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明天就要把那匹马处死了，到时候还会做成烤肉，那样的话，我也是吃过上等肉的人了。”

藤原凌咬着牙齿朝着关押薰衣草的马厩爬去，八酝岛潮湿的泥土在他身上沾的到处都是，他爬到马厩，发现一个马夫正要用鞭子抽打薰衣草，薰衣草的身上到处都是伤痕，马儿仍旧不让马夫靠近，马夫念着好马儿，你再不屈服，明天就会成为别人碗里的肉了。

一把蓝色的元素刀刃刺进马夫的眉心，马夫倒下，薰衣草却不像别的马一样受惊，她是战马，见过生死，她知道那把蓝色的元素刀刃从何而来。藤原凌翻身进入马厩，薰衣草立刻走到他身边，藤原凌像薰衣草倒去，马儿用身子支撑着自己主人的身体。

他们都受了伤，伤痕累累的一人一马就这样靠着对方，大概五次呼吸后，藤原凌抚摸着薰衣草额头上的白色纹路，轻声说：

“还能跑么......我的马儿。”

薰衣草轻轻地踏了踏蹄子，她身上没有马具，藤原凌翻身骑到薰衣草的背上，拍着自己马儿的脖颈，抓住她的鬃毛。

“跑！薰衣草！跑！”

马儿撞开马厩的围栏，营地被这一声惊鸣点燃，薰衣草不顾身上的伤口开裂，带着藤原凌冲向海祇岛军营的大门，藤原凌召唤幻影刃，打破营地的大门，身后是箭矢的声音，藤原凌的背上中了两箭，薰衣草也是，就在他们刚冲出大门时，藤原凌只感觉喉头一热，哇地一下又吐出一口黑血，身体再一次开始排毒，藤原凌忘记关掉系统的排毒选项了。

薰衣草还在奔跑，藤原凌却因为那一口血倒在了薰衣草的背上，薰衣草的速度越来越快，优秀的战马知道自己该往哪里跑，她好像听见了母亲空的声音，她从未感觉到自己的蹄子如此充满力量。

藤原凌并不知道自己昏迷在薰衣草背上花了多久时间，当他醒过来时，自己的马儿正试图不让他掉下来，薰衣草身上伤口全部都裂开了，甚至还有数发箭矢插着她的身上，藤原凌摔下马，他爬起来，接住即将倒下的薰衣草，让她可以站直。

满身伤痕的白发少年和同样伤痕累累的栗色马儿互相搀扶着，依靠着朝着名椎滩走去，四周的树林都被砍到用作海祇岛军营地的墙壁，天空已经开始泛起了鱼肚白，黎明到了，只要他们坚持，游过名椎滩上的浅滩，就可以抵达神无冢。

走出被砍伐的树林，藤原凌抬起头，在黎明下，他忽然看见了很多架子，很高的架子，木头做的，看起来使用他们身后砍伐的树林所做，架子上好像吊着什么东西，有很多，很多的木架子。

眼神模糊的藤原凌扶着薰衣草靠近，马儿最终用尽了力气，倒在地上沙滩上，她身上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了，已经流进了。藤原凌和薰衣草一起倒在沙滩上，沙粒的触感让他稍微清醒了些，直到他抬起头，看见的是许多甲胄。

那是安达家的甲胄。

在黎明的太阳下，影子被拉长，太阳缓慢升起，就像死亡的脚手架，藤原凌看清了那些吊着的东西，那不是东西，是人，是人的遗体。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看见了安达晴信，看了安达政子，看见了安达伦太郎，还有安达贤次郎。安达家族被像畜生一样的吊了起来，用麻绳拴着脖子，掉在八酝岛通向名椎滩的海滩上，安达家族的甲胄上还留着被刀刃刺穿的痕迹，这意味着在他们时候，海祇岛的叛军仍旧用刀剑刺穿他们的身体，最后把他们一家人带到这里，挂在海滩上，朝着神无冢的方向。

藤原凌的崩溃远没有结束，在安达家遗体的前方，有两个被摆成正坐的遗体，他们的头颅被砍下，放在他们的大腿上，一人身穿武士甲胄，一人身穿忍者蓑衣，一男一女，被用长枪从失去头颅的脖颈处刺进身体以正坐在地上，他们的头颅行也插着刀，以此固定在腿上。

“正冈！百合子！”

藤原凌看着面前的景象，他崩溃了，完全崩溃了，他捂着头趴在沙滩上，哭喊着，嘶吼着，丝毫不在乎他刚刚才恢复的声带，身后传来了箭雨的声音，随后一道身影挡在了藤原凌的身后。

他听见了马儿的惨叫，藤原凌回过头，看见身中数箭的薰衣草，后方传来了马蹄声和叫喊声，那是叛军的追兵，藤原凌丝毫不关注追兵，他抱起薰衣草的头，想把自己的马儿从地上扶起来，然而薰衣草却顶着他的身体，想把自己的主人顶进海里。

