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节(1 / 2)

从1935到2020 半只青蛙 9330 字 2023-03-09

北一辉看着那一道道完美的焊缝,突然又想起了昨天晚上李润石和他单独聊天时,他说的那些话。

“资本主义社会发展到现在,资产阶级也总结出了许多分化工人阶级的心得体会:工人贵族就是他们弄出的,分化工人阶级的毒糖果,以及挂在工人面前,鼓励他们为资本家多卖命的胡萝卜。”

“优秀的工人,被称为技师,高级技师,工段长,可以拿更多更高的工资,享受更好的福利。他们把这些优秀的工人抬起来,捧到天上去,让他们脱离工人阶级,产生以为自己是上等人的幻想——这是很高明的手段,这极大地剥夺了工人中的精英参予工人运动的机会,甚至让他们和普通工人形成利益对立,从而达成挑动群众斗群众的目的。”

“而小黄,他就出身于于一个类似“无产阶级中的贵族”的家庭:父亲是高级技师,母亲则是大学讲师水平的高级工程师——放在日本,也是属于企业里的顶尖人材。他本人,又继承了父母所有的优点,聪明而努力。他参加革命,是因为看到了平民的痛苦,出于同情心而加入革命,但是从严格的角度来说,他并不是因为无产阶级自身利益需要而参战革命,却是小资产阶级的浪漫主义、爱国主义人文情怀而参加革命——就好比曾经你和我一般。”

“从一开始,他就站得太高了。他的基础,偏又比你比我都好,好太多了,过犹不及。站得太高,反而更加地不接地气,根基不稳.....这就是我为什么一有机会,就想把他赶到工人堆里,农民中间去的原因。他是个难得的高级技术人材,但是他能做的事不仅仅只是当个高级技术人材!他要做大事,要继续成长,就必须扎根于最底层的人民,和他们同吃同住同睡同呼吸......”

黄克在焊接的时候,北一辉也没有在边上干看着。唐家村彻底地毁于战火,红军收复后,立刻在第一时间组织战士帮助村民重建家园。村里的房屋这半月里建好了大半。北一辉来到这里后,袖子一挽,也跟着现场的战士一起干起了活。

不光是他,随车过来的警卫人员,把枪一放,也搀起袖子一起干活。事后黄克和北一辉 谈起这事时,黄克向他解释说:这才是李润石主席,对中国革命做最大贡献,却又常常被人忽视的重要细节。

“在李润石主席出现前,中国封建军队的最巅峰,也只是传说中的纪律严明的岳家军,但在宋朝之后,军人的地位是一朝不如一朝,贼配军,好男不当兵就很能说明问题。而日本的军队——不客气地说,我更愿意称之为“兽军”!”

对于黄克最后的评价,北一辉虽然不喜欢,却也知道日本军队实际上是怎么回事。

“三湾改编,还有更重要的,人民子弟兵制度,才是红军战斗意志远胜白军,而且在斗志上不输给那些军国主义思想洗脑的日军的缘由所在。”

“人民子弟兵制度,不光是喊出来,也是做出来的。帮老百姓挑水,帮老百姓耕田,修桥修房。看似辛苦,却直接让军队摆脱了‘贼配军'耻辱感。自唐汉之后,中国军人重新拥有了荣誉感,使命感。”

“读过书,知道自己为何而战的军人,拥有荣誉感,使命感,骄傲感,为人民而战,为人民服务,也被人民拥戴,这就是人民军队。”

李润石主席告诉过北一辉,什么革命道理黄克这个小年青他都懂,甚至可以讲得比许多当政委的还要透彻。北一辉跟着黄克,什么都可以学到。但黄克身上欠缺的,恰恰就是北一辉这么多年,不断积累下来的,各种“失败和错误”的人生教训,人生负面.....

