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定是打定了主意,能将珂赛蒂当作自己的弱点,才在自己面前抖露开的。那布兰度未始不能抓住这一点——
从现在开始反击。
“一个,很简单的问题,勒菲女士。”布兰度问,“您,为什么要抓她?”
把她摆在自己面前,是因为摩根认为,可以用她来威胁布兰度,但抓她,有没有别的原因呢?
如投石入湖,幽魂的身上泛起一圈涟漪。
“你猜对了。”摩根的声音突然变得小了,“我确实需要,一位圣女。”
几个回忆瞬间从布兰度脑海里涌起:
在战场上,贞德是她最主要的擒获目标。
尼可·勒梅说了,摩根自有办法,抗衡教会对邪龙的天生克制。
仿佛在空无的脑海里立着几个石墩,一条坦途搭建起来:摩根所需的,正是珂赛蒂身上的神圣力量。
“她还是会死?”布兰度沉声问道。提起摩根,他始终想到的都是古代的残忍血祭。
“这要看你。”幽魂轻笑着,“吃点苦,是免不了的,但你既然想保住她的性命,或者尽量保全她的身体,就最好提高一点,她和我的适性,我好尽可能地节约耗材。”
身体接触的部分逐渐烫得难以忍受了,布兰度皱了下眉:“请说得明白些。”
摩根的笑声更大了些:“你还需要我点醒么,幼龙?我是摩根·勒菲,是祸乱不列颠的魔女,是同自己的兄弟乱伦繁育,最后又被他背叛的女巫。说到这里,你还要假装天真么?”
布兰度后退了一步:“不是我说,你们这些巫术、炼金术,整天就和这些下三滥的事打交道,怪不得世俗要视你们为邪祟。”
幽魂却理所当然地说着:“繁育用于屠宰的生命,创造为了收割的灵魂,你们凡俗中习以为常的事,本就是万难以魔法再现的,即使是混沌四神中的生命之主,也没法在天主的光辉中行这样的奇迹。若能以简便的方式达成,为何要求诸繁杂之道?”
这个亡魂,心思已经彻底地坏了。
布兰度正色道:“你还是说清楚些,以你估计,她究竟要付出多少代价。”
“哎呀,哎呀。”摩根的语气越发生动,仿佛和布兰度说着话,都让她越发接近生者的世界,“虽然我没在自己身上试过,不过最完美的情况,一升血,一只眼睛,大约也就够了?”
若要布兰度形容这时的感受,大约就是面对……一个正在拆着昆虫翅膀和肢节的天真孩童吧。
还说别人是孩子?布兰度咬了咬牙,没法在这样的语气中再作反驳。一来,他下意识地说过了“不讨价”;二来,对方似乎也自觉进行了天大的让步。
“您讲解得很清楚,我明白了。”
幽魂却大胆地接近了他:“你还很生气呢,幼龙,因为我对她的残忍么?可你要对她做更残忍的事,才能让她活下来。真是有趣,真是有趣,这是出让人忍不住掏钱都想观赏的戏剧呢。”
“就追求愉悦这一点来看,你们这些精灵倒也挺有趣的。”布兰度摇晃了一下,“若没有别的事要告知我,请容我先告辞。”
“等等。”摩根一时间又失了生气,语调阴森起来,“幼龙,我想让你亲口表明一下,这个圣女
34.俘获敌方头目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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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常来说,更善良更有底线的一方,会承担更深的责任。安妮夫人便是如此。
只看了几眼珂赛蒂,知道她是布兰度的姐妹,又刚从安托万的地牢里出来,安妮便心疼得不行,一时也顾不上同崔丝汀置气,赶紧将小修女抱了过去,用衣袖擦着她脏兮兮的小脸。
“已经冻成这样了,我的天呐,你在路上就不能抱紧点吗?”摄政王妃一边唠叨着,一边支使起侍女们。
半座约翰宫有条不紊地运转着,厨房重新点火,随即送来了一盆温水,侍女们分散开来,擦拭小修女的手足。
布兰度也试着假惺惺地帮一点忙,但不出一分钟,他便被安妮夫人踢了出去。
“别捣乱!”她喊着,崔丝汀在一旁笑得前仰后合。安妮夫人随即扭头。
“你也给我出去!”当两个人都被赶上走廊的时候,就轮到布兰度去嘲笑她了。
他本以为精灵会有一番震怒,但她却意外地安静,只抱着腿,靠墙坐下。
“你是……怎么做到的啊。”崔丝汀小声地说着,“竟然能恐吓那个老女人。”
布兰度也是到了这时,才发觉自己满身是汗,都凉得透了。更进一步地,他意识到,他刚刚同摩根·勒菲完成了一次战术胜利,战略上极为失败的对峙。
“这有什么难的?”但他嘴上可毫不放松,“单看她的作风就知道了,尼可·勒梅和她是你死我活的关系了,她也只给炼金术士准备了诅咒,说明她时日无多,连这样的异心都必须容忍。”
“那我稍微任性一下又如何?越是接近圣诞节,她投入的成本便越多。而我?只是个一无所有的囚徒,她以为可以控制我,没想到我脑子抽风了,完全不合作,哈。”
理性地想,布兰度的心在滴血。不过从更高的层面上,他也没怎么后悔就是了。
如果自己和摩根都抱有未知的态度,相互之间的猜忌就会花掉布兰度的绝大部分心力,倒不如这样敞开心扉,显露獠牙,告诉不可一世的魔女:谈,大门敞开;打,奉陪到底。
这也是那个傻妞的处世哲学吧,凡是测不准的,便主动去校准一遍,用最好的理想去挑战最坏的局面。
“可如果……”崔丝汀又小心地问道,“如果,摩根真的不打算妥协,你会……杀了我,还有那个女孩么?”
布兰度笑了笑:“现在,不会了,但当时是会的,大概。”
他点着自己的脑袋:“很多情况下,我会依靠理智,但是呢,在最关键的时候……”
想到了贞德,还有国王查理,布兰度感叹道:“你必须有一股不考虑得失的莽劲,哪怕前面是深渊,你也得继续向前。除了最好的结局,我什么也不要。正巧,摩根与此完全相反,她会被我这一套吓住。”
“呵。”精灵轻笑了一声,把头埋低,“就会说大话,那你现在怎么办?”
布兰度的脸终究还是苦了下来:“我哪里知道?”
“赢倒是赢了一局,看起来挺威风的。”他慢慢地揉着太阳穴,“可这样一来,摩根也知道我的底牌和性情了,不会当我是一个可以任意揉捏的小人物,搞不好还会把我……”
崔丝汀冷笑道:“当作尼可·勒梅一样提防?”
布兰度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若真是如此,那真是不胜荣幸。”
精灵的嘲讽一时又梗在喉咙里:“你……你就完全不担心吗?”
“难道你在关心我?”布兰度却笑着反问她。
感觉到崔丝汀快原地起爆了,他才赶忙降温道:“好了,其实是这样的。以前有一个人说我,每到紧张的时候,就喜欢去撩拨别人,看他们气急败坏的样子。”
“那个人对你还真了解。”崔丝汀道。
“应该是她吃我的亏吃得太多了。”布兰度叹道,“要说我担心,生死的问题上我自然是担心的,但我更怕另一件事呀。”
精灵便问道:“是什么?”
“有人,一定有人,”布兰度坚定地答道,“在这时候想尽办法来找我,我如果只是乖乖地当好一位囚徒,等着他们打到巴黎城下,那一定对不起他们对我的期望。”
“你是会在意这些的人?”崔丝汀露出恶心的神情,“少开玩笑了。而且你现在做的坏事还不够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