话题并谈起正事:“这做起来也容易,还有好几种做法呢!做出来的风味也大有不同,这样的点心极其难得,郑内知既然是来买点心的方子,若不然将这曲奇小饼的方子也一并买了如何?”

曲奇饼干的奶香来自黄油,黄油其实是奶做的。但奶太贵了,沈渺便用荤油代替,先在油里加了白糖,用手搅拌到糖溶解,再加鸡蛋,继续搅拌到乳化,之后便是加精筛的面粉翻拌均匀,再用油纸包折叠剪开的裱花袋挤出花型就行了。

做法很简单,唯一的难度在于没有打蛋器,沈渺搅拌完只觉着胳膊要断了。这本来是烤来给济哥儿当零嘴的,读书辛苦嘛,但现在济哥儿一个没吃上,全被沈渺先供给眼前这位财神爷吃了。

谢家不比她窘迫,自然买得起牛乳。他们若是买了这食方,可以先做黄油、再加牛奶,这烤制出来味道便更上一层,不仅酥得掉渣,还奶香四溢。当然,曲奇饼还能再进阶——加葡萄干、坚果碎、抹茶之类,再加上各种形状的模具,风味、口味便更多了。

它小巧便于携带,若是将不同口味拼在那种精致昂贵的螺钿大漆食盒里,又好看又好吃又显得价值不菲,简直能一跃成贵族之间相赠的高级伴手礼。

沈渺笑容满面,细细地说来,推销得极为卖力。

她若是做曲奇饼干和蛋黄酥到桥市上卖,当然也能挣钱,但挣得不多。这两样鸡蛋、油和糖的用量都太多了,而且都要用精筛的细面才能做出好的口感和滋味,对她而言成本太高,就算做了,她也必须要卖高价。但在小摊儿上卖高档糕饼本就不合适,即便日后铺子开张,这两样也不是来钱的好办法。

今日是巧了,本来只是做给自己家人吃的,量不多,便也不计较成本。

但若是直接卖食方,便不同了。

郑内知听了也眼眸一亮,大娘子为何要买那蛋黄酥的方子,一则九哥儿与太夫人都喜欢,买了来想吃便做,方便的很;二是谢家三房好几个小娘子都已十五六岁,即便要多留两年,也得开始相看了。大娘子办完法会便开始马不停蹄要筹备五月的晚花宴,最要紧的便为谢家数位娘子在各世家贵胄的当家夫人面前露脸做预备,日后才能寻到门当户对的好夫婿。

当然,大娘子也想为九哥儿另寻摸婚事。虽说退了亲,但实在不是九哥儿不好才退亲的。尤其婚事这事儿急不得,相看起来费上一两年的都有,大娘子便想着不声张地相看几个人家,平日里多留心留心,九哥儿这运道与家里旁的哥儿不同,不可草率。

既然如此,宴会上必然要有几样贵人们没吃过,却又好吃的新鲜玩意儿。

如此听来,这曲奇小饼或许比蛋黄酥更加适宜出现在宴会上,小娘子们在席上如何方便啃食蛋黄酥?一吃满嘴满衣襟渣子,也太不雅了!但这曲奇小饼却小而精致可爱,如沈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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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言,口味又多,届时一个个排列齐整地装在精致的食盒里,定然更加吸引那些娘子们的喜爱。

“沈娘子口中这两个食方,要价几何?”郑内知看向沈渺,十分认真地问道。他对她的怜悯在此刻消失了,有这样多新奇点子、手艺扎实又务实精明的小娘子日后定不会落魄的!

沈渺先前也没想过能卖方子,因此不知道市场价如何,但机会摆在面前,她更不能往外推,回头人家不要了,就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谢家那个方厨子真的研制不出来蛋黄酥吗?不,这东西说起来没有多大技术含量,谢家多在她这儿买几回,方厨子多吃几次再尝试,完美复刻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谢家一定是有什么事儿短时间内需要新奇好吃的点心,才会请人出来买下,省事省时。