他们一中一少,年龄相差近三倍,其实互补性极强。北一辉跟着黄克下乡,干了一天的活,聊了一天的天,黄克有着“教育历史名人北一辉”的恶趣味,对他是知无不谈,指出问题,说出问题都很深刻,北一辉很喜欢听。

而在中午吃饭的时候,北一辉一把拉着黄克,直接把他拖到了当地农民的家里,用上级供给黄克的“专家”饭菜,换来了一碗当地村民的普通伙食。

黄克身份特殊,没有几个红军干部会敢这样对他。但北一辉这个“外国人”不会对他客气 。 其实北一辉早年在日本,也是做过社会调查的。他昨晚和主席交流了一夜后,就更加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

坐在用几块石头当椅子的临时饭桌前,皱着眉啃着难咽的高梁饭,北一辉指着身边的当地农民向黄克介绍道:“这是我早上干活时,认识的当地的几位农民兄弟......”

PS :明早校对错别字

-------------------- 第240章 接地气 --------------------

后世,高梁饭被许多人当成尝鲜的美食和补充营养的杂粮,超市里一小袋精加工后高梁米,价格比大米还贵。

但实际上,纯正的高梁饭是非常地生涩难吃的。后世的人能吃得下高梁,那是把高梁当成"佐菜"配料来用,同时去了糠皮,中间添加了不知多少辅食来吊味道,自然美味无比。

黄克被北一辉拉着去吃当地农民吃的高梁饭,以他的聪明,当然知道这事背后必然是主席的意思,他甚至也直接看出主席要求他亲身下乡调查的深意。

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即使是“未来人”,有史料相助,但是窝在家里,看上一年的所谓“民国农村”问题报告,也比不上住到农民家里,和他们同吃同住同呼吸,亲身感受一下这个年代最底层民众的生活更印象深刻。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是黄克还是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那一碗高梁饭吃下肚去。

吃饭的地点,是在当地的曾经的打谷场。唐家村的房子,经过红军战士的紧急建设,其实已经重建了不少。重返家园后,正在控制河北基层的红军官员,给当地村民送来了粮食,实际上他们这段时间的口粮,反而要比从前好得多。

因为在农民家吃饭,吃的是同一桌饭,所谓的桌子,其实就是几块临时放碗的大石头。

这户唐姓的农民一家子原本要吃啥,黄克也跟着吃啥。北一辉拉着黄克进门时,带来了本属于黄克的饭菜,不过全部被分给了这户唐姓人家的三个孩子。

这里是唐家村,所有人家几乎全姓唐,全是同姓同宗。

户主名叫唐明,家中有一妻子一个,孩子三人,另外还有一位五十多岁的老父亲——他的老父亲虽然只有五十六岁,但外貌却比21世纪七十岁的人还老,头发全白了,皮肤干瘪得象核桃壳,张开嘴,露出残缺严重的牙齿。户主唐明三十八岁,但模样比小黄克另一个时空五十岁父亲还要苍老。原因很简单:营养不良,生活负担重。

三个孩子,年龄分别为九岁、六岁和四岁。北一辉把黄克的饭菜分给这家人:小米混和大米煮的白饭,几块马肉,几片酱菜。之所以会有马肉,却是因为通州战役时,交战双方都损失了大量的骑兵和战马。战后控制了战场红军缴获了所有的马尸。不少马肉被腌制贮存起来,成为战后重建时,辛劳工作的“专家们”优先供应的美味。

放在后世,除了“马肉”比较稀有外,其实也只是一份很普通的“民工饭菜”。但是在这个时空却是河北通州普通农户,大概只有逢年过节时,才有可能碰触的美味——而更多的情况,许多贫民却是一辈子都吃不上几回肉,比如说更加贫苦的西北地区。

—— 黄克进入农户家里之前,就从后世了解到,民国的生产力,农村这儿,一个星期能吃上一次肉已经可以称为是大地主了。

黄克的饭菜被摆在石头上时,包括女主人在内,桌前的三个孩子眼睛都瞪直了。孩子们忍不住想动手,却被母亲一筷子打下。最后还是男主人唐明主持,把食物分成几份,均了下去。然后大家才开始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一边吃,他们一边对黄克和北一辉感激不尽。众人边吃边聊天,黄克从他们嘴里得知,在红军来之前,他们一家只有在农忙时,下地干农活的男人才有机会吃干的,其他人包括老人在内,都是吃稀的凑和着。这一家六口人,总共只有三亩地。要想养活家人,男的在农闲时还要到附近的通州县城那儿当苦力。即使如此,他们一家维持个温饱都很吃力。

