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五章 两千五百只鸭子

众人还不知道此时的塔露拉其实是重伤虚弱状态，在她们看来，塔露拉之前还能悄无声息地返回切城，现在却飞得像是一只引擎爆缸漏气的天彗龙，突出一个招摇，宛如鬼火少年炸街一般显眼，其目的就是为了威胁，想借此让中央塔下势头正猛的进攻部队不敢轻举妄动。

一时之间，围绕着要不要去救老李，究竟又该怎么救这个问题，女人们之间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阿九的想法是不仅不能停下进攻的脚步，反而要加快突破敌军防线的进程，这样才能更加凸显人质的价值，逼迫塔露拉主动挟持人质站出来要求谈判，只有她带着人质走到灯光下，而不是缩在城堡里当王八的情况下，才能更容易找到救回人质击毙劫匪的方法，如果一味的担心人质安全而缩手缩脚，甚至无条件满足劫匪的要求，那样只会让人质的价值下降，使劫匪产生“这个累赘不如不要”的隐性心理，人质反而会更危险——显然，以前在近卫局里，她就是对犯罪分子态度强硬的鹰派。

凯尔希自然是反对这种想法的，作为一个老鸽派，以及一个明显遭到了降智打击的普通女人，阿九这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战术她是无法接受的，普大帝对待恐怖分子的强硬在无关人等看来自然是无比舒爽，但对那些被劫持之人的家属来说，看着全副武装的毛式救援队，心情可能就不是那么美妙了，也没有听说过哪家恐怖分子因为被揍得抬不起头来，就主动释放人质跪地求饶的，反而往往会因此走上极端，开始表演挨个儿枪毙人质。

所以她的想法就是，前线的进攻必须叫停，就算不叫停，也不能再继续推进了，这又不是普通的人质劫持事件，而是战场，中央塔下是战场的中心，激烈战斗中要是一个不注意，一枚射失的炮弹或者法术命中了中央塔怎么办？虽然这里是乌萨斯，但把人质和劫匪一起干掉的毛式救援可要不得，何况劫匪多半还不会死呢。

两个女人这算是针尖对麦芒，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谁也说服不了谁，一时间争执得不可开交。

霜星夹在两人中间，她是个一旦碰见大事就容易没主意的性格，一时间觉得两个人好像谁说的都有些道理，又都不完全是对的，不过讨论谁错谁对并不重要，白兔子现在只想让两个人停下争吵，她自己听说老李被抓，也是一脑门子官司，听着耳边一千只鸭子的叫喊声，感觉脑仁儿都快炸了，劝完这个劝那个，劝了那个又劝这个，以前都是她钻负责牛角尖儿，现在却当起了和事佬，可惜这并没有什么卵用，两个吵上头的女人直接把她的发言都当成了过耳清风。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四个女人戏更多，龙警察也跟着裹乱，她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想法，既不是鸽派也不是鹰派，而是彻头彻尾的行动派，管他三七二十一七八五十六的，先他娘的莽上去再说，让她带一只精锐小分队，直接在战场上找个缺口冲进中央塔救人就完事儿了，有在这里吵架的功夫，她都快能抱上外甥女了。

这种莽夫作风理所当然的遭到了同一鄙视，龙警察表示好歹我也是近卫局一把手，不要面子的是吧？于是乎也加入了争吵之中，两千只鸭子的叫喊声几乎掀翻了指挥室的屋顶，这还不算完，很快的，又一批五百只鸭子拍马赶到，之前W被阿九戳穿了遥控器的恶作剧，尴尬地跑出去遛弯儿了，所以没得到第一手消息，这会儿跑回来听说老李让塔露拉给抓走当人质了，当即高举双手大呼“好耶”，然后兴致勃勃的也加入了讨论之中，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而她的建议就是，调集所有火力，对准中央塔就是一个字——炸！把所有的炮弹都给打光，直接不过了，怎么说也得给咱们的李大博士一个英勇就义的机会不是？