沈渺不知自己猜得七七八八,沉吟片刻,最终诚恳地说:“郑内知说起来是我的恩人,若非郑内知那日凑巧前来买烤馒头,我也没有此等际遇。因此,为了报答郑内知的知遇之恩,更不敢叫郑内知为难,我想,莫不如一个方子四十贯如何?蛋黄酥其实有两种做法,我便不加价了,将两种不同做法都包含在内!一种是在谢家做过的,只加红豆与咸蛋黄;另一种更为精妙,加肉松、芋泥、咸蛋黄、红豆,美味更甚!肉松与芋泥如何做来,我自然也细细教,因此这四十贯里其实包了四种方子!曲奇小饼变化更多,做法千变万化,我也定会倾囊相授,您放心,谢家买了我的方子决计是物超所值的。”

她不贪心,没有狮子大开口,把这事儿当成一锤子买卖。首先,谢家与九哥儿先前帮衬了她许多,尤其在济哥儿考国子学的童子试上头,实在如及时雨,她本该投桃报李。另外,她也想与谢家再结善缘……用后世的话来说么,她想和谢家这个优质大客户建立长期稳定的合作关系。

郑内知听见报价微微沉吟。

一个方子四十贯,那两个便一共是八十贯,这不是个小数目,但对谢家而言,却也不算太多。郑内知眯了眯眼,何况这沈娘子的确不算漫天要价,她若是藏私不说出另一种做法,他们也是不知道的,可她选择和盘托出,便足见诚意。

樊楼私藏的许多食方还有号称千金不卖的呢。

“沈娘子可否将这些曲奇小饼都交给奴带回谢家,与大娘子定夺。”郑内知没有马上应下,他笑了笑,“大娘子只让奴来询买蛋黄酥的方子,其余的奴不敢贸然决定。”

“自然,这是自然的。”沈渺也想到这一层,笑容不变,把曲奇饼都包好。

除了食方,郑内知还要定五十个蛋黄酥,于是沈渺想了想,便说一个卖十文,约好了什么时辰再过来拿,之后便笑眯眯地一路送郑内知到巷子口,见人家登车离去,才高兴地转身回去。

她这一转身,又听见各家匆忙关窗关门的声音。

真奇怪啊,她刚回来时好似大伙儿的善意都更加明显,现下反而能隐隐感觉到一阵恶意了。沈渺摸了摸下巴,心想,明日便是集日,外城有大集,不如去买条狗儿来看家。

她看郑内知那神色其实心里也有几分把握了。有了这八十贯,她便要动手修房子了,到时候那动静瞒不住邻居,他们很快就会知道她挣了不少银钱。

不是她被害妄想,只是防人之心不可无,沈家只有她和两个孩子,本就容易遭贼惦记,先前就打算买一只狗,也不全是为了防谁。

沈渺琢磨着,连忙回去加紧做升级版蛋黄酥去了。

今儿时间更充足,正好炉窑也干了,沈渺打算把肉松和芋泥做出来,包在蛋黄酥里送去谢家,这样谢家大娘子与郑内知都会知晓她所言非虚,她的蛋黄酥真有丰富的做法。

在家自制肉松不难,她让济哥儿看着湘姐儿,便出门买了一斤猪里脊和几个大芋头,回来洗净后,便将肉上所有的肥肉和筋膜祛除,一点儿筋膜都不能留,否则没法蓬松出松,再切成大块儿,用祛味法泡掉血水、焯水、用葱姜水料酒等煮两刻钟。

再用擀面杖直接将肉敲碎裂,这样肉更容易撕开,之后便是用手撕成越细越好的丝儿,加上盐油白糖酱油等调料,搅拌均匀,在锅里炒香炒干,再用研磨的石钵搅打成碎。

沈渺还加了点儿炒香的白芝麻,这样肉松便更香了。

这肉松出锅时便已是满屋子令人幸福的肉香了,她自己尝完后,便给湘姐儿和济哥儿都拿了个小钵,一人抓了一小把,给他们当零嘴吃。

湘姐儿吃得满嘴芝麻,砸吧嘴还意犹未尽,便鬼鬼祟祟地摸去济哥儿身边,藏在济哥儿的书案后头,踮起脚偷拿济哥儿桌上那份。

济哥儿便装作读书入神的模样,闭上眼摇头晃脑的,憋着笑,任由妹妹偷食。

沈渺方才自个也尝过了,肉松吃起来咸香酥脆,蓬松得像棉花,她也满意地点了点头——以后还可以试试做鸡肉的肉松,鸡胸肉做的肉松还会更香脆有嚼劲一些。

她买的一斤猪肉做出来了一大陶罐的猪肉松,用来包蛋黄酥绰绰有余了,剩下的肉松……用来做肉松饼或是肉松小贝吃,想来也不错。

沈渺把明日的早餐都想好了:自家做的肉松饼配上巷子里那刘家豆腐坊的花生豆花汤,一定不错!