而事后正在当地主持土改工作前期调查的队员告诉黄克,这一家六口在唐家村的生活,算是“中等”水平,还有更苦的......至于村里最富的人家,也不过拥有三十五亩地,那户人家也姓唐,一家七口,算是日子过得最好的一户人家。而唐明这户人家,户主夫妻其实共育生过六个孩子,死了一半,活了一半,两个是生下来没养活夭折的,最后一个却是被溺死的。而这个唐家村,总共有十七户人家,除了最富的那户人家外,几乎家家都存在溺婴现像。

“河北这儿,其实是比较富裕,农业条件也相对较好的地区。唐家村靠河,周边这儿的地,应当都属于好地。”

黄克出生于浙江湖州练市,那里是个半农村半城市的小镇。出门走几步就是田,倒不是对种地一无所知。靠在河边的地,其实都是好地熟地。而唐家村本身离京杭运河很近,又在平津经济辐射圈内,得天独厚的环境优势,这里的条件其实并不差。

但是,即使是这样北方的“好地方”,当地农户,也仅能勉强维持温饱而已。陪着他们吃饭的时候,黄克的脑子里却在这时想到更远的地方。

历史上这里未来的“人多地少的矛盾”没有继续恶化,却是因为后来的抗日战争大量的死人,抑制了人口的增长。否则的话,以这户唐明家为例,家中三个娃全是男娃,长大后分家,一人一亩田,如果再有机会娶妻生娃,未来瞬间就直接掉入贫农范畴。

这还是一切顺顺利利,没有发生天灾人祸的情况。——如果家中有人病倒,或者当地为官不仁,兵匪路过收割强抢一波,整户人家立刻就会破产。黄克又忆起了以前看的一部老电影,讲的是彭大将军的童年——电影里,彭石穿的爷爷,在年老快死时,主动地离家,然后孤独地死在外面。目的却是为了给家里人省去殡葬费用......

唐明家的老人,如果没有这份觉悟,未来他死后,又会给家里再增一份负担。

和他们坐一起吃饭的时候,这一家六口,个个身上衣物都破破烂烂,老旧不堪。无论男女老幼,身上都散发着异味——他们最少一个月没有洗过澡,人人身上都长着虱子。没洗澡的原因是天气太冷,烧不起热水洗澡。

和他们坐一起吃饭时,黄克敏锐的鼻子,就不停地闻到这种酸臭味,这让他这种来自二十一世纪,习惯了锦衣玉食,从来就没有过过农民苦日子的人很不适应。

李润石主席要求黄克和北一辉下基层时,是要他与当地农民同吃同住同睡。黄克这时已完全可以想象出,如果他晚上睡在这些农民的坑头,第二天身上肯定也会被虱子咬得又红又肿。

“上山下乡,同吃同住同睡,光是这一关,后世的小布尔乔亚,网上左派革命家,不知道有几个受得了。”

尽管很不适应,但是黄克还是咬着牙接受了。

当晚他和北一辉睡在当地修好的一座民房里,由于新屋新坑,倒是逃过了虱子叮咬的危机,但也只是逃过了最初的几天而已。

唐家村,不过是黄克和北一辉在河北乡下考察的第一站。由好到坏,先从平津周边相对“最富裕”唐家村开始。

随着李润石 这边的安排,两人跟着土改工作队,远离平津富裕区,进入更加贫苦的乡下,越来越多的不适应,也随之而来。

七天后,两人离开平津,北一辉易名为白斯文,而黄克则换了个了叫李三钱化名,跟着一支土改工作队,进入到靠近山东省界的一个偏远农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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