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着他们是要反击的,”布兰度慢慢地撕下烤鸽子的肉来吃,“我也没什么见地,不太清楚教会能用出什么手段,正好得请教一下您。”
“你连这种事都没想过,就鼓动他们去做了?”男爵拿起酒杯,轻轻地敲了一下布兰度的脑门,“还是这么冒失。”
听着老人关切的语气,布兰度有些歉疚,因为他应该关切的那位养子已经被自己取代,但这份歉疚稍纵即逝,他还得硬起心肠,去攻击老人的下一个弱点:
“因为我从布锡考特元帅的身上知道,一个人都不去得罪,那就谁都没法守护住。倒不如主动一些,选择了我们的敌人,才能选择我们的朋友。”
布锡考特元帅之所以会在阿金库尔战役时被下属架空,就是因为他不忍向战友挥剑,于是他拒不加入法兰西的内战。
等到他的老战友勃艮第公爵冲冠一怒,引英军入关时,法兰西剩下的贵族已经被他得罪了个遍,堂堂的大元帅已成了孤家寡人。
几天相处下来,布兰度已经知道了,只要用布锡考特的事迹来说服,洛塞尔男爵更容易动摇。
布兰度趁热打铁地说道:“我大概猜了一下,他们要么向王太子诋毁贞德,这个我有办法应付,或者他们利用话语权在法国各地散步流言,这个我正在着手处理……”
男爵不由得失笑:“你这可不叫没想过啊,孩子。”
布兰度便知道,这一页已经揭过去了,他可以诚心地问出他最担心的问题:
“可他们,会告到教廷去么?”
即使,教宗曾经被法国王室当做手中的玩物,搞出了“阿维尼翁之囚”。即使天主教会动荡了一百年,最多时一年内有四位教宗并立。即使德意志境内的胡斯教徒四下肆虐,将异端的种子播撒四方。
但天主教世界里,最高的权柄还是掌握在罗马教廷手中,教宗马丁五世仍然是理论上代神牧养万民的使者。
“怎么可能。”男爵吹了吹胡子,笑道,“为了一个教堂,就让罗马教廷重新插手法兰西的教务?他们可没那么傻。”
其实布兰度不是非常在意这点,因为虽然这招就像去西天请如来佛祖一样威力巨大,可一来一回的时间也甚是惊人。
有这点时间折抵,贞德恐怕已经被运作成了法兰西唯一的希望,到时候教廷便必须考虑为了这点小事翻脸是否得不偿失。
布兰度最担心的是,这终究是个有魔法
和神的世界,他不知道在他的知识盲区里是否存在未知的威胁。幸好这个顾虑并没有用上。
那么,男爵今天的利用价值就此榨干,布兰度摇晃着酒壶,站了起来。
“早些休息,大人。”
“嘿,我记得你说你不喜欢这个酒的口味,把酒壶留下。”
“没办法,这是工作。”布兰度举起酒壶,笑道。
之后,他闯进了四五个人群,有的是粗鄙的士兵,有的是带着孩子的妇人,有的是不知为何举家追随贞德的乡民。
“这里,”布兰度摇着脑袋,“每个人都缺了点什么东西,所以我们追随圣女,您有一个完整的家庭,为什么要来吃这样的苦呢?”
面前自称马蒂厄的男人喏喏地说道:“大人,我是个无能的匠人,既想追随伟大的事业,又不放心把妻女留在这里。”
布兰度笑了:“这有什么不放心的,带着孩子一起走多辛苦啊,路上还得听我们的约束。”
马蒂厄陪笑着说道:“可是您这样的老爷既让人安心,说话又好听,比家里舒服多了。”
“那你放心吧。”布兰度打了个酒嗝,“圣女是奉了上帝的旨意,把和平带回法兰西的,你大概还不知道罢,早在她年幼的时候,圣米迦勒就向她传达主的声音……”
对着士兵,布兰度则另有一套说辞:“……圣女听到了我们集结起来,准备去偷袭英国人的消息,立即惊呼道:‘呀,这样侥幸的动作,一定是会遭到败绩的呀。’于是她便一个人上了路,在那个雨夜走进了圣卢堡……”
对着流离失所的难民们:“……圣女的家乡也被残暴的敌人荼毒过,她站在故乡的废墟上发誓:‘我不想哪一天,在法兰西的土地上再出现残杀平民的现象,再出现英国人、雇佣军和羊皮兵,如果那样……’”
布兰度的考虑非常简单,相比起教会们未来可能的诋毁,先趁着贞德人望高涨的时候,在队伍中树立起她的偶像人设。
另一边的拉海尔和他有着同样的共识,但将军的骄傲让他说不出这样的谎话,布兰度便安排他做别的事:辱骂那些尸位素餐的贵族,隔岸观火的教士。拉海尔一听到这个就不困了。
那边的气氛似乎要热烈的多,布兰度酸溜溜地想着。
不过这边也不差嘛,他周围的听众都投来敬仰的目光,布兰度满意地环视着,发现他们的视线似乎正穿过自己,投向他所描述的那个完美圣女。
他又晃了晃脑袋,渐渐发现这不是一个文学意义上的修辞,而是事实。布兰度回过头,完美的圣女正双手抱胸,满面通红地站在他背后。
“起来,跟我走!”贞德一把拎起布兰度,他只能跌跌撞撞地被拽出人群,群众们报以善意的欢呼和口哨声,大胆的孩子们还会冲过来拍他两下。
一直到了寂静的林中,少女才抹了把脸,无比冷静地伸出手:“干的漂亮,布兰度先生。”
布兰度上前击掌:“加油,让娜,我下半辈子的荣华富贵可就指着你了。”
17.你们这谁最能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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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对哟。”在一副狼狈为奸的友好气氛中,贞德突然发声。
布兰度愕然抬头,少女巧笑嫣然地说道:“要创造布兰度先生的荣华富贵,全靠您自己呀。”
骑士的喉结滑动了一下。
紧接着的时间属于特训,或者说是纯度极高的殴打。
五分钟后,布兰度就抱着头蹲在树下,上气不接下气。贞德拍了拍手,既不鼓励也不失望。
“这一次你停止的时间似乎比上次要长一点。”她捡起酒壶,倚着树站着,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胸口微微起伏。
布兰度没力气地笑着:“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的动作呀,您出手的速度已经刻在我脑子里了,那么把两个姿势之间的距离算一下,还是很简单的。”
贞德昂首挺胸,示意她完全理解了布兰度几天内的小学数学教学。
特训的毕业条件很简单,布兰度擒住贞德,扛住她的一次挣扎便可。
若要杀人或者伤人,再没有比布兰度的能力更方便的了,随着他同贞德的多次测试,【世界】已经可以停滞两秒半的时间,只要是能被刀剑杀死的人,布兰度几乎没有失手的可能。
但如果是要擒住一个练习对象,而且是布兰度并不乐意伤害的贞德,偏偏这女人还强得要死,这场考试的乐子就大了。
就算布兰度把少女的手臂反剪,再压在身下,一旦时间恢复流动,顷刻间就会乾坤倒悬。
好在特训的成果斐然,布兰度的时停长度缓慢地增长,渐渐地贞德也表现出明显的吃力了。
大约是从毫无反抗之力的三岁小孩变成了打人很痛的六岁小孩的程度。
为了能多休息一会,布兰度惯常地动起了脑筋:“对了,让娜,我还有个提议。”
“嗯哼?”
“这一次的收获已经足够了,那我们就不用按照之前规划的路线走了,可以直接前往希农。”
希农,即是王太子的行宫所在,现在的法兰西政治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