接着便做芋泥。

宋人极爱芋头,大芋头叫“土芝”,小芋艿便唤作“土栗”。每逢秋冬,宋人的传统吃法是与家人围炉团坐,将芋头放在炉子里煨熟直接吃;又或是温上一壶酒,将煮过的酒酿涂在芋头外头,再用小火慢慢煨,趁热吃,不仅香还能尝到甜而温暖的酒味。

沈渺小时候最喜欢吃芋艿,特别特别小一个,肉是又滑又嫩的,煨在瓦罐里与酸菜同煮成浓汤,特别香。小时候吃的芋头,不论什么做法大多都是咸的,似乎是长大以后,芋泥与奶茶、甜点的搭配才风靡了起来。正经来说做芋泥要加牛奶和紫薯,沈渺么……她没钱买牛乳。

若是加了牛乳,这一颗蛋黄酥她都得收郑内知二、三十文,不然要亏。

当然,在宋朝也找不到紫薯。

紫薯不加也不妨事,因为加紫薯主要是为了取紫薯的颜色好看,顺带降低芋泥的成本。可是不加牛乳,芋泥要如何做得甜香绵密呢?沈渺站在灶台前思忖了片刻便笑了。

她将冰糖熬成了糖浆,找出了糯米磨成粉,将芋头蒸熟捣碎后便将这两样加了进去,搅拌成有阻力的细腻老酸奶样。再上锅蒸上一小会儿。糯米粉能使芋泥的口感软糯拉丝,糖浆的蜜则会比颗粒状的白糖让芋泥更细腻。蒸好她尝了一口,没有奶香有些遗憾,但口感很不错,软软糯糯,还有些弹牙。

接下来便是常规蛋黄酥的操作,红豆沙她为了摆摊一般前一晚便多多地预备好了,做红豆排包一向是用不完的,如今现成能用。沈渺拉了张板凳过来坐着,将所有食材都摆在面前,撸起袖子开始包,她一边听着院子里湘姐儿学小鸡崽子叫一边包。

叽叽喳喳的人与鸡交响乐,湘姐儿似乎还在企图学会鸡语与它们交流。

很快便包好了六十个。

五十个装盒送去了谢家,另外十个自家吃。

隔日一大早,沈渺便让济哥儿带上些肉松芋泥蛋黄酥去兰心书局读书,给周掌柜也带几个尝尝。说起来这周掌柜也算留守老人了,以往又对济哥儿挺好的,沈渺便想着平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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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能多照顾些便多照顾些。

济哥儿既然读书去了,她今儿散了早市后便也背上箩筐扛上扁担,与湘姐儿坐最早的一班长车去外城赶大集,想着添置些日用,再买条狗。

宋朝的集市不仅有早晚之分,还有“镇市”、“草市”与寺庙办的庙市。尤其是有名的大寺庙与道观门前办的集市更是铺张,如大相国寺,和尚不仅从事放贷、香料、符篆、解签、算命等生意,还会自制些蜜饯、糕脯售卖,甚至还专门做出了一种名为“寺绫”的布匹出售。僧侣道士们平日里念经的确清静无为,但他们也会为了两三百钱而与人咄咄而辩,一点儿也不为从事这些世俗经济而羞愧。

这便是大宋全民经商的缩影。

今儿沈渺去的便是“草市”,这集市固定设置在外城郊外,从外城城门直通向乡野县城的驿道两边,是个非常热闹的大集。

沈渺到的时候已经不早了,四乡之民早已纷沓而来。驿道两边货棚栉比,行人络绎,如她一般负篓担筐、驱犊挽车的人多得摩肩擦踵。

还有不少打扮得很质朴的农人背负着瓜果蔬菜在挤挤挨挨的人流中高声唤卖,沈渺走了两圈也买了些新鲜的米面肉菜,路过布帛锦缎的摊子,又给自个和湘姐儿、济哥儿各买了两套纳纱的成衣、一双鞋,春日终究要过去了,天气也愈发暖了,买两身夏衣备着。

