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2 / 2)

奥尔良主教将一行人带入正厅边的耳室,小心地带上了门。

众人围着一张方桌坐下,一堆起伏的黏土和染色的木块铺满了整张桌面。

“容我向诸位介绍,这东西叫沙盘。”布兰度熟练地甩锅道,“胡斯派的杰士卡在双目失明后,就以此来掌握形势指挥军队。”

拉海尔抬起头望着他,怀疑之色溢于言表。因为如果这玩意真的是从胡斯派资料里翻出来的,不至于到奥尔良才拿出来。

布兰度只能眼珠乱转,反正拉海尔能耐再大也不可能去19世纪把莱斯维茨抓来对质。

好在迪努瓦情报齐全,雅克·科尔手艺高明,花一晚上做出来的奥尔良城防图像模像样,拉海尔随即就低下头,把精力投入到敌我形势的分析上。

很快,他和布萨克元帅都叹了口气,同时贞德惊讶地说着:“我们现在的形势,和二月时一模一样诶!”

她看着布兰度,像是想到了在蒙塔日的溪边划泥为图的窘境。彼时在烂泥地里扔下的那几颗小石子,如今也忠实地立在这张沙盘上。

布兰度咳嗽了一声,主要向王族的两位做出解说:

“英国人现在的兵力分成三部分。”

“从西到北,是英军的主力所在,他们在这里建立了堡垒群。控制从卢瓦尔河滨大道到北方大道的这一片区域。预计有两千人的敌军。”

“卢瓦尔河以南,有英国人建立的双子堡垒:图列尔和奥古斯丁,这两座堡垒构成掎角之势,掐断了奥尔良的南方大道。预计敌军也有千人。”

“整个东北面是森林,以及勃艮第人废弃的营地,然后我们转向正东,那里有一座孤零零的英国堡垒,大约有五百人,其名为……”

布兰度看着贞德,仿佛听见了那天的雨声:“圣卢堡。”

贞德自然地挥了挥手:“既然如此,等我们汇合了吉尔,就可以直接拿下这座圣卢堡。”

布兰度愣了一下,缓缓地说道:“圣女大人,圣卢堡……”

“攻击圣卢堡没有任何价值。”拉海尔毫不客气地说道。

“胜利本身就是价值。”贞德不假思索地反驳,“面对恐惧的最好方法就是战胜恐惧,将军。”

熟悉的感觉回来了,布兰度又熟门熟路地和起稀泥:“好了,两位,我们先讨论接应吉尔入城的方案好吗?”

他又有些怀疑,他们是不是只有他在场的时候,才会肆无忌惮地直抒胸臆,就像自己趁着雅克·科尔在的时候所做的一样。

“有了迪努瓦大人的支持,我们增添了二十四门炮,四百个热那亚弩手、七百个长戟兵和八十骑兵。以及数量达到五千的武装市民……”

迪努瓦喘匀了气,举手道:“我有必要提醒各位,这批武装市民没法在城墙外提供战斗力。”

贞德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我知道了。布兰度先生,请继续。”

布兰度用剑鞘在沙盘上指划着:“德·莱元帅的部队预计在明后天赶到奥尔良,他们人数太多,只能提前渡河,走河滨大道,经过英军的西北堡垒群,然后我们会有三个方案:”

“最简单的,我们出兵威吓英军,既然明面上法斯托夫不在,那新任的英军主帅可能不敢就此交战,任由我们合兵一处。”

拉海尔提问道:“如果南岸的英军渡河,和堡垒群里的英军先联合起来呢?”

阿朗松公爵倒是心直口快:“好啊,他过河我也过河!他敢过河拦截德·莱元帅,我就过河直取他的双子堡!砸烂他的封锁线!”

