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的统帅,普罗科普牧师,当真没有同混沌达成什么交易吗?”他不加掩饰地问道,当然只收到了一双白眼。
但有着珂赛蒂软磨硬泡,阿比盖尔还是稍稍吐露了一些内情,或许她自己也不把这些行军的小事看得多紧,布兰度却印证了判断,普罗科普更类于胡斯军的盟主,而非统帅。
杰士卡可以同时指挥胡斯军的三派:他嫡系的索雷尔派持中平衡,贫民的圣山派激进狂热,贵族的圣杯派保守犹疑,但他们大多数时间都服从杰士卡指挥。
但普罗科普,作为杰士卡的继承人,只掌握索雷尔派的实权,对于其他两派都只能利诱……而在早春攻打勃兰登堡,绝对是无利可图的举措!
从长远来看,这当然能消除胡斯军在北面的威胁,可这样急促的行军,这样漂亮的歼灭战,需要士兵付出怎样的心力?易地而
处,就算贞德能再
现突击巴黎的威风,也未必能取得同样的战果。
这可不该是衰退期的势力该有的表现!
布兰度沉吟着,望向东方,这个坏消息也可能变成机遇,但主动权并不在他手上,而要看西吉斯蒙德皇帝能不能醒悟过来。
不论如何,骑士团的首要敌人都是英格兰和勃艮第,想必他们也是这么看,但如果能让神罗皇帝设法襄助,这场战争的结束日期恐怕会提前些。布兰度暗暗下了决心。
顺便他下了另一个决心,法棍一定要现做现吃!一旦见过光明,他就再也无法回到啃冷法棍的黑暗中去了。
13.通奸是偷情的高级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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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等来西吉斯蒙德的使者,英法之间的局势再次剧变。
布兰度曾拟定的战略,居然没有人亡政息,而是被英军果断地执行,一得支援,立马将大军开赴西面。
镇定西陲的布列塔尼公爵,面对侵入边境的英兵,不慌不忙,当场投降,再次北面称臣。
这才是这时代贵族的普遍表现:改换门庭其疾如风,支援友邻其徐如林,内斗政变侵略如火,王命急宣不动如山。
仿佛布列塔尼投回法国这一转,就只为了同拉特雷穆瓦耶打一场内战。在过去的一年里,因此对法国造成的破坏,恐怕比英军不知道大到哪里去了,因而约克公爵仍只当布列塔尼是大英的忠实臣属。
而且这一遭,由于失去了拉特雷穆瓦耶的牵制,小半个法兰西都随之动摇起来,卢瓦尔河下游一时从安稳的后方,又变成了危险的前线。
不过这些同布兰度关系不大。他说不定还希望英国人入侵得深一些,教南方人吃些苦头。
现在,因为法兰西岛和香槟相继光复,卢瓦尔河以南的贵族们已经不想再交捐税了,只将抗击英军当做“北方人”的事务。倒也不是所有人都对战争全无兴趣,可这样的人,都已经在布兰度的队伍中了。
就好像刘备入蜀时,是集结了自幽冀至荆州有志的英才一般,此时的香槟也是人才济济,集中了大部分坚定抗英的主战派。
因此,布兰度虽与约克公爵素昧平生,双方却都明白,谁才是对方心中的心头大患,在收到西北易帜的消息几天后,他就见到了来自约克公爵的使臣。
哈里·内维尔,约克公爵的妻弟,带着北部精灵的军人作风,出现在布兰度面前。
内维尔家族盘根错节,借着公爵的信任,如寄生树一般缠在人丁凋零的约克家族之上,几乎可以看作是休戚与共的铁杆家臣,公爵也不加犹疑地使用内维尔家的精灵,如使手足。
哈里已知道自己重任在肩,即将面对英格兰当世最凶恶的敌人,就像他年轻时听过的盖克兰和布锡考特。他也做好了心理准备,一定要怒斥这个短生种的卑劣和愚妄,彰显约克派的勇气和美德。
于是照例,他进入夏隆,面对那个恶魔头子,念了一封约克公爵亲笔的劝降书,将法国人大大贬低了一番。
可随即,正语气激昂,热血上涌的精灵陡然一惊。
因为布兰度竟对着他,不加掩饰地说:“条件呢?”
“你……您说什么?”哈里下意识地反问,“什么条件?”
“没条件谁投降啊!”布兰度拍案大怒,“我上次投降的时候,摄政王可都告诉我了,只要我投降大英,保我荣华富贵,金银美女应有尽有,怎么你们约克派比兰开斯特派小气这么多,靠你们这样吝啬的手段,怎么能征服法兰西!”