除了衣裳,又买了些油纸、竹筐、皂角、菜种等等日常用度之物。

还给济哥儿买了几根笔、几刀纸,两块墨锭。

先前在谢家烤了三日红豆排包挣了四贯,后来天晴后回来摆摊儿,每日也有八百多文的进项,沈渺这么长时间下来,已经攒下了八贯多了,如今买起东西来,虽然也习惯挑拣砍价,依旧节省度日,但比先前可从容多了。

这外城集市上的东西比汴京城内的便宜不少,沈渺很快便满载而归,最后终于找到了卖鸡鸭猫狗牛羊的牲畜行。她绕过马嘶牛哞的牛马商、羊叫豕哼的猪羊大户,还有正在啄挣脱了绳索要展翅高飞的鸡贩子,刚蹲在一个狗贩面前挑狗呢,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大姐儿?”

下意识扭头去看,胖乎乎的沈大伯穿着身绸布长衫,戴了个文士巾,还在这个不冷不热的天里摇着个折扇子装相,也不嫌冷。他身边也是一身绸缎布裹着的胖乎乎的丁氏、胖乎乎的海哥儿。

丁氏正没什么好气儿地看着她。

海哥儿捧着个酱肉油饼,吃得满脸油,倒是望着她满眼好奇与讶异。

自打沈大姐儿出嫁,他再没见过她。只是听丁氏嘴里嫌弃过,海哥儿便以为这位堂姐受尽夫家折磨,应当是个憔悴又狼狈的模样。

但没想到三年过去,这沈大姐儿穿得虽不如从前了,可这模样可比三年前好看多了,透着股生机勃勃的劲。

她的眼眸大而圆,眼尾天生上翘,眸子在这春日的阳光下,映得好似个剔透的琥珀。

沈渺也没想到好巧不巧居然遇上大伯一家子,便起身来,拉着湘姐儿见了礼。

“大伯也来赶集?唤侄女儿有何事呀?”

第32章 买狗盖房

“大姐儿也来赶集呀?呦, 这是湘姐儿,嗯长高了,胖了。”沈大伯摇着扇子, 脸上讪讪笑, “大伯家中事儿多,没得空去瞧你们,济哥儿呢怎么不见?他病可好了?”

沈渺站起身来,答:“早好了。劳伯父关心。”

她虽然能心平气和地对待沈大伯一家,但不代表她愿意亲近他们, 人性自私,沈大伯与丁氏不愿抚养兄弟的儿子, 因此苛待济哥儿和湘姐儿,她也无法介怀这件事, 所以耿耿于怀。两家人虽没有彻底撕破脸,但决计不可能什么都当没有发生。

尤其现今她自食其力不打算依靠沈大伯一家,自然也不必太过亲近。

眼眸一转,她又给丁氏行礼:“伯娘好。”不等丁氏说话便自个起来了, 再转头看了眼海哥儿,也很是敷衍地笑道:“海哥儿也高了,胖了。”

寒暄了这几句, 两家人面面相觑,似乎便没什么话好说了。

湘姐儿在沈大伯出现时便“滋溜”一下躲到了沈渺身后,等沈渺与他们说上了话, 才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 但还是一只手攥着沈渺的裙子不放。

她不喜欢大伯与伯娘,伯娘好凶的,生了气会打人。

她是爹娘最小的孩子, 爹娘在世时,爹娘、阿姊、阿兄都疼爱她,纵容她,也把她养出了一副孩子心性,想哭便哭,想笑便笑,有时倔起来,也会谁的话都不好使。

尤其爹娘走的时候,她还小,连生死都不懂,便这样傻傻地去了沈大伯家中。

可到了旁人的地界,不是亲生的孩子,再也没人宽容娇惯,自然便是另一种处境了。即便有济哥儿护着,湘姐儿还是吃了些苦头。

也是在沈大伯家,她明白了什么是“死了”。

死了,便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爹爹和阿娘,都去了天上当仙官儿,再也不会回来了,不管她哭还是闹,生病还是受伤,他们都不会回来了。

从此之后,她便只有阿姊与阿兄了。

湘姐儿吸了吸鼻子,从阿姊身后小心翼翼地望过去,伯娘和大伯都没有再多看她,她才松了口气,慢慢松掉了抓裙子的手,用两只手捧着沈渺给她灌的十二寸(30厘米)长的巨大烤淀粉肠。这肉肠串了两根粗竹签,烤得开了花儿,吃起来喷香,但沉重无比。

方才单手拿得好累啊!差点掉了!