拉海尔甚至不屑于驳斥年轻人的话,只是看着布兰度。

“第二个方案,我们以攻代守,用炮兵牵制性地进攻英国人前突的堡垒,吸引其注意力,让吉尔他们趁机通过。”

众将纷纷点头,看来这个方案更合他们心意。

英国人的可怕之处就在于,他们总能把法国人骗进他们的预设阵地。如果法军能主动调动英国人,没法设下防御阵型的长戟兵和长弓兵其实并非无懈可击。

就像迪努瓦是公认的不擅临阵指挥,但他在守备蒙塔日的时候,就曾经设计水淹千名英军。

“所以我们还有第三个方案,让吉尔示弱,主动吸引英军来攻。然后我们找准机会,打一个经典的锤砧战术,两面夹击。”

众将赞许地点头。这是二月份鲱鱼之战的镜像演出。

英国人对缩在坚城里的法军束手无策,所以用补给队引诱他们出击,靠着法斯托夫的神勇发挥钉住法军主力,四面八方的英军赶来收割。

如今只是把双方的角色对调一下,用速成胡斯战术的吉尔·德·莱扮演法斯托夫。

计策简单,但是实用。只要英国人仍然渴望奥尔良,渴望结束这折磨人的围城,没有比痛击补给车队更实惠的手段了。

唯一可虑之处只有:

“法斯托夫。”贞德喃喃地说着,“这老家伙会在哪呢?”

但她旋即眼神清明,点名道:“拉海尔将军

。”

“在,女孩。”

“如果每个计划都考虑法斯托夫,我们就没有余裕去干别的事了,将军,你要我划给你多少人,才能保证那老尖耳朵影响不到我们?”

“拉海尔……一会再给你数字。”将军难得地,没有断然地做出承诺,而是安静地坐在位置上,低头沉思。

贞德便点点头,目光沿着沙盘起伏的曲线绕了一周,说道:

“大部分人,看来是支持第三个方案的。”

“当然了!”阿朗松公爵激进地响应着。

但迪努瓦沉吟许久,举手道:“非得……在这种情况下决战么?”

贞德眨了眨眼:“布兰度团长,请为我们解释一下。”

布兰度深深地吸了口气:“阿金库尔战役,英国人动用了九千人。韦尔纳伊战役,英国人也是九千。我们的敌人,纠集那个岛国的所有力量,他们的上限就是这么多人了。而现在在奥尔良城外,有多少敌人呢?”

“三千五百。”在座的人都在心里念道。

“我没有指挥过大兵团的经历,坦率地说,我们都没有。”布兰度看着法兰西最后的军官们。布萨克元帅挠了挠头,虽说他资历最老,但也不过就是常年带着千把人参与会战罢了。

阿金库尔死了一批,韦尔纳伊又死一批,法兰西的高级军官们业已损失殆尽。只剩下布萨克这种无人关注的野草,拉海尔那种长在石缝里的劲松,还有贞德、阿朗松、吉尔·德·莱这样的幼苗。

“所以,对我们来说,没有比眼前的英国人更适合的敌人了,他们只有巅峰时三分之一的兵力,围了七个月的城,还被分成了各自为战的三段,就算是谨慎的盖克兰,他也不会放过这种机会的,迪努瓦大人!”

“况且,”布兰度话锋一转,“兴许法斯托夫看穿了我们的计策,所以按兵不动,又或者英军的新统帅还是胆怯了,所以不敢出击呢。”

“这么看来,这个方案是前两个方案的结合。”首席亲王拍了拍浑圆的肚皮,“要放弃理智还真难啊,圣少女,我保留我的意见,服从你的命令。”

“很好。”贞德如同打量猎物的狮子一样看了他一眼,又转向拉海尔:“您做出决定了吗?”

“少女给拉海尔三百人,一半要骑兵。”将军坚毅地说道,“然后你们忘记法斯托夫,做好自己的事。”

布萨克元帅耸了耸肩膀,往左看看,雅克·科尔意味不明地笑着,他最终还是捅了捅右边的阿朗松公爵,努了努嘴。

公爵果然一脸担心地问出了口:“将军,这就足够了么?之前您也是带着三百人,可没能阻止那场失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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