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节(1 / 2)

神父一下下地砸着桌子,仿佛战鼓:“过去的十几年,你们曾经百般对抗王军,甚至对鄙人实行了拷打。可我们这次进城,清算各位了么?”

“没,也没有。”

神父一掌拍下,绷带里渗出了血,语气却丝毫不变:“那为什么,你们不愿意帮助国王,还在包庇国王的敌人?”

主教咬牙说道:“因为……诸位是好人。”

里夏尔古井无波的脸上,突然多了一丝笑意,他转过头,示意布兰度上前。

“这就是你们的道理。”布兰度摇头,“好人就得被你们敷衍、糊弄?”

没人答话,只有一部分人的汗水在落,可更多的人大约确实是这么想的。

贞德在外面表现得越仁慈,越是亲民,这些脑满肠肥的大商人越是有恃无恐,以为拿住了法军的把柄。

可惜……如果我们一无所求呢?

“莱吉泽主教,说说你的打算。”他直截了当地点名。

“我……我……”莱吉泽咬牙,“我愿意,以个人名义,向夏隆主教发函。”

“这不可能!”席间有商人喊道,“你是理事会的议长,怎么可能有个人名义!”

“你想保护的,就是这些人么?”布兰度朝主教感叹道。

他拔出咎瓦尤斯,摆在桌上:“愿意在莱吉泽主教的信上联名的人,请留下,不愿意的请离开。”

二十个人的理事会,有七个人直接起立,两个人犹豫了一下也跟着起立,四五个在椅子上挪着屁股。看这形势,有个果断起立的商人又坐了回去。

布兰度笑了,果然,动摇的有,聪明的人也有,但沉默的才是多数。

他一挥手,士兵们一拥而上,将还没出门的八人一起拿下。

“布兰度!你要撕毁协议吗!”刚刚训斥主教的人喊道,这人叫什么来着?布兰度记不住了。

算了,他不喜欢记死人的名字。

“莱吉泽主教,请写信吧。”他笑道。

主教的声音有些颤抖:“勒曼格尔总督……您这样未免也太……”

“除了之前约定的六万利弗尔,我不从特鲁瓦带走任何东西。”虽然实际上是五万六千利弗尔,布兰度想。

“他们的家人和工坊都保存着,各自的商铺和浮财,是你们写这封信的润笔。若有剩下的,再请各位捐出来,以圣女的名义出资雇人,在城池两面修些浮桥,之后国王大军过境的时候……我猜诸位应该不想,让几万人挨个通过市中心吧?”

诱之以利,宣之以威,加上隐约地提醒他们,特鲁瓦的民心,至少今天特鲁瓦的民心,有很大一部分都站在他这边。

莱吉泽主教可能还不够动心,但他周边的人们都露出惊喜之色,一下子就压住了之前的恐惧,马上督促着主教写信。

而倒在地上的人也有人挣扎着:“总督!总督!我愿意写信,愿意献出家财给各位!我是法兰西的忠臣啊,请饶我一命!”

“哦?”布兰度走过去,蹲下,示意士兵们稍微松开一些,让这位识时务的商人抬头答话。

“你都为法兰西做过什么?”他问道。

“我,我为拉特雷穆瓦耶大人传递过消息!对,我为宫相大人效力很久了!”看见布兰度惊讶的表情,这人越说越是自信,渐渐得意起来。

宫相高于总督,这是颠扑不破的道理,那么他托庇于宫相的影子之下,也就成了宫相影子的一部分,隐然有种高于布兰度的自觉了。

“雷蒙德!你背叛了我们,这恬不知耻的走狗!”那位【怒斥先生】三度开口,两个士兵都按不住他,唾沫飞溅到了布兰度手上。

布兰度不以为意,在雷蒙德华贵的衣服上擦了擦手,转过头问:“那么,这位愤怒的先生,我给你一个机会,你会接受吗?”

怒斥先生的脸色变了又变,终于用怒气不息的腔调开口:“你要做什么!”

“保住你的家族,保住你能带走的财产,我甚至可以再给你一个发财的机会,既然你那么想当勃艮第

的忠臣,那就请你带着钱离开。这条件,你还满意吗?”

比起抄家破族的威胁,突然一下子得到厚待,怒斥先生惊讶不已:“你在玩什么把戏?阿玛涅克的小子!”

他大概还抱持着内战思维,把一切同勃艮第敌对的法国派系都视为阿玛涅克派,布兰度懒得解释,只说:

“我觉得您对特鲁瓦事务特别了解,正好我抄这七位的家产,尤其是这位雷蒙德先生家要连根拔起,需要一位熟知内情的顾问,能否请您屈就此职?”

雷蒙德惊怒交加,挣扎着被士兵们拖下去。怒斥先生仔细,认真地想了想:“我现在去那封信上署名还来得及吗?”

“戈弗雷,加上你,十三个人就不吉利了。”莱吉泽主教坚决地摇了摇头。

47.我等正欲死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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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尔有几滴血淌在塞纳河畔。布兰度并不在意。

他也不在意支持他的十二席对那七席抄家时,会有多少中饱私囊的行为。他已经说得够明白了,这些抄家本来就是为了收买他们,能捞多少,全凭各自的本事。

他留下愤怒的戈弗雷先生,是为了撕破封建社会的脉脉温情的。避免这十二席中,还有人立场不坚定,只是被大势裹挟,下手不狠,让这七家人保留在特鲁瓦兴风作浪的能力。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布锡考特的一世英名坏就坏在这里。

布兰度不会重蹈覆辙。

他亲看着莱吉泽主教写好信,各人都用上印玺,又教法军的斥候和特鲁瓦的信使一起出城,才慢慢地乘着马,伴着月光回到驻地。

这是特鲁瓦的一间大宅,由一位聪明的商人——便是最开始跟戈弗雷一同站起,又顶着众人目光坐回去的那位——所献。这家似乎是做粮食加工的,同勃艮第的绑定固深,但只要布兰度光复香槟,有了粮产地在手,加上军队的花销,商业上的上下游一齐控制,收拢他不在话下。

他便坦然受了礼物,为免给人贪婪的样子,又传讯让法军军官们都来居住。不过进来时,看着门前稀疏的马匹,布兰度知道并无几人受此好意。

“拉海尔将军他们来过,不过嫌不方便,晚饭后又去了城里的大浴场……”卫兵小声地报告。

热情的法国人谈浴色变,是在百年之后。西班牙从新大陆把一种名为梅毒的疾病传入欧洲,又在物理上砸碎了法国的争霸梦,引爆了法国种种内患,才把法国人逼到以垢为荣的扭曲形状。

这个时代的浴场,既是贵族之间优雅的社交场合,也是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交易场所。

难道拉海尔会去搞什么社交吗?他们去浴场目的不问可知。

布兰度闭着眼睛都能拟出一份名单,拉海尔肯定带着他的小兄弟桑特拉伊,皮埃尔这个风流乐师说不定也会混进去,德·梅斯看着正经,但多半也不免俗。法国人啊,比起睡什么床,可能更在意床边睡得是谁。

到头来,他走进宅邸的小浴池时,只有喝得醉醺醺的阿朗松公爵,泡在里面,同他挥了挥手。

真可怜,公爵。他拿着水瓢想,在这种时候被同僚排挤了。

不过仔细想想,在这种事上拉海尔也从没叫过自己,大约就算是拉海尔,也自忖挡不住贞德的怒火吧。

慢慢地洗着澡,伴着隔壁女孩们的闲谈,算是夏日军中难得的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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