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友夫起身,向佩德罗告辞。
卡斯提尔作家看着马友夫起身的背影,脸上是羡慕、嫉妒、不甘心夹杂的表情:“明明是我先的……为什么米洛特牧师先接见这个东方人?这种写作新手,还是个外国人,能不能写出完整的句子都成问题,高贵的公爵大人,不可能喜欢这种文字垃圾!”
如果佩德罗懂得华夏语,此时肯定还会骂一句“崇洋媚外”。
东洋人也是洋,没毛病。
在其他人嫉妒的目光中,马友夫来到米洛特牧师身前。一番问候,牧师笑道:“你让我惊叹,东方人。没想到你的法语居然如此标准。相比之下,那个在博汶教区工作了许多年的主教,发音依然像个粗鄙的康沃尔农夫。”
“刚才离开的那位,是博汶主教?”
马友夫心中有了数。
前世历史上的博汶主教彼得·考洪,在贞德被俘之后,扮演了非常活跃的角色。正是在他的一系列运作与威逼利诱之下,贞德才被交给英国。
这家伙出现,说明英格兰人与勃艮第人距离达成最终交易,已经不远了。
时间正将马友夫甩得越来越远。
“博汶主教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他也写了一篇小说,想要献给公爵大人?”马友夫试探道。
“他要尽快与公爵大人见面,找我帮忙。但我只负责文学、艺术、音乐,不想参与那些复杂的政治。”
“公爵大人很忙吗?”
“是的。要管理一个庞大富庶的公国,并不容易。”他无奈的摊手,随即看到了马友夫手上的书稿。
“马友夫先生,没想到你也有兴趣创作文学作品。我记得,你只在欧洲生活了不到半年吧?”米洛特牧师瞥了一眼马友夫手上的稿纸。言下之意很明显:我不相信你这个外国人的语言水平。
“我学习新语言一向很快。这是我根据旅行见闻和在塞里斯生活的经验,所创作的一部小说。目前只写了第一章我想公爵大人在繁忙的工作之后,或许会有兴趣阅读一下。”马友夫轻描淡写解释一番,递过书稿。
米洛特牧师接过书稿后,发现纸张里夹了一些圆圆硬硬的东西。他心领神会,侧过身来,用宽大的袍子掩人耳目。
叮叮当当,金灿灿的小东西落袋为安,牧师先生心满意足。
“公爵大人对东方学者所著的小说,肯定非常感兴趣。放心,马友夫先生,我会让它出现在公爵书桌最显眼的位置。”金钱的魔力下,米洛特立即换了一副嘴脸。
“感激不尽,牧师。”
马友夫点头致谢,离开了会客厅。
不知道过了多久,米洛特终于喊到佩德罗的名字。他拿着自己的书稿,信心满满的交给对方。
米洛特只是扫了两眼,便随手扔到一堆手稿当中:“我读过之后,如果觉得有价值,会推荐给公爵大人。”
这是例行公事的套话。
佩德罗知道米洛特的贪婪作风。可惜他的钱全花在那些贵族小姐们身上,根本拿不出金币贿赂。
这位作家心有不甘,觉得自己的大作又要因为其他原因被埋没了。他瞧了一眼桌上,发现有一份手稿被米洛特牧师整齐的摆放在身前,与其他随手堆放的手稿待遇大不相同。
他指了指这份手稿:“牧师先生,我能看一眼吗?”
“可以,但是小心不要弄坏了。而且不要想抄袭别人的创意。”米洛特牧师提醒道。
“我佩德罗是这种人吗?”
感觉受到了侮辱,佩德罗一脸不忿的拿起手稿。
“那个塞里斯人写的?哼,米洛特不知道收了多少钱,才愿意将这种外行人的东西推荐给公爵……”他心里想着,逐行阅读下去。
很快,佩德罗脸色发红,嘴唇干燥,喉结不断蠕动。又读了两页,他开始不停调整站姿,身体微微弓起来,似乎在掩饰某个部位的尴尬变化。
最后,佩德罗干脆坐下来,才假作淡定的将稿纸一口气读完。
他将手稿还给米洛特,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一直以来,主流骑士小说中的男女情事,大都发生在骑士与贵族夫人之间。虽然这是一种带着牛头人元素的禁忌感情,但偏偏又是存粹柏拉图式的精神恋爱。这种矛盾的故事是由宗教性的道德戒律,与追求自由的人类本性,相互冲突交融所形成的,也进一步推动了骑士阶层崇拜恋慕贵妇人的风尚。
不过随着经济发展,思想解放,开始有作家抛弃这种精神分裂般的典雅爱情故事,骑士与贵妇人不再谈了十几万字的恋爱却手都不牵,而是开始频繁进行酣畅而深入的“交流”。
菲利普公爵很喜欢读这种颜色小说。
佩德罗却视之为离经叛道。
不过当马友夫祭出了后世著名颜色小说的本地化版本以后,却如降维打击一般,冲击了佩德罗的认知。
你们塞里斯人这么会玩吗?这是什么姿势?这是什么多人运动?
这是何等的禁忌!何等的混乱!何等的沉沦!何等的刺激!
佩德罗心情很复杂。他想唾弃这种单纯为了激发欲望而写出来的文字,又觉得,有一座新世界的大门,散发着桃红色的光芒,正在缓缓打开。
……
菲利普三世,44岁,是公爵。没有什么特别的兴趣爱好,不过有在看小说。
晚上,这个高瘦男子一脸疲惫的回到自己的卧室。
统治从低地到罗曼蒂之间的广大领土,并不是轻松的事情。阿姆斯特丹的贸易纠纷、纺织作坊的罢工、乡下贵族横行不法……每一件事情都让人烦躁。还有,最让人头痛的战争。
尤其是近几个月,自让娜·达克被俘以后,公国平静的表象之下,暗流汹涌。不管是哪一方,都想在那个女人的交易中,攫取最大利益。
他不想将让娜·达克交给仇敌查理七世,也不信任心怀鬼胎的英格兰人。与他一样拥有对俘虏处置权的卢森堡伯爵,又另有想法,不听指挥。
实在是麻烦。
公爵脱掉华丽的丝绸衫,摘掉各种金灿灿的饰品,只穿着宽松的睡袍,坐到书桌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