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人赶过来,是卡特琳娜,富有的圣女朝他们打了招呼,小声在洛塞尔耳边说:“大人,既然您活着回来了……”
“请保留。”老人陈凝地看着她,“并没有差多少时日,你应该看得出来,麻烦你了。”
卡特琳娜便画了个十字:“愿您平安喜乐,走过这段道路。”
她又回头,对贞德道:“圣女大人,您是否需要一把新的剑?”
贞德正想说,她已经有咎瓦尤斯了,可这时才醒觉,那把剑已随着布兰度丢在了战场上。她攥着拳,笑着说道:“如果您有的话,真是太方便了。”
卡特琳娜从腰间解下佩剑,双手奉上,甚至比咎瓦尤斯还长些,是把确实的双手剑。
“圣凯瑟琳剑。”她解释道,“据说是查理曼的祖父,铁锤查理所遗留的佩剑。”
贞德接过剑,道了声谢,抽出沉重的剑刃。
再没有璀璨的华彩,她拔出这把剑来,是为了亲自发动征伐和杀戮,是为了教地上动刀兵。
“如果您还有别的需要,尽管找我。”
旋即,卡特琳娜心满意足地走了,时而还对持剑的贞德投来狂热的目光。贞德甩甩头,心想这可能是错觉。
“大人,我感谢您的宽宏大量。”少女收剑入鞘,准备离开。
老人平静地
望着她,又或是望
着东方深沉的夜色,似乎安慰地说道:“轻松一些吧,姑娘。”
“天总要亮的,没有太阳……也是要亮的。”
他的词句落在地上,被马蹄踏得粉碎,而天一时也没有亮。
59.布,飘零半生,未逢明主(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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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夜幕倒着扯开,在天色未黑的时候,回到战场的中央。
四面包围着的,都是英军的精锐。滑稽的是,他们满身十字军的神圣装扮,还打着圣乔治旗——在英格兰的传说中,圣乔治即是米迦勒化身,是顶级的屠龙者——而他们跃跃地想要营救的,却是与基督为敌的邪龙。
布兰度跪在黑血之中,黑色的液体像触须般缠着长剑,独不敢接近他的手臂。
贝德福德,精灵摄政公,正持着一柄大斧朝他走来。
那是和精灵的形象很不搭界的武器,就连拉海尔,恐怕也驾驭不了这种狂放的风格。只有北欧的巨人和阿尔卑斯山上的矮人,在大众的印象中才适合这样的斧头。
布兰度不觉得滑稽,只感到危险。
据说,贝德福德就是持着这样的大斧,于韦尔纳伊亲自冲锋在前,斩杀了超过百人的法军精锐。
而今这把斧头出现在他面前,如镇定山海的权杖一般杵在地上。
“布锡考特与薇薇安的孩子。”摄政公说道,“先拿着这个。”
他解下红色的金雀花大氅,抡直了,箭一般地掷向布兰度。布兰度一手扶住剑柄,一手接住,摸不着头脑。
“你一会用得上。”摄政公自顾自地说。
随即,如泥沼般的黑血开始朝中心凝缩,爬在剑刃上的触须也在消退,只是咎瓦尤斯的剑脊已被染成血色,而剑锋满是漆黑的污渍。
再然后,布兰度看见,血污散尽之后,最终留在那里的不是一条龙,而是一位赤裸的女精灵,正被他用长剑刺穿了胸口,钉在地上,艰难地咳着血。
他明白了,用红色大氅盖住了崔丝汀的大半身躯。
再抬起头时,他的笑容愈加灿烂。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他用几近夸张的语调喊道:
“伟大的联合王国的贝德福德公爵,法兰西人民的摄政,在下布兰度·勒曼格尔,有失远迎!”
摄政公毫不在意地摇头:“我才是巴黎的主人,应该出迎的是我。”
布兰度笑道:“那您还真是好客。摄政公大人,我斗胆向您提出第一笔交易。”
贝德福德沉静地看着他:“你,准备用我女儿的性命来交换?我不可能放你走的,勒曼格尔,你是伪王身边的头号主战派,是威胁性不亚于布锡考特的英雄。放走你,会让数不清的人因你而死,这有违我的职责。”
但他举起了战斧,稍稍地倾出一丝自信和傲慢:“不过,仅作为父亲,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听说你有一手快剑,放开她,我陪你打。”
还真是,方正。布兰度想,要不是在希农遇到贝德福德派来的刺客,又在这里看到摄政公招安的羊皮兵,他几乎就要相信,这家伙是一个可欺以方的君子。
这倒解决了一个问题,法斯托夫那老头,身上那些违和的英雄气,只怕就是对这位摄政公的拙劣模仿。
虽然贝德福德抛出了一个香饵,但布兰度不打算咬钩。且不说他已经累得提不起剑,就算他侥幸,击败了天下驰名的贝德福德,杀死或者挟持了他,就能孤身一人,活着离开?
他不相信。
“摄政公殿下,您似乎对我有些误解。布兰度并不好斗,事实上,我更喜欢为和平而发起战斗,就像我这一次来,只是为了让贵我两军,能渡过一个安宁的冬天。”
精灵古井无波地点头,不予臧否:“那么,勒曼格尔,你所提的交易为何?”
布兰度稍稍低头:“我想要争取一个,在您麾下,继续为和平奋斗的机会。”
这句话终于砸破了贝德福德的矜持,他的双颊不住抖动:“你……在拿我寻开心?”
“不,绝对不是。”布兰度满意地说道,“布兰度飘零半生,没有遇到过可以称为英明的君主。而您的风姿,机略和气度,无不使人心折。如您不弃,布兰度愿意向您……”
贝德福德垂下斧刃,向前一步:“打住,布兰度·勒曼格尔,我只向你确认一次。你确实明白你在说什么?”
“六个月前,我只是一个一文不名的誓言骑士,却能被希农的夏尔委以重任,贝德福德阁下,您的气魄,应当比他更大一些吧?”
“拙劣的挑衅。”精灵摇头,“我倒是想确认一下,我比那个伪王到底强出多少。不过不用试也知道便是了。”
他信手一挥,锋利的斧刃瞬间搭在布兰度肩头,要布兰度评价的话,这是比拉海尔还要流畅的动作。
“来吧,布锡考特之子,背弃你曾发下的誓言,背弃你所爱的魔女,向我,约翰·贝德福德·兰开斯特,藉吾王亨利之名统治法兰西的执政者,宣誓。”
布兰度背诵了简练的誓词,狰狞地笑道:“……我将向您,献上最坚定的忠诚。”
摄政公冰山一样的表情完全地崩塌了,他扶着额头,止不住地笑了起来:“人类,果然是很有趣的东西啊。我决定留你一命了,勒曼格尔。希望接下来的日子,我们能相处愉快。”
说着,他
放下战斧,全不防备地走进布兰度的攻击距离,俯身探查着精灵女孩的情况。
“拔剑吧。”摄政公吩咐,“原样拔出来,她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