哈里一愣,只觉得闯进了黄昏的森林,满眼乌压压的鸟雀被他惊得乱飞;又如闯进了黎明的战场,友军的巨人同对面的苏格兰蛮人扯着嗓子对嚎;更如一头栽进泰晤士河的河底,污泥中黑的黄的白的绿的一时蹿起,搅得他脑海浑浊不堪。
这他妈都是什么,你怎么真和我谈起投降的事了?精灵摇了摇头,先抓住了他能理解的部分,反驳道:“你怎能污蔑我们的公爵……”
布兰度义正言辞地训斥他:“我从没见过约克公爵,给我如此不好的印象,当然是使者的过错。竟然连我打算投降的意愿都没看出来,你们这不是完全没有对我做准备吗?”
香槟侯爵又苦口婆心地劝道:“你们呀,虽然年纪不算年轻,还是太简单,有些时候太幼稚,没有不可以同我谈的嘛。大家一旦交兵,死伤的都是两国的精华,我这样的和平主义者,实在是目不忍见。”
他拍了拍椅子:“来,坐近一些,我来教你一些劝降的经验。虽然为大英效力的时间不久,但为了和平,我是真心实意地:譬如在对法国人做劝降的时候,首先就要注重这美人计……”
哈里只在心里怒吼:叛徒神气什么?
他隐隐约约地明白,为什么兰开斯特派的人要告诫他们,要准备面对一个无耻到震古烁今的魔鬼了。
然后他更想通了些事。
来之前,约克公爵只嘱托他,教他无论如何,就算收到布兰度的折辱,也要多谈一会,和和气气地离开,他还只以为是姐夫心疼自己,不想让自己收到威胁,便打定了主意要为约克扬威。
而现在看来,姐夫考虑的恐怕是要传些流言,例如勒曼格尔同约克派不清不楚地勾搭,教瓦卢瓦的伪王和他的属下生出疑心。
可公爵大人……您绝对错了。哈里在心里喊道,这种手段就像是用一些偷情的谣言,可以毁坏一位贞女的清白。但这个勒曼格尔,他就是个荡妇,恨不得光天化日地通奸!
布兰度说了些条件,又笑道:“你看,内维尔先生,我知道约克公对我的提防,这也很正常嘛,可你们仔细想想,以英国当前的形势,贵军和我在法兰西的土地上死拼,当真符合您的利益吗?”
哈里终于找到机
会抗辩:“少做梦了,法国佬,英格兰的军人绝不会平白地放弃土地!”
“是啊,我一直都尊敬大英的骨气,在流干最后一个印……勃艮第人的血之前,贵国都不会后退一步。”
布兰度突然又大笑起来,教精灵又惊又怕,笑完,他便礼貌地送客离开。
随后便有流言传出,说布兰度私下约克公爵勾结。
可随后更有密约的条款四下流传,竟是约克公爵朝布兰度私下请降,约定归还诺曼底,但要布兰度帮他剪除兰开斯特派的政敌和勃艮第公爵,好让大英接着保护低地的名义,吞并友军的这一肥地。
即使如此,听着也只是荒诞不经的大新闻,但这密约上还白纸黑字地写着,约克公爵愿意出巨资赎走摄政王的夫人,以便瓜分勃艮第之遗产……顿时教法国人民想入非非,喜闻乐见起来,民间文学家就此进行了百花齐放的创作。
不知怎地,抄有这些条款的传单很快扩散出去,也不知有多少人在义务抄写。这等浪潮中,圣女骑士团后知后觉地辟谣,说了些谣言止于智者,断无此疏之类不疼不痒的话,不但掀不起些浪花,反倒教读书人们都觉得,这正是欲盖弥彰的表现!
最终听到英军停止调度,在巴黎西面一百公里的埃夫勒待命的消息,布兰度才终于松了口气。
以香槟一军之力,敌抗一个岛国的侵袭,他只能用尽手段。每过一天,骑士团积攒的物资就更多一分。
他庆幸自己的手下还没有腐败到拿沙子充火药,顶头上司也挪用不了自己的军费去修园子。大约这就是地方封建比起专制帝国的优越性吧。
至于勃艮第公爵也遣使来访,想预防性地赎回自己的妹妹……倒更是意外之喜。
“哟,布兰度先生,您怎么看呐。”贞德哼哼着,坐在床边,有一搭没一搭地,伸脚踹他的肩膀。
“我觉得我们是共犯——反正你也睡过她了,我就诚实地说。”布兰度道,“首先,她对我们没什么利用价值了。其次,为了赎报她对你我的恩情,我希望安妮能尽可能幸福地活下去。我们和勃艮第处在同样的生态位上,是不死不休的关系。”
“所以还是让她回到家人身边更好啊。”少女点头,“那赎金什么的,其实也可以……”
“不能打折。”布兰度一脸贪婪地说道,“我们就指着这发财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