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1 / 2)

大厅里吵吵嚷嚷的,宛如市场一般嘈杂,各地的流亡贵族们随意地谈着话,大约这已成了法国宫廷的常态。男爵凑上来还来不及说上两句,一个尖利的声音已经唱出了他们的名字:

“栋雷米的让娜·达尔克。”

这时布兰度当然不能再和贞德相伴而行了,他只能低声嘱托道:“别冲动,让娜,按照我们之前训练好的来就行。”

“放心。”贞德点了点头,昂然走向大厅。她穿着朴素的衣装,也没有优雅的礼仪和步伐,但她只需踏出第一步,就仿佛有无边的光彩放射而出,如太阳一般走入了法兰西的权力中心。

布兰度悬着心跟在她身后,一开始还觉得与有荣焉,可在某一刻他忽然觉得不对了!

贞德没有在应该行礼的地方停下!她径直地走向了王座上的那个人,凶猛得像是一个图穷匕见的刺客!

礼官焦急地上前,想要拦住她,但就像凡人不可触及太阳一般,被她炽烈无匹的气势逼得后退了几步。

贞德一直到王座前才停下,盯着英挺而秀美的国王,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不配做-我的-君王。”

字字如刀。布兰度绝望地一拍脑门。这场景太过尴尬,国王

手足无措,朝臣哑

口无言,他的大脑直接宕机。

而贞德这时还回过头来,得意地看着布兰度,仿佛她做了一件多令人骄傲的事。

群臣之中忽然有人笑了起来:“不愧是圣女。”

忽然间,朝臣们如麦子般折腰,把发笑的人露了出来,一个憔悴得如同纵欲过度的人站在角落里,朝着王座遥遥招手:“夏洛特,下来吧。”

“陛下,你怎么能——”一个教士打扮的老人焦急地挤到他身前。

夏尔无所谓地说着:“近来……精神不太振作,我害怕怠慢了诸位,所以请夏洛特为我代下班,没想到被圣女大人看穿了,哎呀,这还真是,很有几分本事嘛,哈哈。”

布兰度也顾不得许多了,三两步赶上去,拽着贞德的手腕,把她拖了下来,一路走到国王面前。

王座上的“国王”也摘下了王冠,露出一头秀发,低着头跟在他们后面。

贞德仍是气鼓鼓的,一言不发,布兰度赶忙打诨:“陛下,您真是跟我们开了很大一个玩笑。”

夏尔点了点头:“啊,勒曼格尔卿,我听说你的名字很久了。”

他随意地一挥手:“大家请尽情享用宴席吧,拉特雷穆瓦耶卿,请代我招待各位。”

站在王座近侧的一位中年人轻轻颔首。布兰度心想,那就是宫相大人了。

他站的位置倒是尊贵得很,可离真正君主的距离也太远了。

国王接着说道:“圣女英雄气概,骑士智略非凡,我另设了一桌小宴,二位随我来。”

他就这样扔下了一整个臃肿的朝廷,扬长而去。

布兰度望着君王的背影,忽然笑了一下。

“直来直去的国王。”他对贞德说道,“这下你不会阻止我了吧?”

“松手。”贞德轻声答复。

“抱歉。”布兰度这才松开贞德的手腕。

30.只要能保住奥尔良,要多少我给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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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王将他们引到了一处局促的小房间中,关上门,正厅里的喧嚣便都被锁进了另一个世界。

屋里只一张简单的圆桌,一壶红酒,一个面包篮和四个木质的酒杯,有个还裂了个口。墙上内嵌简陋的神龛,受难的圣子露出悲悯的神色,望着他身前的一对烛火。

“请。”君王先一步坐下,“奥尔良战火一日不息,我一日不敢宴饮,餐具和侍者都得顾着那边的体面,两位就委屈一下,随我吃点简餐。”

布兰度便提起酒壶倒酒:“陛下的心意,我想奥尔良的诸位同僚一定能够体会。”

可倒到贞德面前时,少女伸手抬住了壶嘴,她朝着国王径直发问:

“无教职的人,同享圣餐和圣血,难道您信仰的是胡斯派的异端?”

国王想了想,微笑着说:“使柔弱的女子和男人一样握起铜与铁,去迎击恶毒的弓箭,您又信仰胡斯派么?”

真麻烦,布兰度想。

按天主教的仪俗,祈祷后只有教士可以饮酒(圣血),而世俗的教民们只配吃面包(圣餐)。

胡斯派的异端则认为圣经上分明没有这样的条款,大家大碗喝酒大块吃面包才是替主行道。待俺们杀去教皇厅夺了鸟位,尊胡斯爷爷做大圣人,杰士卡爷爷做小圣人,管教天下都一样快活。

因之,胡斯派的骑士们把承接圣血的杯子画到军旗上,自称圣杯派,胡斯战争也有个圣杯战争的别称。

贞德仍然带着三分火气,因此用这一点开始诘问国王。

国王则以女子从军的习俗反击,这时代隔夜的随营妇女不少,但拿起刀剑枪炮的确实是由胡斯派开的先河。

就像是在礼崩乐坏的时代里,一个说割不正不食,一个说不仁义不战一般的不合时宜,所说的东西他们两个谁都不信,斗嘴除了争一口气之外,不存在任何意义。

布兰度收回酒壶,朝自己的酒杯斟上,然后直接把贞德的酒杯换了过来,少倒了些酒,然后端起来一饮而尽。

“恕我失礼了,陛下。”布兰度笑道,“但科尔大师的药实在是太苦了。”

夏尔毫无滞涩地举起酒杯:“确实,我可是深受其【苦】,喝了那种东西之后,只有葡萄酒还剩点滋味。随意一些,布兰度,这里没有旁人,叫我夏尔也可以。”

君王笑呵呵地望着少女:“让娜?”

贞德慢慢地点了点头:“夏尔。”

布兰度重新倒了酒:“那就容我们放肆一回。”

三只酒杯碰到一起,只有沉闷的木头声音。

夏尔轻轻地放下酒杯,从布兰度那里拿起酒壶:“布兰度,对于你的遭遇我很抱歉,如果你有什么需要的话,我会尽量满足你的。”

贞德双手扶着桌沿,身子后仰,哼了一声。

布兰度却拿了块面包:“这不着急,夏尔,国事为重,我的事可以稍后再议。”

夏尔为他掺上酒:“不,一定要提,务必要让我弥补我心中的歉疚。”

布兰度笑着看了他一眼。

刚刚才把自己的身份从国王退成夏尔·瓦卢瓦,想在这种时候把账目一笔勾销?真觉得我利欲熏心,对被刺杀没有一丝火气么?

“让娜才是今天觐见的主角,还是请她先说吧。”布兰度说道。我会找个最好的机会,狠狠地敲上一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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