她低头啃了一口,抬起头,却发觉海哥儿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烤肉肠。

湘姐儿眼睛顿时眯了起来,又躲到沈渺身后去了。

海哥儿最讨厌了!伯娘烧饭难吃,因此他们一家人总是习惯叫闲汉从外头买吃食回来,一日三餐往往有五顿是外头吃的,故而吃得这样圆如蹴鞠。但这样的好事儿轮不着湘姐儿和济哥儿,每每海哥儿吃好吃的,总爱在饿肚子的他们俩面前故意炫耀。

却一口也不肯分给她。

哼,现在她有阿姊了,她日日吃好吃的,也不分给他!馋死他!看都不给他看!

湘姐儿向他做了个鬼脸,抱着自己的大淀粉肠,开开心心地坐在阿姊的影子里吃,一口又一口,还要吧唧嘴——平日里她吃东西从不吧唧嘴,今儿便是故意弄出点声响来。

果然海哥儿歪着脑袋看她吃,那烤肉肠的香味更是直往他鼻子里钻,他被烤得微微发焦的肉香勾动着味蕾,尤其这香味离得越远越恰到好处,他甚至闻到了撒在上头的花椒的麻香,让他直咽唾沫,得有些蠢蠢欲动想问是哪儿买的,却突然被丁氏一拍肩头:“走了,还要去书局买笔墨纸砚呢!”

沈大伯便也挺起胸膛来,对沈渺有意无意地道:“是了是了,海哥儿过不了几日便要考那国子学的童子试了,你也知道海哥儿向来聪明,在刘夫子的私塾一向名列前茅,大伯得先走了,你与湘姐儿慢慢逛来,咱们就不耽搁了。”

海哥儿虽然肥胖好吃,又纵容得贪玩嘴贱,但他在读书这事儿上头奇迹般有些天分,也不怪沈大伯如此嘚瑟。

但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呢?沈渺便只淡淡地说:“大伯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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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这句话,她便准备继续回过身子去挑狗,倒是湘姐儿躲在沈渺身后,突然探出头来,像个发怒呲牙的小猫怼了回去:“我阿兄也要考童子试 ,有什么了不起的!”

谁知,这话让沈大伯听了哈哈大笑,丁氏也冷笑道:“哦?济哥儿也要去考?是了,合了年岁的都能去考,只是考归考,他没有夫子辅佐,又不思进取,要考取可不是这样容易的事儿。大姐儿啊,别嫌伯娘说话难听,你呀,别白费心思了!辟雍书院可是官学!官家虽开恩准许良家子考学,但你可知道汴京城中不知有几千童子趋之若鹜,每年考取的却仅有百人,便是海哥儿,在学有夫子督促,在家又有父亲提点,为这事儿预备了好长时间,我们都还不敢夸海口必定考中呢,你们济哥儿……”

只怕连辟雍书院的童子试究竟考什么考题也不知晓!

丁氏没说下去,矜持地用帕子抿了抿嘴,露出极尽的不屑之意。她家可是花了不少银钱买通了门路,提前获知了往年的辟雍书院都考些什么题的。

辟雍书院对招收童子所考较的考题跟其他私塾的考较可大大不同。

沈渺瞥了眼吃得满嘴油、满衣襟都是饼屑的海哥儿,并不生气,反倒笑道:“既然海哥儿这样的都能去考,济哥儿为何不行?济哥儿以往是没条件,但伯娘不应当总有旧眼光去瞧一个人。”

丁氏皱了眉,什么叫海哥儿这样的?