这就是纯属来裹乱的，话还没说完就挨了凯尔希一个大逼兜子，但仍然不能阻止她上蹿下跳给众人添堵的热情，一次就能干掉两个自己讨厌的人，这好机会能放过？

好好的指挥室就这么乱成了菜市场，一个女人等于五百只鸭子果然不是虚言，五个看似瘦弱纤细的身板儿凑在一起，这音响效果简直堪比声波武器，令门外之人望而却步，门内之人眉头紧蹙，只感觉头晕目眩，恶心想吐，想来传说中用噪音制服犯罪分子的非致死性武器，其效果也就这样了，何必花大钱去开发呢是不是？

这边闹得鸡飞狗跳，被挟持的老李那边，情况却远没有她们想的那么水深火热。

几个女人吵归吵，但在她们心里，有一件事是不用吵就已经达成共识的，那就是塔露拉特意去把老李抓走，那肯定不是为了请客吃饭的，说不定这会儿已经皮鞭辣椒水老虎凳的招呼上了，而且肯定不会是S＆M那种程度的玩笑，所以哪怕是凯尔希那么冷静的人，这一次也有些失了方寸，自己给自己头上砸了个降智打击。

而事实上呢？

老李虽然没捞到蹭饭的机会，但他觉得这不是因为双方撕破了脸皮的关系，而纯粹是因为塔露拉的身体撑不住了。

要是小龙女还活蹦乱跳的，说不定俩人还真能炒两个小菜，再弄一瓶小酒，跑到落地窗看台之前，坐看风起云涌，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边喝边聊。

甭管塔露拉那句“因为爱情”是真是假，至少目前来看，咱老李这张大脸盘子在她这儿还是有些面子可言的。

不过现在塔露拉肯定是没能力去炒两个老李最爱吃的小菜了，那种仿佛天彗龙翼片引擎一般的飞行方法，在脑补过多的凯尔希等人看来，是取得优势之后的炫耀和嘲讽行为，但在被塔露拉带着飞老李看来，事情远没有那么复杂，其实造成这种飞行特效的原因就俩字儿——坠毁！

其实凯尔希仔细想想也就能发现问题了，塔露拉用飞的，结果还没她跑得快，这要只是为了炫耀，也未免太做作了一些，可惜她关心则乱，降智极其严重。

架着老李一路飞回来，塔露拉几乎是直接摔在了中央塔的顶部平台上，反正老李是被她手一松扔出去了，要不是还练过几年假把式，下盘还算稳当，估计当场就得摔个狗啃屎，再崩掉两颗大板牙，站稳脚步回头一瞧，好家伙，小龙女已经整个人软倒在了地上，本来就泛白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了，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密密麻麻，姑且还维持着意识，挣扎着还想要尝试站起来，但扑腾了几下都是徒劳，倒像是一只被扔上岸边的鱼。

老李心说得，你劫持老子，回头还得老子照顾你，这叫那什么来着……斯什么什么摩的？他记得这两天没事儿研究手机时，又看到这种案例，当然这不重要。

你说他能放着不管，任由塔露拉原地去世么？

理论上当然可以，然而人心都是肉长的，老李不是那种铁石心肠之人，相反他这人还挺心软的，看着女孩儿在地上挣扎，犹豫了几秒钟，到底还是没能狠下心肠来。

不过他也觉得这其中至少有一部分原因是大男子主义的保护欲，你要把娇弱塔露拉换成个糙脸小鬼子，他保证能狠下这个心肠来。

唉，男人啊，都是看脸的生物！

老李这人多少还是有些古代侠客式的心理洁癖，其中有一点就是不趁人之威，当然，这种洁癖并不严重，该抄人后路的时候他一样会去抄，而且抄的还很乐呵，他也不觉得这算是乘人之危，战场上互抄后路才是尊重对手，看不好自己的屁股就不要怪对手不讲武德，像某位常师长那样跑来当事后诸葛亮，那就属于活该挨揍的。

