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中凌久时的房间门口。
阮澜烛已经换掉了早上的洋裙,穿回他之前蓝黑色的长衫,正冷漠的望着挡在他面前的两个小孩。
刚到他膝盖的两个小屁孩,张开双臂挡着他,白生生的像两截穿了衣衫的藕。
阮澜烛没心思哄小孩,他对世界万物的耐心都给了凌久时一个人。
况且按照平时的时间,凌久时半个小时前就该回来了,现在却还没出现。
阮澜烛有种不好的预感,于是双臂环起来对两小孩道“滚开”
两小孩苍白玉润的脸上一对儿大眼睛看着阮澜烛,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
阮澜烛蹙眉,正要再说点什么,院子外头突然传来仓促的脚步声。
他抬头一看,凌久时顶着一张比两小孩还要苍白的脸出现,一手抓着书和伞,一手扶着圆拱门,把上面的绿藤都压得左右晃动。
拦住阮澜烛的两小孩放下胳膊,转身就跑,手腕上的银镯来回碰撞,却愣没有一点声音发出来。
他们跑的时候是路过凌久时身边的,而凌久时像是被吓到了,立即松开扶着圆拱门的手连连后退。
他的脑子还在嗡嗡的,纷乱的思绪在掠过小孩裸露的脚踝时突然清空了。
凌久时记得,上次遇见这两个孩子中的一个时,孩子脚上是系着铃铛的,但是这次铃铛好像不见了。
他想的太深入,连脚下有什么也注意,差点摔倒。
圆拱门里突然伸出一双有力的手,抓住了他的胳膊才避免
他滚到地上。
抓住他的人自然是阮澜烛。
阮澜烛看到他就沉了面容,问“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凌久时此时浑身都是汗,眼眶通红,四下的风一吹就发冷,冻的他不行。
可偏偏脑门上是热的,耳鸣也不断,听到阮澜烛的声音就像隔着千重帷幕。
“我……”
他有心说些什么,却不知从哪里说,只望着阮澜烛,死也不肯眨眼。
——————半个小时前——————
凌久时站在老太爷椅子旁边,身子僵硬。
现在他身后是戏台两边的红灯笼和纸人,身前是一群黑漆漆刻着死者名讳的牌位。
前后夹击,他脸都绿了。
开什么玩笑,看悬丝纸人唱戏就算了,还坐在一群牌位的中间。
饶是凌久时常常说鬼神之事不可信,心脏也在瞬间停滞了半秒。
古人有言敬鬼神而远之。
从管家突然出现到那片古怪的湖水,现在又是纸人又是牌位的,每一样都在告诉他再待下去可能会有危险。
“那个,我好像突然有点事……”,凌久时说
他虽然不是很信这些,却也不愿意给自己徒增麻烦,打算借故告辞。
谁知刚说了这句话打算抽身,就被一只干枯的手抓住了小臂。
那手上带着更多的黑斑,看起来就像是要腐烂前的尸斑。
凌久时缓缓抬头,看见了布满斑点的老太爷的脸。
老人动了动嘴,浑浊眼珠子的视线黏在凌久时活生生的面容上,怎么也摘不下来。
他说“既来之,则安之,年轻人何必胆子这么小,坐下”
这一把老骨头,力气却大,直接将凌久时一扯就逼的他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那是除了老太爷坐的那张以外,唯一没摆牌位的椅子。
这下凌久时没法跑了,只得僵直着身子坐下来。
尽管他只要想到身旁身后的椅子上全是牌位,后背就发毛,也不得不佯装镇定。
因为身旁老太爷抓着他的手就像铁爪,攥了胳膊好一会才松开。
凌久时有种感觉,要是他站起来就跑,绝对出不了这个门。
这下两个人都看着台上,纸人这才又开始动起来,幕后的丝竹声也继续起来。
台上的戏全是方言词汇,完全听不懂。
“听听吧”
老太爷突然开口道“这故事老头子我从小听到大。”
凌久时攥着书本,后背僵直,望着台上似乎正在演绎什么爱恨情仇的纸人一脸呆滞。
他大概是忍了好久,心中天人交战了半晌才轻轻对老太爷说
“那个,不好意思,其实晚辈没听懂”
这话一出,台上的纸人好像都停了一秒。
老太爷微微侧首,道“没听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