转头看向儿子,那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两只眼直勾勾地盯着湘姐儿手里的烤肉肠,的确显得满脸横肉又有些傻傻呆呆的,是不大像个读书人。

一股怒火从心头起,正欲反唇相讥,但沈渺没有给她机会,已带着湘姐儿欠身离开。

“大伯、伯娘慢走。”沈渺说着拉着湘姐儿绕到另一家卖小猫小狗的万家爱宠铺子面前,还敷衍地挥了挥手,“我们也忙得很,便不与大伯伯娘多言了,告辞。”

丁氏一口气憋在胸口,气得转头拧了把儿子的肩头:“吃吃吃就知道吃!”

海哥儿委屈得饼都快掉了:“娘,作甚打我?”

“还不快走!遇着你那侄女儿都晦气!”丁氏气鼓鼓地嚷道。

丁氏很生气,她生气的是她居然又在沈大姐儿身上吃了鳖,什么时候自个都说不过她了?

沈大伯与海哥儿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耸耸肩跟上自家那总是莫名发怒的河东狮。

走出了几步,丁氏还咬着牙回头看了看,沈渺已经挑中了一条毛色微黄的小狗,正跟那抱着小狗儿的专心致志地讲价,连一丁点眼神都没有分给他们。

好似他们是极其不重要的人罢了。

于是心里更加不悦,恨恨地想:都被休回了家,又没有父母,且看她们往后能过上什么日子!还指望济哥儿能考中,简直好笑,花了银钱供他读书都能逃学之人,能有什么指望!

丁氏气她的,沈渺在转身那一霎就把沈大伯一家抛诸脑后了。

人说宠辱不惊,沈大伯一家看不起她,那便看不起,她又不为他们活。走自己的路,让他们说去吧!

于是高高兴兴地挑狗。

先前看的那几家猫狗铺子狗的精神瞧着都不大好,她往前走了两步,这第二家卖猫狗的摊主是个面容非常和善的女子,人称万五娘。

这家只卖小奶狗。

沈渺要买大狗,本不该停留,但她抱着自家胖乎乎的小奶狗,很疼爱地爱抚它。而且和其他摊主不同,仅有她家装狗的木片笼子里铺着缝制的粗布垫子,笼子里的狗也明显便是家养的,比头一家的狗数量少、品种也少,但狗儿都养得极为健康壮实,毛亮亮的,鼻头湿润。

沈渺看重了一只黄背白腹毛色的长毛小狗,粉爪粉鼻粉舌头,骨架子大,比同窝小狗胖了不止一个号,拎着后脖颈提起来,四只脚自然弯曲垂落,不挣扎不害怕,一双眼睛大黑葡萄似的,湿漉漉地瞅着你。

可爱呀。沈渺被这小狗狗眼一击必中,就要这只了!

她先前本想买一条大狗回去的,但前面几家狗贩子的狗都被麻绳拴在木桩子上,一个笼子里能挤五六条,连站起来转身的空都没有,每一只狗狗都显得双眼无神,毛乱糟糟的。

唯独这万五娘的摊位不同,她没有售卖成年大狗,面前只装了两三个笼子,卖的小狗也不多。

沈渺问她,万五娘正拿晒好的田鼠肉干喂她笼子里的小狗,道:“好叫这位小娘子知晓,奴家原是在马行街开了一家猫狗铺子,今儿来赶集也不过是凑热闹,不论卖多卖少都无妨。奴家家里的狗儿各个都是自家精心照料长大的,可不是外头倒腾了好几手的,您看了便知道。故而奴家也想遇着能善待它们的人家。奴家能挣了银钱,您能买了爱犬,这小狗也能得个好家。世人爱财,取之有道,奴家只做这样的生意。”

她话里意有所指,沈渺心头微动。怨不得之前看的那几家,卖的狗都蔫蔫的,看来极大可能是舟车劳顿,从其他地方运来的,尤其成犬,更不知来路。

若是被偷来卖的,她可千万不能买。

“阿姊……”湘姐儿忽然软软地呼唤她。

沈渺扭头一看,湘姐儿也不知何时把烤肉肠都吃光了,已抱着那小胖狗不放了,搂在臂弯里,用自己的脸颊去蹭小狗那软乎乎的背毛。

万五娘也摸了一把这小狗儿,语气里难掩喜爱与骄傲:“小娘子好眼力,这只是奴家这窝狗里顶好的,以后长大了一定威风凛凛,看家护院绝不在话下,便是贵人家买去做猎犬都使得。”

“这一只要多少银钱?”沈渺下定了决心。

“八十文,再送你一张狗窝棉垫子,一条狗绳,如何?”

