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那个人出现,梁幻满心满眼都是对方,视线黏着那道背影不放,妄图从人神色与行为之间看出一点破绽。
等到几位长老开口,苍澜宗的那人掐断了话题,端直身子坐正了一些。
他一条胳膊支于桌前,用手撑着下颚,神情显得懒洋洋的,略长的刘海遮住了眼眶,看得不太真切。
梁幻目不转睛地盯了人有一会儿。
见人一会儿用手拨乱刘海,一会儿又动手松了松护腕,好似有多动症一般停不下动作。
蓦地,那人轻抚着后颈回了头。
梁幻尚且来不及收回视线,目光与人撞上,隔得老远,他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却莫名觉得脊背发凉。
他全神贯注于那位青年身上,自然而然忽略了成南。
少年孑然坐于角落当中,身旁是不动声色悄悄拱火的吕令含,有一句没一句地慢慢把成南的怒气往起勾。
成南不由得蹙紧了眉,平放在桌上的手掌渐渐握成拳。
两个时辰以前。
他偷偷尾随那姓梁的,跟了人一路回到苍澜宗的住处,还没躲好就让人揪了出来。
本意是要暗中观察的成南,行迹意外暴露也不多做掩,大大方方现了身。
那人端起一只杯子,斟满水往对面放下,示意他过去坐,成南怀着满腹疑虑坐往人对面。
“说说吧,跟着我做什么?”青年合着手撑住下颌,笑眯眯地问他。
闻言,成南心神微动,手指慢慢收紧了一些,能感应到那阵来自灵骨箫的异动。
对面青年唇边笑意扩大,似有所指地问道:“我们不过初见,你何故对我敌意如此之大?”
“你这么喜欢那姓……咳,你那位同族的三哥吗?”
“梁幻”身前摆着一只同等大小花纹相同的青釉色茶杯,指腹徐徐绕过茶杯杯沿,染了点茶香。
他轻轻点着桌子,笑得有些无奈。
“你来了一句话也不讲,是做什么来的?莫不是专程来取我性命的吧。我何其无辜。”
成南被人盯得不自在,他竟然有几个瞬间,在这个“梁幻”的脸上找到几分陈羽的影子。
太荒唐了。
“你认识我。”成南望着他笃定地说道。
“可我没有见过你。”
听罢,青年弯起眼尾,手伸了出来握住成南的手腕,停顿了一下答道:
“我不止认识你,我还爱慕你。”
少年神色一怔,冷着脸一把甩开了梁幻的手,唰得一下站直身子,居高临下俯瞰着与他隔了不到一丈的人。
“你爱慕我?”少年忽然莞尔。
“苍澜宗难不成都是一群说谎成性的小人,你说你爱慕我,可我更想做的是亲手毁了你。”
梁幻跟随他站了起来,慵懒地睁着眼睛,反问道:“你就不怕我向天华宗揭穿你的真面目。”
成南才不屑管这些。
他本身就没有遮掩的意思,上辈子唯唯诺诺落得那般下场,强加一堆莫须有的罪名给他。
反正也是要遭人构陷,他又何故忍着装着,让自己不快。
“你大可以试试。”白色的骨箫浮于掌心,少年歪着头露出浅浅的微笑。
见状,梁幻深深看了他一眼,又故作镇静地坐回位置上,接着喝了杯水凉茶压压惊。
“我知道你这趟来为的什么。”
说着,他抬起下巴,招呼成南快些坐下,“我与你那哥哥没什么关系,我们也确实没有见过。”
“但是,”
青年托起下巴,漆黑的瞳孔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我爱慕你这件事是真的,你看你要不要考虑放弃陈羽,与我在一起,我哪里不比他好。”
成南被说得晕头转向,连他这趟本来的目的都抛却脑后。
他每每要往正事上引,可没两句又被人扯回来,恼得他几回想要动手,都生生给忍了下去。
离得近,他大约能够感觉到对方周身的灵力波动。
除非他彻底魔化,否则不能保证胜负如何,他确实无所顾忌,但也不证明他就想找死。
如此耗到了半夜里,他随那姓梁的来了论道的大殿,才终于摆脱对方。
会上尤其风平浪静,没有什么大的异动。
梁幻观察了那苍澜宗大冤种半晌没看出个所以然,金玉柔又屡屡一副要戳穿不戳穿的模样。
让他提心吊胆了一夜。
生怕什么时候金玉柔突然来一招釜底抽薪,把他和成南直接一波带走。
论道持续到很晚才结束。
梁幻与那苍澜宗大冤种几乎是同时开始打瞌睡的。
还说是苍澜宗的首席大弟子,结果连这点论道的觉悟都没有,一晚上在那插科打诨犯迷糊。
梁幻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也是如此的觉悟。
众人待到很晚,等到各位长老全数离去以后,今夜的论道才总算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