可当这个问题具体到个人对个人的时候，他就没这么灵活机变了，让他在战场上一刀砍死塔露拉，他绝对不会因为心软下不了手，能不能砍得赢另说，可让他就这样看着女孩儿因伤重不治而死，哪怕用“她死在这儿对革命有百利而无一害”来说服自己，他也始终掰不开心里那股子别扭劲儿，总感觉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一样。

李云龙啊李云龙，你这辈子就栽在女人手里了。

在心中自我批评了一下，老李最终还是放弃了做一个冷血之人的尝试，也许这样做算是对革命的背叛，要是放在自己上辈子最后那两年，被人给翻出来，那就是能直接把自己给锤死的铁证，但他还是不想太无情，不想因为政治立场之类的理由就去否认自己的感情，当年他没否认和楚云飞之间的往来，现在他也不想否认对塔露拉的感情。

是的，他承认自己对塔露拉有感情，人心都是肉长的，用他老李的话来说，那就是个石头疙瘩，揣在胸口里一直捂着，它也能给捂热乎了不是？

当然，这不是想给龙警察添个大外甥的感情，男人和女人也不是杵在一块儿就非得搞对象不可，非要说的话，这大概是同情和惋惜混合在一起而酝酿出的复杂感情。

至少在龙门厮混这几天，排除立场不谈，塔露拉是否付出真心，老李不清楚，但就他自己而言，他并不讨厌有点儿殷勤过头的小龙女。

但凡是个性取向正常的男人，怎么会讨厌这样的美少女倒追自己呢是吧？

若非政治立场的问题大于一切，个人感情必须向政治让位，否则面对塔露拉热情的攻势，凯尔希那个臭脾气可能还真得担心一下自家的老公猪去拱别人家的白菜了。

叹了口气，老李还是来到女孩儿身边，俯下身去，将女孩儿轻盈的身躯从冰冷的地板上抱了起来。

“抱歉，云龙兄，让你看到我不体面的地方了。”小脑袋窝在老李的臂弯中，塔露拉虚弱地笑道，那笑容之间，透露出的是找到依靠的安心感。

——居然在敌人身上寻找依靠，这俩人的关系也是够离谱的。

“你他娘的就少说两句吧，伤成这样了还堵不上你那张嘴？”看到塔露拉的笑容，老李没有什么被治愈的感觉，本就陷于两难挣扎中的内心反而更烦躁了，本来还想政治立场归政治立场，个人感情归个人感情，女孩儿这么一笑，他感觉自己现在的行为真就跟资敌一样。

他李云龙一辈子行得端坐得正，信仰坚定，什么时候干过资敌的事儿，这不胡闹么？

可惜胡闹归胡闹，他偏偏还就不能放着不管。

“那里……”塔露拉抬起手指了个方向，依旧在笑着，“那是我休息的地方。”

满肚子郁闷的老李顺着塔露拉所指的方向，进入了中央塔内部，这里面积很大，显然不会都被女孩儿拿来当城堡，塔内的空间很黑，龙女似乎有夜间视物的能力，然而老李没有，女孩儿很快就善解人意地举起了一团火焰，又指了一个方向，行走一段，找到了她居住的房间。

这是一间很普通的休息用房间，似乎本来就是中央塔工作人员休息所用，没有多余的东西，反正肯定称不上是女孩儿的“闺房”——哪怕是凯尔希那老娘们儿，她的办公室里也有些她个人的独特“味道”，一些微小的细节组成了独属于个人的居家风格，那才能叫闺房。

而塔露拉的房间就是冷冰冰的，单纯用来休息的地方而已，没有什么生活气息可言。

“伤哪儿了？”把塔露拉轻轻放到床上，老李没好气地问道。

“云龙兄要为小妹治伤么？就算你这样讨好我，我也不会放你离开的，倒不如说，我反而会更舍不得放你离开。”人都快无了，塔露拉还不忘调笑老李，要是不考虑两人诡异的关系，这番话倒也算有那么些痴心绝对的味道。

“少他娘的废话，你要不说老子就不管了，你爱怎么死就怎么死，死了还正好，老子还少花一份儿对付你的心思。”

“那就麻烦云龙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