沈渺眯起眼,竖起五个手指:“五十文。”

“这如何使得!”万五娘连连摆手。

但沈渺是问过牵头好几家猫狗贩子才过来的,做足了功课。宋朝养狗之风盛行,在南边有些名贵的犬种甚至要好几贯,但万五娘所卖的既不是凶猛的獒犬,也非波斯来的波斯犬,更不是鼎鼎有名的狩猎犬细犬。这样看家护院用的幼年土犬正经来说只要几十文,沈渺砍价砍了半天,终于六十二文拿下,并附赠一袋狗粮。

是的,大宋已有了宠物一条龙服务,卖猫狗的铺子里,也都会制备猫狗所需的“诸色杂货”,如养犬的铺子,会售卖饧糠(一种用粮食熬制出来的狗粮);养猫,则顺带售卖鱼鳅或是猪附肠;养鱼,也供虮虾儿。[注]此时甚至也有了猫狗洗浴美容等服务,称之为“改猫狗”。

如沈渺如今买了这狗儿,万五娘还对沈渺叮嘱道:“奴家铺子在马行街往南走二十几丈,有一家翠绿色绣黄犬头的招子,便是奴家的铺子了。日后娘子若想买狗窝、洗狗、改狗样,也尽管来找奴家,奴家剪狗毛的手艺可好了!还有还有,这小狗日后若是喂养不当有什么不好,娘子尽管抱着狗来找奴家,万不要随意医治或是丢了了事。奴家识得一位厉害的猫狗医娘换做闻十七娘,她的兽医馆便开在奴家隔壁,所救狗命无数,小娘子切记,切记啊!”

沈渺点点头,记在了心里。心想,这位万五娘倒是个难得的善心人。

又逛了一会儿,也没什么好买的了,沈渺便抱着这小狗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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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 "">哇叽文学网提供的《沈渺谢祁》 30-40(第5/33页)

谁知家门口已经有两个人影在徘徊,沈渺快步上前,郑内知听见了脚步回过头来,笑着拱手:“沈娘子回来得巧,大娘子……”

“请郑内知入内喝茶,慢慢说。”沈渺心知隔墙有耳,这么快便卖了食方的事儿她可不打算广而告之,于是连忙将郑内知请进家门。

济哥儿还没回家,家里冷锅冷灶哪有什么茶?沈渺只能赶忙放下箩筐与手里的杂物,讪讪地进屋倒了一碗水来,但郑内知本就是来说事儿的,便摆摆手拒了,温和地说明了来意:“先前与沈娘子说好的事儿,大娘子已应允了。大娘子很喜爱那曲奇小饼,对加了那肉茸与土栗的蛋黄酥也赞不绝口,所以沈娘子说的价大娘子便很干脆地点了头。但大娘子也说了,让沈娘子不仅要写下食方,还需沈娘子务必教会方厨子,仔仔细细的,省得方厨子还要对着方子琢磨,耽搁了要事。”

“这是自然,我每日早上出摊,午后皆是有空的。”杨老汉昨日刚让小徒弟来说小摊车明儿就能好了,沈渺便不太想耽搁每天早上出摊儿,自己这细水长流的小钱儿也要挣的呀!

郑内知想了想,家中如今正起头筹备宴会,来往的贵人不多,正好能让沈娘子上门来,便道:“那奴便烦请沈娘子走一趟,到谢家来教这两样糕点。一是沈娘子是女子,若让方厨子日日出入沈娘子家中,不免有碍娘子名声,二是学厨总要采买预备食材,方厨子也不好日日随身携带,因此奴以为沈娘子来谢家授课反倒便捷一些,沈娘子以为呢?还有一件事,这学厨时所需要的食材也都烦请沈娘子抽空列个单子来,奴会派遣人去提前采备,还请沈娘子一定尽心教方厨子。”

“好,好,谢郑内知周全。”沈渺弯起眼睛笑。

郑内知不亏是谢家这样人家的大管家,做事情果然很体贴齐全,从不拖泥带水,又能替旁人着想。让方厨子每天大包小裹来沈家教糕点自然也可以,正如郑内知所言,实在是太打眼了。

