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配给K连的任务是占领机场北侧的那栋显眼的建筑。
K连以步兵1排、2排作为整个连队的左右先锋,重武器排与步兵3排紧随其后。
距离出发还有十五分钟的时候,炮王安排连部所有人将剩余的淡水分给了每一个马润,先不提高温之下早上那点淡水不顶用的现实情况,最主要的是霍尔丹上尉很清楚并非所有人都能冲过机场,牺牲在冲锋的路上的马润会相当多。
节省淡水是为了让大家能活下来,现在上头下达了孤注一掷的命令就没有必要节省。
平均下来每个马润分到了500毫升,要是其他步兵连的马润知道得羡慕的快昏过去,他们出发前的壮行水不超过50毫升。
拿到水壶的第一时间,这帮家伙就开始了狂灌,咕嘟咕嘟仅仅用了半分钟左右的时间让单兵军用水壶里一滴水也没剩下,新兵们下意识将空水壶放在腰间的携行具上,老兵们则干着不太相同的事情。
有的干脆就当个垃圾一样丢掉,有的则亲吻水壶后与新兵一样挂在腰间。
丢掉的老兵认为里头一滴水也没有的水壶就是个废品,它不重归不重,却不代表它的重量是0克,减少这些负重能很好的帮助自己略微提高奔跑速度增加安全抵达指定区域的机会。
亲吻水壶的老兵则觉得减少那点负重意义并不是很大,也并不是说空水壶挂腰间只有缺点没有优点,战场上的事情谁也说不定,历史上真有人幸运的靠水壶挡住了一发流弹躲过死神镰刀——根据水壶上的弹头朝向可以预见若是没有这个宝贝,子弹会直接贯穿进入腰部,对肾脏造成巨大的杀伤。
断胳膊断腿活下来的士兵不在少数,肾脏被子弹击碎的士兵活下来的概率几乎为零。
伊文望着老兵们各自的行为,只觉得不论是丢弃减负重还是觉得能挡子弹,不是说绝对毫无用处。
终究而言,心理作用更多一些。
相较于其他马润,分配到伊文手里的水足足有3L。
霍尔丹上尉交给他的时候什么也没吩咐,全让他自己做主。
可以给伤兵喝,也可以自己保留下来以备不时之需,反正伊文没像那些人一样打开水壶盖就一通狂饮,忍住口干舌燥以后等待出发的那一刻。
“大家集中精神,不要懈怠——奔跑的时候注意身旁的战友,如果有兄弟受伤立刻拖到弹坑里头按住伤口延缓出血速度等医护兵过来,没受伤的人看到弹坑里的伤兵有战友陪同就不要停下继续向前!”
这次的行动K连连长霍尔丹上尉将亲自带领步兵1排与2排,军士长老枪从旁协助,出发前他告诉所有人自己会冲在第一个,鼓励大家不要害怕与恐惧。
没有任何办法杜绝这条伤亡巨大的命令,那炮王能做的只有这件事——就算是死,也死在一起。
步兵3排与武器排则由乡巴佬与副连长福克纳中尉带领包括连部与各个排的排部,医护兵英斯伍德·伊文中士以及二等兵格兰特跟随在队伍的最后,炮王赋予了伊文自由行动的权限。
简单来说他可以留在危险的机场救护伤兵,也可以跟随连队前进。
早上9点准,随着一发信号弹升空,炮王大喊一声:“Let's go!”
K连的指挥官一马当先冲出去,大喊着“GO!GO!GO!”头也不回的加速、再加速,他相信自己的部下们绝不会退缩。
今日。
1944年9月16日,陆战一师上岸的所有步兵将没有任何空中掩护、炮火掩护、坦克协同,甚至连一颗烟雾弹都没有的情况下穿过整个机场,路程超过五百米。
过程中唯一的掩体就是炮弹砸出来的弹坑,而马润们却不能窝在那个地区喘口气。
光秃秃的机场,颇为坚硬的地面,落下来的炮弹先不提杀伤范围很广的破片,光是冲击波都足够杀死很多马润。
或许穿过去用不着太长的时间,十几分钟就行,只是以集团冲锋的方式......不用怀疑这件事——非常多从这场战役中幸存的马润会把穿过机场的十几分钟经历称作是最可怕的噩梦,很多个夜晚他们仿佛回到了46摄氏度高温笼罩之下的贝里琉岛,再度踏上穿过机场的道路,看到战友一个接着一个倒下而自己却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然后因为见得太多逐渐麻木,随后在活下来的一瞬间感到庆幸,紧接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内疚感主宰了一切。
直至他们老去死亡的那一刻才算消停下来。
9点02分,K连的步兵1排与2排即将全部冲出去,乡巴佬带领着武器排的两个迫击炮班、一个重机枪班,见状大喊一声便冲了出去。
“跟上,跟紧兄弟们的步伐,冲过去——!”
“GO!GO!GO!”
“听到了吗,我们的弟兄已经出发了,看看他们的背影,没有一个是懦夫,轮到我们了——!”
