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吼声在耳边响起,一时间却有无数人心中一惊,探目往来之时,却是没有看向张鲁,而是看向了张修。
方才处于战斗之中的时候,对张修剑杀苏固的事情还不怎么在意。
可现在,战斗结束,在张鲁大喝一声之时,他们这些人方才反应过来。
双目瞪大,漆黑的眼瞳看向张修,脸上露出惊骇之色。
除了惊骇之外,同时还有恐惧和震惊!
他们看见了什么?
自家副教主刺杀汉中太守苏固?
亦或者是……
汉中太守苏固,被一介草民斩杀。
这……
这打脸都已经打到朝廷身上了,这不得出问题?
担忧之人,欢喜之人,漠视之人……
这些人带着各不相同的神态看着张修。
当诸般目光凝望过来之时,张修浑身上下的杀气方才减弱,那双猩红的眼眸中方才有了一丝清明之光。
这一刻,他仿佛才从杀戮之中苏醒过来,大脑嗡鸣,脸上露出少许恍然,又有几分懊悔之色。
复杂的神色在脸上交织,然后消失,归于冷漠。
腰背挺直,负手而立,宛若一尊高山矗立,回首之时,便用那不含丝毫感情的双眼看向张鲁,嗤笑一声,言道:“师兄你在怕什么?区区逆贼而已,杀了也就杀了!想来,州牧大人也不会因为此事怪罪贫道才是!”
正说这番话的时候,张修还偏头看向一旁的严颜,言外之意,不言而喻。
被张修冷不丁地盯了一眼,严颜双眼微眯,却是明白那家伙儿的想法。
想要将战火引到自己主公身上?
不得不说,这家伙儿想得还是很好的,就是太过天真了一些。
本将军还能让你给忽……
严颜心中刚有念头闪过之时,却又听见张修说道:“我等教众,生是州牧大人的人,死是州牧大人的鬼!”
“为了帮助州牧大人一统益州,不惜以身犯险,想来州牧大人应该不会做那等过河拆桥的事情吧?”
如果说,之前张修说出口的那番话只是为了将战火引到刘焉身上的话。
那么此刻,他的这番话,便是完全为了逼迫严颜表态!
让严颜代表刘焉,力挺他们!
如若不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拒绝,或者说是呵斥,必然会逼得手底下的这些人对自家主公心生怨念。
试想一下,你在外面为别人打生打死,为了帮助自家主子争夺利益,到最后差点连小命都给赔上。
可结果呢?
最后你打赢了。
上面非但没有任何奖赏,反而是将你谩骂一顿。
弓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如此,手底下的那群人会有怨言吗?
必然是会有的!
甚至,一个逆反的种子可能就此种下。
所以此刻,只能安抚,也必须得安抚!
但……
如果安抚的话,岂非说自家主公会对今日之事负责到底?
袭杀朝廷命官,即便是心生逆反的朝廷命官,那也是朝廷命官!
如此存在,其实一介草民能够染指的。
民杀官,此乃重罪!
莫说张修,即便是刘焉,也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击杀苏固。
其中,需要承担的干系,可不是一般的大!
此刻,严颜才会犹豫,怒视张修,嘴唇颤动,想要说话,但那一番话涌到嗓子眼儿处,却又说不出来。
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他在犹豫,在掂量!
“张修!你放肆!”
“自己做的烂事,还指望让州牧大人为你收拾!你太放肆了!”
就在严颜犹豫之时,张鲁出声,三两步上前,来到张修跟前,手提三五雌雄斩邪剑,周身之上气息汹涌,怒视张修。
眼见张鲁出面,严颜却是不由得松了口气。
如此,倒是让将主公从中摘了出去。
倒也不枉主公看重他,对他好生栽培!
如今,汉中太守已死,自然得有新的汉中太守上位,这位张教主,倒是个不错的人选。
严颜在心中想到,不由得对张鲁高看了几分。
这位张教主能处。
有事他真上!
一时间整个场中的局势变得微妙起来。
张鲁和张修两人相对而立,双眼中却是各自有着光芒闪烁。
这一次,两人却是谁也没让谁,针尖对麦芒,凌厉的气息自这两人身上汹涌而出。
但又在僵持了片刻之后消弭,张修收回自己的气息,脸上挤出一丝冷笑,盯着张鲁,哼道:
“师兄,师父将五斗米道交到你手上,是希望你能够带领五斗米道做大做强,而不是成为某些人的狗腿子!”
“这一点,希望师兄你牢记!”
闻言,张鲁倒也不恼,只是用同样平静的目光看了张修一眼,嗤笑一声,答道:“不劳师弟你费心了。”
“你只是个副教主,做好你分内的事情便是。”
言罢,冷哼一声,手中三五雌雄斩邪剑收起,眉宇间的神色依旧冰冷。
这场师兄弟之间的冲突,也伴随着两人收起气势而终结。
至于苏固的死该怎么办,却是没有人提及,所有人都收拾行囊,准备离去。
肖文自然也不例外。
自是带着典韦先行一步,回到西城县。
当这两人来到西城县外之时,却是瞧见张仲景和何颐两人已经在县城之外支好棚架,身后的木架子上更是摆满了草药。
瞧见肖文归来,两人皆是双目微亮,赶忙迎了上去。
肖文看向张仲景,言道:“恭喜先生,今日之后,神州大地之上,无量教不复存在!”
一语出,这般声音落在张仲景耳中,却是让张仲景双目瞪大,眼中露出惊讶之色,脸上的喜悦之色不言而喻。
当然,除了高兴之外,也有着一丝如释重负的感觉。
就像是将肩上的某种负担就此卸下一般,长抒一口气。
张仲景后退一步,对着肖文拱手作揖,言道:“谢将军。”
见状,肖文连忙伸手,将张仲景扶住,言道:“先生无需如此,小子不过是在后面推了一把罢了。”
“真正动手的人,是益州兵将,还有五斗米道一众教徒。”
“将军不必自谦。将军便是那颗纽子,有将军在,方才能够将各方势力串联起来。”
“否则,汉中匪患横行多年,军官围剿不在少数,却毫无功绩。唯有将军出手,方才力挽狂澜。”
眼见张仲景力捧自己,肖文倒也没有再说什么。
这位张神医心中的感激之情,他多少也能猜到一些。
张家因无量教覆灭,受无量教牵连被诛九族,这就是张仲景心中的一根刺。
这些年来,他虽然没有明说自己要复仇,但他的行动却证明了一切。
他以高超的医术治愈那些被无量教蒙蔽的村民,揭露无量教的丑行,让他们原形毕露,名声一落千丈,甚至在整个中原大地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到最后,不得不壮士断腕,舍弃大部分的基业,潜入益州之中,猥琐发育。
可即便是如此,张仲景也没打算放过他们,一路跟着来到益州,在益州行医,却是想要将无量教彻底覆灭。
只可惜,他是个医者。
让他行医问诊还行,战斗这种事情,他委实是无能为力,所以也就只能想着借汉中本地宗教五斗米道的力量对付无量教。
只可惜,张鲁当时知晓无量教的强大,心中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对付。
虽然没有拒绝张仲景的请求,但也没答应,只是一直拖着。
这一拖,也就拖到肖文到来。
也就直到肖文到来,当他带兵出城剿匪的时候,张仲景才明白,自己报仇有希望了。
这汉中郡内总算是来了一个干实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