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兰度无意识地敲着桌子。
第一步是,让结过婚的女士也能成为圣女;那么发展下去,会有让人不介意圣女守贞的一天么?
正巧现在的教廷还处在几百年未有的虚弱之中,里夏尔的雄心,恐怕不止于这一条规章吧?
神父放下水杯,瞪起猫头鹰般的眼睛,盯着布兰度:“我想,您应该能和我达成共识。”
布兰度笑着,朝他伸出了右手:“我只是尽我的职责,去保卫那些为法兰西和天主的事业献身的,女士们而已。”
里夏尔郑重其事地擦了擦手,同他握到一起,有节奏地摇了三下,分开。
“感谢您的理解,勒曼格尔团长。我想我不是一个令人感到愉快的相处对象,正好也有人来找你,我们就到此为止吧。”
勒曼格尔团长便向神父告辞,刚出门没两步,就看见贞德远远跑来。
——
事后,布兰度想了想,里夏尔神父大概确实在国王身边憋坏了。
毕竟,阿朗松公爵这种著名的穷鬼,在被国王宴请了一顿之后,他的猎犬都能心疼地去给主人猎两只兔子回来。神父不过是多吃了只烧鸡,实在不能算是失礼。
可惜国王只在奥尔良盘桓两日,到军营和医院慰问了一番便又仓皇南渡,躲回法兰西的腹地。
对于布兰度来说,国王造成的唯一改变,不过是医院里多了一位富婆,军议上多了一位元帅罢了。
眼下,雅克·科尔挠着光头,笑着说道:“我恐怕得向诸位告辞了。再待下去,我在国王身边的椅子都要被那个神父偷走了。”
“反正您一向也是站着的。”贞德笑了笑,“科尔大师,您先说说打听到的情况吧。”
术士定了定神,指划着眼前的地图:“团长前天告诉我,去侦查雅尔若周边的局势……”
随着他的讲述,人们渐渐眯起眼睛。
蒙塔日,空虚。
洛里斯,空虚。
奥尔良以东,雅尔若周边的几座城市,城中的英军居然都在几天前消失不见。
而雅尔若城本身,则没有任何消息传出,原本松懈的城市突然间戒备森严了起来。
布兰度越来越精神了。好家伙,法斯托夫这个老家伙,竟然真的想搞偷袭!
怎么能和我用一样的手段呢?无耻!
他望向拉法耶特元帅,老头的眼里闪着锋利的光。
“诸位,看起来我们抓住法斯托夫的小尾巴了。”布兰度说道,“当然,这也可能是他故意留下的陷阱,可不管是什么,我们都不能对雅尔若视而不见。”
“必须拿下雅尔若。”吉尔率先响应,“我带着所有人跟你们一起。”
“只出动我和德·莱元帅的部队就好,沿卢瓦尔河进军,带足船只和火炮,万一不利,或者法斯托夫突然来袭击奥尔良,可以顺流撤退。”布萨克元帅很快给出了稳妥的方案。
“我反正要跟你们去!”阿朗松踊跃请战,“义勇兵都可以留下。”
“拉海尔留下,防备法斯托夫。”
“我和拉海尔搭档留守吧。”迪努瓦看了一眼堂弟,叹了口气。
拉法耶特摸着右眼上的伤疤:“出动三个元帅,打一个小小的雅尔若也太好笑了,我就留在这。请把胜利带回来,勒曼格尔和少女让娜。”
贞德搂着布兰度的肩膀,坚定地说道:“那是当然,主会保佑法兰西的。”
布兰度微笑着看向将军们,他们比过去的每一秒,都更有胜利的信心。
“今天傍晚开始准备装船,明天一早,出兵雅尔若。”
对法斯托夫的反击,就从现在开始。
10.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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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上午,法军都牵着马举着旗,傍着河水唱着歌,士气高昂地向雅尔若挺进。
毋庸置疑的是,贞德绝对是队伍的焦点。她骑着白马,戴蓝色的小帽,穿着紧身的上衣和露膝的短裤,靴子里面是一双过膝的长筒袜,肩披一领金呢绒和丝绸混织的大氅。晨光照在她的脸上,那一定是极美的。
不只是士兵们怀着崇敬的目光看着她,即使布兰度就在她身边,也还是忍不住地频频回望。
“果然,这么穿着太奢侈了吗?”贞德被他们盯得有些脸红,小声地询问布兰度。
“不。”布兰度当即否认,“圣女大人,你这可不是向尘世的虚荣心让步,你只是在用一种全新的形象,宣告神的荣耀和我们胜利的信心。”
少女还是有些不自在地打量自己:“明明夏洛特都只穿着朴素的衣服,我还收了她这样的馈赠,实在是有些过意不去。”
布兰度脑子里瞬间飘过一个低情商回复:“反正这是男装,她也不会穿的。”
要还是在进入奥尔良之前,他准会这么说,然后继续和贞德笑闹,不过现在……
他咳嗽了两声,答道:“让娜,这是因为大家都想欣赏你的美丽,就连公主殿下也不例外。”
贞德如他所料地红了脸,推了布兰度一把,将白马带开一步,仍和他并辔而行。
这时吉尔从后方挥着手催马赶来。
“让娜,布兰度!”他的喊声里夹着罕见的喜悦,“你们一定得来看看这个!”
贞德迷惑地看了布兰度一眼,便调转马头,迎上手舞足蹈的元帅。
正好到了中午休整的时间,船队都收了帆,泊在河上。吉尔一路引他们上了船,自豪地走到堆积的木箱前:“你们看!”
这条船上载着各种辅助攻城的物资,尽是向奥尔良人募集的,包括了用来清理炮火轰击后城墙残垣的十字镐、铲子,用来搭在壕沟上以便让战车通过的短梯等等。
木箱上都打着记号,大多歪歪斜斜地刻着jeanne la pucelle,也即是“圣女让娜”,表明这些物资全是赠给贞德的。
恍然间,布兰度感觉自己像是打开了直播间,满屏幕都是奥尔良人整齐划一的打赏和弹幕。
“这行字你该认识了吧。”他朝贞德笑道。
她昂起头,自豪地说着:“它们凑到一起了,我当然认识。”
就算贞德昨天已收到了奥尔良人的善意,但看着满是自己名字的木箱堆在一起,她还是有些感动。
“吉尔,你带我来就是看这个吗?”少女定了定神,问道。
“不。”吉尔笑着摆手,“布兰度,你看,这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