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厮,当真是该杀头啊。”影冷冷地道,“告老?乞骸骨?”
“找这些理由,就是为了羞辱我吗?”
紫萱色的眸子依旧平静,但那眸光深处,在深紫色的云霭之间,隐隐闪烁着,不是那么平静的雷鸣。
果然是这样啊...哈。
您都猜对了。
清野裟罗听着鸣神的话,在心中暗道。
鸣神阁下,果然如您所预测的一样。
只有她知道,柱国在这封信上写的所有东西,都是真的。
不是什么理由,不是什么羞辱,不是什么托辞,每一个字都是情真意切的。
家主大人是真的要离开了。
但正因为是真的,所以鸣神才会认为这是假的,是什么糊弄人的托辞。
因为相处了五百年,鸣神阁下是太了解柱国了。
那个男人,无论受多么大的伤,无论遭遇怎样的苦难,他都不肯主动倒下,嘴上也从不服软,恍若倔强的牛犊子,高傲的可怕,他要强了一辈子。
如果真的老了,要死了,是不可能主动在信上写什么‘有心无力’‘时日无多’的。
这样写,只有一个可能,那便是像上次辞去大将军一样,拿年老当借口,故意辞职示威!
反而,若他在信上写什么‘老当益壮强的可怕’,鸣神反而会怀疑起他的身体状况来。
但很显然,比起影了解柱国,柱国更了解影啊...
裟罗默默地注视着庭前盛怒的鸣神,脑中浮现出那日与清野雷鸣谈心的话:
“裟罗,你认为稻妻敌人在哪儿...?”
“是天领奉行——中饱私囊,上欺下瞒,鄙人这就去端了九条家...”
“哈,你还是这个性子。可一个九条走了,还有第二个九条。”
“你要多想,要想远一点...要思考,听着,稻妻最大的敌人不是天领奉行,不是锁国令不是眼狩令,不在岛上,而是在天上,在鸣神的身边。”
“可鸣神很强大。”
“呵,强大?我看她弱得像个小孩,愚人众在她的身边,奉行的人也在她身边,而她所说的话,所决定的决策,都关乎稻妻的存亡。我现在还活着,所以愚人众和奉行还不敢多说话,但若等到我死了,她身边就没人了,他们就敢了!”
“...”
“你要去到她身边,你要代替我守护她,你要保护她免收那些人的伤害,你要——”
裟罗依旧还记得,那日,在雪色中,在火炉边,在初霁的阳光中,大柱国微笑说这话的样子,银灰色的眸子放空,仿佛视线不在此间,在遥远的过去,在盛夏的樱花日子里:
——"你要代替我永远守在她的身旁。"
“这是我清野雷鸣所立下的誓言。”
裟罗依旧望着着堂上的鸣神,显然,她久违的生气了,或者说,是对柱国的恼怒。
对他假以托病告老,来戏弄她鸣神冕下的愤怒。
但其实...
这个世界上只有清野裟罗理解柱国,理解他的内心。
他明明做好了一切,明明可以更加的自由,明明可以活的更洒脱更自在。
但他宁愿让鸣神怨恨他自己,也不想让鸣神伤心。
甘愿在鸣神心中,落个欺瞒君上,狂
妄嚣张,永远张扬的形象,也不想告诉她;
‘喂,我真的要老死了啦’
我是依偎在炉边烤火,裹着厚厚的冬衣,在寒风中打着哆嗦,快要老死的老头啦。
鸣神可以放下心理的负担,将他抛之脑后,安心地回道一心净土,继续去追求她的永恒了。
看着那高台之上的女人,看着她责骂柱国的模样,看着她什么都不明白的模样。
不知怎么,清野裟罗也有些恼怒。
但更多的,是羡慕,或者说,嫉妒?
他将一生都献给了她,从年少的欢喜到死去的孤独——可她尚且不知。
“鸣神冕下。”裟罗垂下眸子,平静地道:“您的答复呢?”
影顿住了。
半晌。
她冷冷地道:“既然他想要走,那我便如他所愿,你明日便来。”
说完这句话,影转身,木樨踏在冰冷的殿堂上。
雪花自她身后落下,而她一步也没有回头。
“回去告诉他,不要后悔。”
---
影离开了大殿,空荡荡的天守阁中,只留下了清野裟罗一人。
纷纷扰扰的雪花,散落在初冬的空气中,清野裟罗抬起头来。
——果然,她赌气答应了。
柱国冕下,一切都如您所料。
---
ps1:昨天有三千张票...很开心。
ps2:文言辞呈好难写,属于是绞尽脑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