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千里,风冷花香。
一处人迹罕至的寺院里厮杀声阵阵。
而寺院真正的主人,全在僧房里酣然入睡,屋外的喧嚣无法把他们由梦里吵醒。
皎洁的月光下,两位花样女子,以男子样貌对峙。
若说万相虚幻,莫过于此情此景。
两人里一人为水刃结成的罗网所缚,寸步难移。
另一人受困于心网,被脚下伽蓝囚了十年。
真论起来,被困的不止她们二人。
另有一位躺在前院佛堂的青年。
他一度挣脱出尘世虚妄,最终拗不过心魔,回望森罗万象,丢了性命。
“天城有一种果树,名为江部巴卡那缇。天城人以其比喻红尘,因那果子会流出金色的汁液,沾上衣服再难洗净。喜欢的人认为它颜色华美,不喜欢的人则嫌弃它玷污衣冠。世人大多只信自己所见,倒也活得自在。”
鹤公子微垂眼帘,在网里站直身体。
“小生今夜知晓了数位怀揣两种看法的人,两相矛盾纠缠不清,此乃世人所云红尘烦恼。也难怪你们对这间劝人放下执念的佛刹恋恋不忘。只可惜,明镜禅师无法劝你们真正远离红尘。这鸣空寺,鸣响不绝,终难净空。”
“阁下与其考虑我是否能够脱离红尘困扰,不如先思索下怎么挣脱水网。”
阿宁吹奏几声玉笛,水作的罗网再度收紧了些。
“你如不想与小生比试拳脚,变作男人根本没有意义。”
鹤公子负手而立往后稍退了一点,立即擦到了后方包围而来的水线。
“常海已死,如今追究他如何想,我当初如何想,才是没有意义。而今我可有的道路唯有一条,明镜禅师的珠子我可以不要。你手里的那枚,我必须取得。”
“没有意义吗?”
鹤公子用手指触了下水网,指尖流下一条血丝。
这水网犹如利刃,一点儿沾不得。
“你彷徨五年,求的难道不是常海的心意?若我没有猜错,你搜寻日月双珠是为了自己。可常海呢?他也是为了自己?”
两组日月珠,看似是为了常海与另一个人。
假使如此,面对不知何时才能凑齐的珠子,他为何不先用定日珠定住时光,阻止外表衰老?
他舍得用定日珠粉阻止慧远尸身腐烂,足见这点损耗影响不大。
阿宁算起年岁与常海差不多,面貌不过二十。
作为贼匪常常栉风沐雨,能保持这样应该是五年前由常海那里获得的定日珠功效。
无论男女俱下意识为了悦己者容。
面对心上人怎愿意呈现老态?
“不管为了谁,反正不是为了我。既然如此,追究有何意义?”
阿宁的回答,仿佛是为说服自己。
“这世上的人能清醒地为了‘意义’二字活着,哪里还有烦恼?更多人所为,关乎‘意欲’。”
关翎懂这种心思。
“说起来不免愚蠢。他未对你动心,若也没有对其他女子动心,你便觉得自己没有输到一败涂地。”
水如镜在白云楼那些沉默的日日夜夜,时刻受着心毒煎熬。
“这样一番意气用事,也许人人皆有,只是大部分人或压抑或无视,不会像你一样五年来执念于此。”
不命人告知常海阿宁的死讯,这样才能知道他何时能主动想起自己。
不再是打着寻找阿宁的幌子,在茫茫人海里记挂其他人其他事,而是真正回来找寻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