13.遭到异物卡咽喉的倒霉伤员(1.4W/3W)
K连最后一波出发的是副连长福克纳中尉带领的步兵3排与连部、排部中的跑腿马润,至于3排排长......到今天为止,这个少尉依旧处在失踪状态。
或许是登陆前运气很差搭乘的运输挺踩到了水雷,亦或者是上岸以后还没找到自己的班就被飞来的一发流弹击中,总之这么长的失踪时间已经可以判定步兵3排排长死亡。
望着最后一批马润冲出去,伊文也毫不犹豫带着格兰特全力奔跑。
时间点来到了9点04分,驻守岛屿的小鬼子发觉了美军的意图,仅仅过了2分钟,炮弹就像是不要钱的一样从Umurbrogol山方向砸过来。
重炮、山炮、野炮、迫击炮、直瞄火炮,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你见不到的各类口径炮弹,伊文在前进的途中甚至还见到了二十毫米机炮——丧尽天良的小鬼子指挥官或许从来到贝里琉岛以后就不断在这座岛屿寻找适合的地方作为战场绞肉机,其中平坦而又是战略要地的机场是最能对进攻马润造成巨大伤亡的地区,同时还对美军的地空海力量有所认知的情况下毫不犹豫肢解了岛上的大部分飞机,留下那么两三架用来侦查。
拆解后的零件、武器、炮弹,甚至是机身都能发挥美军想不到的作用,任何中远程武器都部署在了Umurbrogol山,机炮直接简单粗暴部署在山区的几个制高点,对着人群滚滚的机场开火就行。
毕竟冲锋那么密集,总会有倒霉的家伙撞上去。
相较于被M2重机枪打出来的子弹命中,机炮对士兵的杀伤更加可怖。
伊文亲眼看到了惨烈的一幕——前方七八米的位置K连连部的一名跑腿马润被机炮打出来的‘子弹’击中,就在一个瞬间刚才还能奔跑的马润的脑袋炸裂、胸口被开了一个大洞、柔软的腰部更是被打成了两截,最后时刻一颗‘子弹’穿过腰部与胸部位置,他的整个上半身就像是爆炸的西瓜一样洒落一摊人体组织,而下半身完好无损倒在地上。
“医护兵!医护兵!医护兵!”
K连第一梯队才冲出去7分钟就出现了非常多的伤员,光是伊文所看到的就有七八个,其中被炮弹所伤占据大半。
多亏事前炮王下达了战友互救命令,看见身旁的弟兄受伤后第一时间将他拖入附近的弹坑里头然后呼唤医护兵过来,同时伤员们都不闹腾甚至有不少人咬牙挺住没有大呼小叫。
“格兰特,走——!”
先救最靠近出发阵地的伤员,抛开离自己很近以外更多的是他们能够被人抬到还算安全的区域让待在林线附近的马润接手并安全送到医疗船上。
第一个伤员仅仅一眼就能知道没救,整个喉咙都被破片割开,伤到了足足两根颈动脉,血液何止是呈间接性喷射,那就像是中东地区打一口井喷石油出来一样,短短几秒钟就飙射出了超过150毫升的血液,救他的马润不停的按住伤口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伊文还没来得及掏出一支吗丨啡伤员就失去了生命特征,死死压住伤口的马润悲痛欲绝两只手都在这十几秒钟被血液染成了鲜红色,他没有怪罪任何人而是咬着牙冲了出去——伤员死了,所以他不能停留在这里。
第二个伤员比较幸运,仅仅是腿部中弹,经过卡扣式止血带与加压包扎并嘱咐互救的马润与格兰特一起将他带到后方。
完成这一切以后伊文头也不回冲向第三个伤员,这是一个比第一个还不幸运的家伙——他的肚子被破片划开了二十多公分的口子,皮下脂肪与肌肉在炮弹破片对人体进行杀伤的时候起不到任何保护作用,大小肠随着血液一起流出来。
互救的战友拼了命的想把伤员的肠子往回塞,两个胳膊都被血液染红却无能为力,伊文到来以后迅速给这个对死亡充满恐惧,一直低声喊着‘妈妈、妈妈、妈妈’的伤员注射了吗丨啡。
这样的伤员都没办法分到【危重伤】里头,因为医护兵能帮他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用吗丨啡缓解他的痛苦。
听着他一直喊‘妈妈’,互救马润的眼神充满了悲痛。死亡在战场上很常见,但多数步兵并不会像医护兵那样见得很多,意味着他们尚未麻木。
“妈妈......我好怕,真的......好害怕啊......”
伤员的声音很小,在这个炮弹爆炸充斥着的战场上不仔细去听根本听不见。
伊文只知道他直至死亡,大小肠流了一地的情况下也没有大声呼喊过一次,或许是他喊叫的力气都被抽干,也或许是他坚决执行着霍尔丹上尉的命令。
“他死了。”
刚才试图拯救战友的马润有些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目光呆滞了几秒钟后撕心裂肺的喊叫出来,紧接着就提着武器冲向了机场北面——他的眼睛在那一瞬间变得血红,像是要给死去的战友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