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
只是一位凡人。
“无想么,不愧是鸣神啊。”
“你很喜欢武艺吧,我能感觉得出来,你是真正热爱着这一方道路,但呆在看台上注视着武士厮杀,你肯定会很无聊。”
在雷霆的威严面前,在令人窒息的氛围里,
但那少年并没有放弃,更没有后退,相反,他缓缓地抬起头来,银霜般的眸子剔透而干净,露出无法无天的笑容:
“那么,冕下,就让我见见你的无想吧。
"能亲眼见到那一刀,这辈子也算值了!”
“若我能接下你的一刀,”他直起身子来,挺直了脊梁,向着雷霆,“你便同意我的请求。”
呼气。
抽刀——少年越雷池半步,向着御座上的鸣神拔出了刀。
...
无人知晓那日发生了什么。
只知道,盛夏生起了丛云,浩瀚的雷光自云层缝隙中一闪而过。
天翻地覆,一瞬而起,一瞬而灭,雷鸣过后,世界依旧光风霁月,天朗气清。
影注视着他,没有丝毫的怜悯。
他满身鲜血,半边的武士服破散,露出血淋淋的肌肤来,巨大的伤口贯穿了他的肩胛骨,自腹部划出口子来,但他依旧站立着,挺直了脊梁,依旧拿着那柄刀。
他依旧是那无法无天的笑容,雷霆自他的身躯而过,却始终无法让他倒下。
仿佛再大的苦难,也不能摧毁他。
他笑着,银灰色的眼眸像是在说,我赢了。
少年伤的很重,近乎奄奄一息——影的这一刀并没有留手,她完完全全地劈出了那一刀,这一刀神威,可覆灭山河。
胆敢冒犯王座,在天守阁上拔刀,就要做好失去生命的准备。
再者,影也是武者,当另一个武者献出生命向她挑战时,放水便成了一种亵渎。
令影略微意外的是,那个少年活了下来。
他依旧那么渺小,影注视着他的眸子,道:
“但你打错算盘了,你也找错人了,凡人。”
影面色平静地道:
“我不是鸣神,我叫影,我只是姐姐的影舞者,一个影子,你若想做鸣神的护卫,我可以推举你...”
“那——”
话被打断了。
少年轻轻地道,在盛夏的阳光中,他坠落在铺满台阶的落樱里,身躯浑然坠下,扬起落樱纷飞,
“那就让我永远守在影的身旁吧。”
他这样说道,疲惫地闭上了眼睛,沉沉睡去了。
这就是他们的初遇。
影自高台上俯视着那轰然倒下的少年,听着他最后一句话,略显无奈地笑了。
永远...?
哪里有什么永远...
凡人又能谈什么‘永远’?
倒也是自不量力。
“呵,凡人...于永恒而言,只是须臾的生命而已...”
但同时,她也觉得有些趣味,觉得有点意思,觉得不是那么无聊了,于是,她轻声道:
“...罢了罢了,便陪你消遣一段时间罢。”
那日天守阁究竟发生了什么,史官都未曾记载,稻妻的人民只知道,自那日以后,鸣神冕下身侧出现了一个新的武官,御前近侍。
同时,也是稻妻建国来的唯一一位御前近侍。
那之后五百年过去,当时的少年已然成为了名震天下的柱国。
但鸣神冕下的御前,再未有过第二个近侍。
虽然无人提起,但社奉行的卷宗里,御前侍卫这个官职,依旧写着“清野雷鸣”的名字,也是唯一一个名字。
五百年了,未曾变过。
---
雨雪纷飞。
“这是他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愿?”
...
“这是柱国阁下的吩咐。亦是鄙人的决定。”
...
——“柱国冕下将辞去您御前近侍的职位,并举荐鄙人继承。”
...
清野裟罗抬起头来,灿金色的眸子平静,没有一丝的情绪波动。
她面无表情。
在近乎窒息的安静中,时间慢慢过去,太阳慢慢偏转,殿堂外的松柏倒影随着旋转,沿着宫墙攀爬,最后落到了雷电将军的身上。
在这段时间里,将军微微低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