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椅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哑声，伴着男女们浓情的倾诉与呻吟，那些短暂分离的，必将再次合而为一。
或曰：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
山不厌高，海不厌深。圣女吐哺，天下归心。
46.好人就得被人拿枪指着
=================================
“住手！”
一声厉叱，贞德当即打马扬鞭，赶了上去。
前面是一个法军士兵——至少布兰度的第一印象觉得他是——被绳索反剪手臂绑住，踉跄地在街上奔跑。
背后追着几个英军士兵，这倒是确凿地，因为他们的大队都在城门边等着他们，身边还押着大批俘虏。大约这些英军都是从各地紧急集结过来的，抓着的俘虏都带在身边。
“求您慈悲，女士！”法军士兵喊道，“求您救救我们！”
但他终究太虚弱，英军很快追上来，用矛杆抽他的腿，将他扫倒，按住。
而贞德就在此时赶上去，将几名英军驱散。
“你们在做什么！”她大声质问。
英军老兵缩了缩脖子，陈述道：“我们在捡回我们的合法财产，女士。”
“财产！”贞德喊道，扬鞭指着地上的，还有城门下的俘虏们，“你是将我的同胞们视为财产吗！”
这时精灵样子的军官也走了过来，不卑不亢地说道：“女士，我们的行为完全符合与贵军签订的协议，请不要干涉我军士兵处置他们的财物。”
布兰度和阿朗松驱马跟上。
阿朗松小声地劝着贞德：“确实是这样的，我们已经允许了他们带走武器和财物……俘虏，也是财物。”
“那怎么可以！”贞德气道，“让我国英勇的士兵在我眼前被抓走！”
布兰度则冷笑着上前：“英国佬，你觉得你比法斯托夫如何？”
精灵仰头道：“我自然比不过法斯托夫大人，可勒曼格尔将军与这位女士，一路营造的严明形象，何苦为这几十个俘虏折损？”
“你在威胁我们？”
精灵仍然语气平静：“不敢，各位在这种局势下依然反抗我王，显然不是会被威胁的，我只是向您陈述利害。”
诚如斯言。
要不是贞德催马太急，布兰度完全不想管这些破事。宝贵的时间拿来整备军队，搜刮特鲁瓦岂不美哉？何苦为着五十多个俘虏，同这些【签了协议】的英军再打一场？
一方秉持战争的规则，即使他们时常将之撕碎。而另一方则被规则与良心双重地折磨着，可这正是她可贵的地方。
汉昭烈帝刘备曾经主张：“每与操反，事乃可成。”
换到贞德身上便是：英国人反复无信，贞德便要言出必行。英国人残忍暴虐，贞德便要仁慈博爱。这是她重要的政治资本，布兰度不能容忍这一旗帜受污。
他想了想，开始迂回。
“精灵，你有这样的见识，不该是无名之辈。”
精灵朝他施了个复杂的古礼：“托马斯·德·蒙哥马利。”
“蒙哥马利先生，这样吧，您能否释放圣女面前的这位士兵？”
他只思考了两秒，然后便转向贞德：“您带走这位士兵，就保证不再提更多要求了吗？”
贞德下意识地就要反驳，可她看了眼布兰度，忍着怒火点头。
“很好。”蒙哥马利立即抹去了礼貌的表情，只用尖厉的语句驱赶那几个英军，像拿着杆子追逐鸭子一般，把他们赶回队列，只留下惊魂未定的俘虏。
“然后……”布兰度慢悠悠地说着，蒙哥马利毫不意外地站在原地。
“既然您证明了，这些俘虏也是可以放弃的，我们就谈一笔交易吧。”
“三千利弗尔。”蒙哥马利直接开价，“五十三个人，这价钱很公道。”
布兰度深吸了一口气：“但是……”
最后成交价是一千五百利弗尔。大约比打完一场战役后，要给这么多人发的赏钱多些。
对他和贞德而言，赎买战俘是吃力不讨好的事，一来这些人被俘虏已久，身体虚弱；二来他们就算养好了身体，理论上也可以拍屁股就回去找原来效忠的主人。这是拿着将军的薪水，操着国王的心。
不过那该是之后头痛的事啦。布兰度想，他们中大约有一半，会抱持着对英国人的仇恨加入骑士团，虽然这次征兵很昂贵，但不能算是一无所得。
蒙哥马利，他记住这个名字，目送这位精灵远去。
他宽慰了贞德，然后开始正经地巡视这座城市，会见城中的行会代表和贵族，打发圣女们去带队亲民。
法军的军纪确实比市民们预料得要好，在占主体的圣女骑士团带动下，可以做到“不饿不掳掠，不冻不拆屋”。在军费还充足的现在，已经是欧洲一等的好兵了。
再加之里夏尔的吹嘘，听说她刚刚慷慨解囊解救俘虏的义举，特鲁瓦的市民们都兴起了朴素的念头：贞德绝对是一位真正的圣女！
他们都簇拥着她涌进教堂，祈求她为孩子们洗礼，成为这些她几乎永远不会再见面的孩子们的教母。
城市理事会上，布兰度面临的气氛则要紧张一些。
“我期望诸位，以特鲁瓦的名义，向之后的夏隆、兰斯发函，劝告他们执行同诸位一样明智的决定。”
他带着全副武装的骑士们，礼貌地请求。
香槟地区的大城市同气连枝，大都绕着卡泰隆尼平原建立，中间无险可守，唯一的要地就是夏隆。
“护国公”埃提乌斯在此击破阿提拉。“世界重建者”奥勒良于斯逼降高卢，完成一统三国的伟业。有趣的是，胜利的都是自南向北的一方。
恰如今日，等他们迈过夏隆，随后只有一片坦途。
理事会却仍然犹疑不定。
布兰度明白，这是他们在畏惧勃艮第和英国人卷土重来，对他们进行清算。自己献城投降算是常规操作，最后也是礼送英军出境，没有破脸，可要是帮法军劝降城市……
咚地一声，里夏尔神父用裹着绷带的手，砸在桌上。
“回答我的问题。”神父盯着莱吉泽主教，森然问道，“夏隆，五天前曾经承诺帮助你们守城，他们来了么？”
“没，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