“不！不要！不要离开我，薰衣草，我只剩你了··...求求你，站起来啊！”

“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

马儿不再回应藤原凌的呼唤，过去只需要藤原凌轻声唤一声，她就会跑到藤原凌面前蹭着他的胸口。

快走吧，小主人。活下去，小主人。

薰衣草不再有任何动作，藤原凌抱着她的马头，手抓着马儿的鬃毛摇晃着，直到一把长枪直接从他的胸口穿了过去。

“果然和浅井大人的猜想一样，你肯定会逃跑，大人说过，只要你逃跑，谁拿你的头，谁就是未来海祇岛的岛主。”

“你的头是我的了，将军之子！”

叛军武士拔出自己腰间的佩刀，藤原凌的身边已然围满了海祇岛的叛军武士，在武士举起刀时，他却听见了抱着死去马匹，被自己长枪穿透的白发少年的低语，明明是低语，却别海浪声还要清晰地在耳边响起。

“力量，我需要力量......”

“什么都好，我需要力量......”

死到临头还在说大话，死吧，将军之子。

【系统充能完毕，更新完毕。】

【解开所有限制。】

【凌，我们同在！】

黎明时分，八酝岛上爆发出惊天的蓝色雷光，鸣雷响起，八酝岛的上空聚集了雷雨云，暴雨落下，苍天的响雷落在这座岛屿上。叛军武士的身体被响雷分解，那是天空传来的鸣雷，是九天的苍雷。

巨大的身影站了起来，黑色的身躯上覆盖着鳞片，白色的犄角以及尖锐的牙齿，叛军武士们看见从天降的雷光中，一个从未见过的人形物体站了起来，他的手上拿着一把武士刀，多年的经验和本能告诉他们，眼前的这个人形，比他们见过的任何东西都要危险。

魔人俯下身子，即便鸣雷响彻，雷光落下，他剩下的马儿并未受到伤害，他伸手盖上马儿的眼睛，随后那狰狞的面容轻轻地轻吻马儿的额头，好似在道别一样。

“怕什么！我们人多啊！”

不知是谁的呼喊，又或者是盲目的勇气，还是对未来的贪欲，叛军武士们拔出刀刃朝着魔人冲去。魔人弓身，他将手里的武士刀收入到左手手臂上的刀鞘里，那双蓝色的眼睛看着四周的叛军武士。

不再考虑后果，他已经失去得太多了，即便是大地，也无法弥补他失去的东西。阎魔刀呼啸而出，在魔人的身后，一个完全由元素力形成的蓝色声音也做了同样的动作，从他们的身上，一只白色的狐狸融入他们的身体里。

刀刃出鞘的那一刻，空间，时间都不再流动变幻，生命再次驻足，不再流动，当刀刃再一次回到刀鞘里时，出来鲜红的海浪，什么都不再存在，不再拥有。

他再一次拔刀，对准名椎滩劈了下去，此刻，海洋也被他切割开来，随后，他用木头拼成一块巨大的担架，他将那些为他而死的朋友，亲人放在担架上，还有那忠诚的马儿。用树木根茎做成绳子，拴在这沉重的架子上，随后他拖着架子，朝着神无冢走去。

每一步，他身上的鳞片都在脱落。

每一步，他身体里的雷元素都在消散。

每一步，他越走越慢，却不曾停下，他拖着这担架，好似托起了自己的宿命。

神无冢阵前忽然发现有人接近，弓手拉起弓箭，看见的却是满身伤痕的白发少年拖着摆满遗体的架子。

他最终还是倒下了，却倒在了温暖熟悉的怀抱中，他闻到一阵香味，那是，母亲身上的味道。

“母亲......”

“我来了，凌。”

第105章

雪乃

“凌大人的身体总是让我感到惊讶，他的伤口加上药剂的作用，只用三日就可以恢复了。”

“嗯，你是凌的家臣么？”

“我是凌大人的医师，道玄。见过将军大人。”

“你做得很好......出去吧，给我们母子一些空间。”

道玄退出了营帐，从藤原凌拖着一堆遗体从被他劈出道路的名椎滩回来后，雷电将军亲临前线，鸣神岛军的士气在一瞬间恢复到了原点，甚至高涨到随时都可以出征的地步。雷电将军的传说，只要从军的人，都会读过《珍说》，雷电将军平定海祇之乱之神勇是每一个鸣神岛的武士和士兵最熟悉的故事。

如今传说已然奖励，再加上将军之子藤原凌，鸣神岛必能像五百年前以前，大破海祇岛的叛军。

影醒了，在她冥想时，并不会对外界的变化一无所知，而是只看见了她想看到的，她看见自己的孩子成长，为此欣慰，即便是冥想，也能感受到世间常乐，但是在昨天，她听见了苍天的鸣雷，那不是她的鸣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