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游说】已经是布兰度美化后的形象了,以拉海尔的语气,便是把斧枪架在布兰度脖子上索要买命钱,也不会让旁人感到半点违和的。
布兰度便只能推说:“至少昨天那仗,完全由您指挥的话,结果会好得多。”
拉海尔吹了吹胡子,显然他不觉得这是夸赞:“哈,不需要拉海尔的指挥。昨天那一仗,就算把每个士兵都提拔成将军,让他们自己指挥自己,也不会打出更惨的结局了。”
“但是,您能赢法斯托夫么?”布兰度毫不客气地问道。
拉海尔威福自专,拉海尔桀骜不驯,但拉海尔不会撒谎。
“拉海尔……还赢不了他,现在,暂时。”将军别扭地说道。
这时候倒轮到布兰度来安慰他了:“这也不是您一个人的错,这一定是法国体制的问题,我已经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法国的衰颓已经是如此地积重难返,她的尸臭味已经浸入了这个国家的方方面面:
传统的征召体系被英国的合同兵完爆。
骑士突击战术被英国的长弓车阵完爆。
常年内战让贵族们的互信趋近于零,一旦稍有失利就会导致雪崩。
军官的损失让下层的组织也荡然无存,打输一仗当场落草为寇。
平民的生活苦不堪言,唯一的好消息是英国平民也很苦。
国家财政更是濒临破产,唯二的好消息是英国财政也很吃力。
失败是一个结果,也是一个正反馈机制,每一场失败都在加速法兰西奔向深渊的脚步。
多种结果综合下来,就是这几年英法之间的决战,打出了仿佛殖民者打土著一般的交换比,从三年前六百人大破一万六到昨天的三百人大破四千。
那么,随着最后一支野战军也在奥尔良覆灭,法国已经没有了任何操作的余地,只能等待着,在英国彻底屠宰自己之前,出现一个奇迹。
“已经结束了!”洛塞尔叹道。
以一个浑浑噩噩的老兵角度,他只能看到一场失利接着一场失利。而布兰度为他打开的这个新视角,仿佛把整个法兰西血淋淋的尸体拆开了扔在面前,现实竟是这样的不忍直视。
“还没有,”拉海尔有些恍惚地说道,“至少我们还能集结部队……”
男爵毫不客气地问道:“你来指挥,你能确保我们每次都取胜吗?赢不了吧。”
“很难的啦。”老人摇头,“别说我们输不起,你现在连上赌桌的钱都掏不出来了。”
拉海尔转过头:“如果布兰度小子有说的通的办法,拉海尔支持你话事。”
布兰度笑了:“各位,这不就是机会么,在英国人看来,我们不可能发动决战。那我们就去骗,去偷,去耍各种各样的小聪明,总之要攒够上赌桌的赌本,然后我们就可以偷袭法斯托夫这个几百岁的老东西了。”
“空谈容易,但拉海尔可不懂那些卑劣手段。”
布兰度指了下伏在马上的少女:“所以我们需要她呀,我只负责指出战略,战术该如何实施,我相信让娜比我更在行。”
毕竟,这本就是历史上你的伟业啊。看着像猫一样抻腰的贞德,布兰度不禁也打了个哈欠。
11.没有人比我更懂当圣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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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之后的行程乏善可陈。
相对于法斯托夫的主力,布兰度他们的这支军队犹如蝇虫,可一旦跳出英军围城部队的控制区,拦在拉海尔马前的英军斥候也没有一合之敌。
布兰度觉得自己似乎歪打正着了一次,勃艮第人的到来,至少占用了那个精灵老匹夫的大部分精力,让他无心组织对他们的绞杀了。
就像德国人将在五百年后说的那样,中立的意大利需要十个师来防备,敌对的意大利需要二十个师来击败,而同盟的意大利需要五十个师来看管,虽然是过激的笑话,但是防备盟友这种事,总是青山不改的。
于是布兰度他们闯进了奥尔良以东的辽阔天地,迅速地凑足了三艘小船,免得法斯托夫打发完了勃艮第人,又翻出他的仇恨清单想起来还有群苍蝇没处理。
所谓的卢瓦尔河,英法之间势力的分界线,宽不过两百余米,可少女走到河边的时候依然雀跃不已,仿佛见到了人世间最壮阔的景色。
“好宽的河!”贞德的惊叹倒是引得士兵们都哄笑了起来。
“拉海尔觉得少女该去看海。”红桃j都忍不住吐槽,来自天南海北的士兵们也相继地出声:
“你该来米兰城看看,女士。”
“地中海的景色比这漂亮多啦。”
“普罗旺斯的花田天下第一呀!”
布兰度一开始也只是笑,但他瞥到了洛塞尔男爵敬畏的眼神,旋即便收起了轻视的心思。
也许贞德确实没走出过她的故乡,但并不妨碍她自然地散发这一点。一个不谙世事的邻家姐妹,总是会激起士兵们豪情的。
由此,踩在岸边的石滩上,贞德迎着正午时的青江白浪,豪迈地一挥手,逸兴遄飞地喊道:“该渡河啦!”
明明是一群败兵的仓皇北顾,硬是被她喊出了凯撒南渡卢比孔河时的气势,士兵们慷慨激昂地挥舞着兵器,仿佛在畅想衣锦还乡的未来。
他不禁摇头,望着河上飘摇来去的小舟。
“好大的河山,我是真的没去过。”贞德走到他身边,轻声说道。
“我明白,让娜。”布兰度笑道,“如果战争结束了,你打算去哪看看么?”
“耶路撒冷。”贞德不假思索地答道。一开口就是基督徒心中的圣地,只能说不愧是她。
“好吧,好吧,虔诚的女士,哈?”布兰度连连摆手。
贞德却无奈地笑了:“我看你完全是不懂喔,布兰度先生,洛塞尔大人完全没教过你么?”
她用力地拍了拍布兰度的肩膀:“我们最后过河吧,他们看着也会安心一点。”
到最后,小舟悠悠地荡过来时,不知怎么调度的,布兰度的船上就只坐了他和贞德二人。
贞德泰然地坐在船中,完全没有动桨的意思,布兰度只能哀叹着一个人划了起来,毫不意外地拖到了最后。
看着同行的两舟快要穿过江心,布兰度这才正色问道:“有话要和我说?”
贞德臻首:“布兰度先生,我打算向您坦白……”
布兰度盯住了她的眼睛。
时至如今,面对这个世界的似是而非,他已经学会了接受。
就算眼前的少女坦白说她其实是拿破仑皇帝魂穿了一个变形怪变成女人的样子来cos他最尊重的圣女,布兰度也会先点头,然后再追问您是从滑铁卢穿越来还是从圣赫勒拿岛来的。
但瑰奇的幻想,不管多么荒诞,总不会比事实更加残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