既然谈妥了,郑内知便笑着让跟随过来的小僮仆奉上了一个沉甸甸的木盒:“请沈娘子点一点。”

跟来的僮仆便连忙去外头车上取来一个大大的木盒,他两手抱着,仍走得脚步沉重、满头大汗。进了沈家门,才喘着气放在了院子里的小方桌上。

沈渺心头一动,心想不会吧。

下意识伸手打开一看,里头果然是满满的铜钱!一颗颗黄亮黄亮的铜钱被红绳串着。郑内知体贴地帮她一起数,这一共有八十串,层层叠叠地垒在里头。

数完,郑内知又帮着装了回去,连这漂亮的木盒子也一并给了她。

“八十贯整,一文不少。 ”

“哎呦……”沈渺挪不开眼了,忙伸手去接,又忽然想起来还要客气一下,于是嘿笑道,“郑内知真是,哎呀,教会了方厨子再付也无妨嘛,您主家也不是头一回光顾我这小店儿,哪里有信不过的道理。您家大娘子太客气了,这……这……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先笑纳了。”

话音没落就捧在怀里了。

郑内知忍笑:“这是应当的,沈娘子尽心,谢家自然不会毁约。”

箱子好沉,沉得令人心里笑开花。

沈渺喜滋滋地又跟郑内知一顿花言巧语,将谢家的大娘子、谢家太夫人、谢九哥儿、砚书、赶车的周大、外院掌勺方厨子、看门的门子闫七以及在外联络跑腿的他都狠狠夸了一遍。

这样一个貌美的小娘子如此温言软语极尽溢美之词,是容易令人听得飘飘欲仙的,哪怕郑内知孙子都有了,也觉得有些面红了,忙和沈渺结了字据,要告辞回去复命。

“我送送您!”沈渺左看右看,最后连忙把这钱盒塞进了鸡窝里,她看也不看被吓得飞起来的小鸡,赶忙提着裙子出去相送。

她自个一边送客一边这脚步也要飞起来了!

没想到谢家还是这样令人喜欢的豪气作风,又一次性付清了所有的酬金!那簇新的铜钱把沈渺晃得眼花缭乱,面上的喜色根本遮掩不住,方才她真是克制再克制,急忙用帕子掩住了嘴才面前没把大牙露在郑内知的面前。

照例送到了巷子口,郑内知便拱手还礼登车而归了。

送走郑内知后,沈渺回去后又忙把箱子从鸡窝里拖出来,看了眼刚买回来才断奶不久的小狗,再看无知无觉坐在台阶上揉捏小狗耳朵的湘姐儿,她心里好生不安。

这么多钱,怎么能放在家里呢!

傍晚时分,沈济一路走回家中,他怀里揣着十八个铜板,脸颊也激动得红扑扑的。

他今儿在兰心书局遇到了一个辟雍书院的学子,当时他与周阿爷两人惬意地坐在柜台后头吃那肉茸土栗蜜豆蛋黄酥,正沉醉在美味之间,便见柜台前头探出了一个束着发髻的脑袋。

险些将沈济手里的蛋黄酥吓掉了。

谁知,那人竟软磨硬泡,要跟他买一个尝尝。

周阿爷认得这人,哈哈大笑:“宁奕啊宁奕,你不在书院里好生读书,又溜出来作甚?”

那学子生得挺拔,却有张娃娃脸,笑眯眯回答道:“听闻南熏门新开了一家羊肉烧饼铺子,晚生便想着要去品鉴品鉴,原本是打算顺路过来买几沓薛涛笺……”他指了指沈济手里的蛋黄酥,“这是何糕饼,我竟从未见过,瞧着不错,可否告知是哪家铺子买的?”

沈济便告诉他,是自家做了吃的,不卖。

那宁奕却不肯,说什么也要吃上。沈济只好从自己的份里卖了一颗蛋黄酥给他。先前他听阿姊包蛋黄酥时嘀咕了一句,说这加了肉茸与土栗泥的蛋黄酥本钱都快十文里,若是在外头卖怎么也得卖十八文一个,于是他便照价说了。

那学子竟一点儿也不讲价,掏出铜子便取走了沈济手里的蛋黄酥。

轻轻咬一口下去,他便眯起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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