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法耶特呆滞了一瞬,这才骂道:“你哪里像法斯托夫,明明就是和老色……布锡考特一个模子扣下来的无耻。”
他挥手驱赶着布兰度:“到了这里已经安全了,你走远点,我不能被爱哭鬼看到这副样子。”
布兰度便找了几个还能走动的兵士,看护住老元帅。他独自回到旗下,迎上了男爵和珂赛蒂。
珂赛蒂本来活泼跳脱的脸上此刻满是悲伤,男爵也神情严肃,布兰度知道这一刻总是要来的。
虽然再做一百次选择,他也会一百次地把他们扔向生死之间,在那之后也毫无愧疚,但是
他面对即将收到的,男爵的责备与珂赛蒂的失望,总还是会感到一丝失落,像是带在身边某个不值钱的小玩意儿忽然丢了。
在他面前,洛塞尔男爵面沉似水,轻轻地拍了拍布兰度的臂膀。
“没受伤吧?”他严肃地问道。
莫名其妙地,布兰度为了某件小玩意儿的寻回,忽然松了口气,摇头。
“你打垮了法斯托夫,还让我们分享了这份荣耀,我打心底里为你高兴。”男爵再也绷不住脸,蛮自豪地笑了。
“父亲!”珂赛蒂带着哭腔喊道。
“振作点,女孩。”老人的笑意丝毫不减,“我知道你在为士兵兄弟们悲伤,你是有副好心肠的,但这时候你更得感谢布兰度,他为你展现了这个世界最真实的一面!”
“大人……”布兰度轻声劝阻,但老人一口气地说了下去。
“珂赛蒂,所有欢呼你名字的人,都会走上这样的战场,要么杀人要么被杀。你手中能保护别人的力量,终究都是用来杀人的。这可能是爸爸最后一次保护你了,女儿,你现在还可以后退,我替布兰度做主给你一个后退的机会。”
“布兰度?”男爵低着眉毛,看向他。
话说到这份上,布兰度便也同意。
原本他和男爵的默契,是把珂赛蒂当一个赛里斯的白瓷花瓶使用,可刚刚他竟然抡起花瓶去砸人,幸好还没碰碎。这之后珂赛蒂不管做什么选择,布兰度都会尊重她的决定。
小修女擦了擦眼睛,坚定地说道:“安伯,我不后退,让娜姐姐也走在这条路上,我不能后退。”
男爵叹了口气。
可她的眼眶又泛了红:“可是,父亲,我也不知道这条路该怎么走。”
老人讶异地抬起头,张了张口,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布兰度!”这时闯过来的是怒气冲冲的贞德,她背着一捆干柴,手上还举着两个火把,一副万夫不当的样子,“你在欺负珂赛蒂吗!”
不知为何,布兰度总觉得她这副形象,可能会变成纠缠他一生的梦魇,身体预先地打了个颤,慌忙摇头。
少女干脆地把火把扔给他,走过去把珂赛蒂抱了起来,小修女虽只小她两岁,但是身高恐怕不满一米四,被她横揽膝盖和背脊,像抱公主一般搂在怀里。
“不管怎么说,小姐妹。”贞德换上一副笑颜,单看着就能让人勇气倍增的,“你今天帮助了天主的事业,帮助了法兰西,也帮助了我,我得代表他们给你奖励。”
说罢,她低下头,慈和地亲吻了珂赛蒂的额头和面颊。
小修女晕乎乎的,直如酗酒了一般,要是天气再冷些,准能从她头顶看到冲冲的蒸汽。
男爵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扶住了被贞德放下的女儿。
“那……我呢?”夏洛特公主摇摇晃晃地在他们背后站定,一边看着贞德,一边又用哀怨的目光刺向布兰度。
贞德落落大方地张开怀抱,把公主箍进怀里,坏兮兮地亲吻了她两侧的脸颊:“夏洛特,之后的奖励,等我们彻底赢了再说吧?”
“那我呢?”布兰度也不甘示弱地凑了过去。
“一边去!一边去!”少女嗔怒地推了他一把,“不对,快过来。”
她把背着的干柴卸下:“先帮我把火升起来,我们得让大家健健康康地追杀法斯托夫呢。”
战场打扫干净,热那亚人的船又派上用场,他们直接送了一批伤员返回奥尔良。
后方的物资也慢慢地运了上来,篝火绕着小丘铺开,在烘干的地面边上,一个简陋的营地在天黑前立起。
坚持去追杀英军的拉海尔也回来了,肩膀上又插着两只箭,布兰度考虑着要不要在他肩头画个靶子,来收集一下英军冷箭手的能力数据。
这点坏想法很快就淹没在胜利的喜悦中,士兵们举着汤碗,如饮酒一般地庆祝着。
毕竟,这是第一次在野战中,正面击溃了由法斯托夫带领的英军主力。法军士兵的脑子里此刻只有一个朴素的想法:
什么塔尔伯特,法斯托夫,圣女把他们全都打败了呀!
法兰西,天下无敌呀!
这种气氛是比酒还醉人的,贞德的双颊都红彤彤的,娇艳照人,说话也渐渐模糊了。
“布兰度先生,我们……赢了,对吗?”她趴在布兰度肩头,仰着脸,几不顾周边还围坐着其他的将军们。
一个知趣地转头的都没有!布兰度绝望地发现,他们全都兴致勃勃地看着自己。
他又不忍心把她推开,只轻轻地劝道:“让娜,这只是一场胜利,我们还要认真地打很多仗呢。”
“没……关系的。”少女挥出右拳,劲风逼人,“就算输了也不怕,我们输得起。”
“喂。”布兰度晃了晃他的肩膀,“这种话说出来不太好吧。”
少女的下巴被晃开,却没有远去,而是径直沿着他的胸腹下滑,枕在了大腿上,呢喃着:
“反正,最
开始的时候,我就只有你一个人呀。”
紧紧地抱住布兰度的腰,她不一会就打起了呼噜。
“圣女太累了。”布兰度抄着她的腿,将她抱起,“先失陪了。”
他的行为是如此地光风霁月,众将都找不到起哄的时机,只能赞许地点头,将他们送别,这才小声谈笑起来。
布兰度抱着贞德走进帐篷,通常他在行军时是要避嫌的,但今天大胜的喜悦充盈了他,他也顾不了那许多了。
当然,布兰度也不是要做什么,毕竟已经累到了极点,他也没有超越人类的体力,只是把贞德放在铺盖上,怜爱地轻吻她的唇。
“今天的奖励,我自己拿走咯。”他小心地说着,害怕吵醒了她。
沉睡的贞德松开搂着他的手,似乎心满意足地笑了。
布兰度又忙活了一阵,帮她脱掉衣服鞋袜,擦干身子一类,最后也闷头在她身边睡下。
虽然抱着睡听起来浪漫些,但这可是炎炎夏夜,自己睡不香么?
这时候的布兰度大概还不知道,当他睁开眼的时候,会收到一个能打乱他全盘计划的消息。
此去四十公里外,默恩城下,英军的旗帜落在泥泞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