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嚯,一桌子菜,来了两桌子的客人。”贞德笑了笑,又哼了一声,“尤其要小心尖耳朵,她们都很能吃!”
与奥尔良不同的是,贡比涅要小得多,显然不耐炮战。所以守城方的主要目的,就在于阻止敌军围城。
瓦兹河流过城池北侧,被视作护城河,唯一的吊桥挂在河上,在客流量大时会拉起,以便往来的商船通行,在这时倒也成了护城的险阻。
“若只是如此,我们出击会很麻烦吧。”贞德问道,“不能再多设些浮桥吗?”
见守备官露出为难神色,她便失望地摇头:“我明白了,诸位尚需要我为你们注入一些信心。”
少女雷厉风行地起身:“请给我准备十个向导,弗拉维先生。虽然上次来的时候已经了解过了,但我的人还没法在晚上找到路。”
守备官震惊地说道:“您,您该不会是……”
想要夜袭?
纵观百年战争,倒也有夜袭以致大胜的案例:盖克兰马踏连营,阵斩英军五千;蒙塔古突施冷箭,里什蒙万军星散——但像这样,刚刚赶到城市,尚不熟悉敌情便即强行出城的,绝无仅有!
“那敌人不就更没法防备了吗?”贞德理所当然地说着,“好啦好啦,守备官,您快去找向导吧……”
守备官捏着太阳穴,低声确认:“您的手下里,有可以托付信任的吗?”
少女点了点头:“大部分都可以,您要保险的话,我把桑特拉伊先生留给您。”
“不是留给我。”纪尧姆·德·弗拉维苦笑道,“是留给贡比涅,您这么有勇气,我怎么敢不同您一起去?”
这样冒险用兵,多半是要受挫的吧。守备官想着,还是自己亲自去,能多带些人回来协防也是好的……
结果到了半夜,坐在庆功宴上,弗拉维先生还是如在梦中。
月光清亮,守备官衔枚夜行,领着圣女和精干的百余骑,摸到勃艮第军营帐边上,果不其然地被发现——他觉得该后撤了,结果身边的友军便呼啸而出,先杀死了斥候,再卷入敌军营地
,队尾有好心人提醒他,就在此地不要走动,以便他们破贼回来找路。
看月色不足半小时的工夫,圣女便大呼小叫地回来了,招呼他们一起跑路。
背后的敌营还在喧嚣,贞德在同身边人争辩:“我就说嘛,速度和冲击才是最要紧的,敌人完全都没准备!别说布兰度先生,布兰度有布兰度的战法,可你们难道感觉不到冲锋的浪漫吗?”
纪尧姆·德·弗拉维,时年四十五岁,业已感觉到战争对心脏的危害。
听说圣女大人出山以来,都是同香槟侯爵搭档的,真不知道他的心脏又被摧残成了什么样子。守备官心惊胆战地想。
然而这时要说的,还不是布兰度的事宜。在遥远的希农,同样也有人心悬于线,等待命运的裁决。
不过雅克·科尔隐藏的很好,表面上仍是一副油光水滑的样子,带着微笑侍立于君王面前。
“我还是要说,当时如果在场,我会阻止您的命令。”他刚刚如是说。
而后万籁俱寂,查理七世面色阴沉,十根手指都绞在一起,双眼焦躁地游移。终于国王忍不住开口,血淋淋地撕开沉默。
“回答我,雅克·科尔,她是圣殿骑士的事,你到底知道,还是不知道!”
“知道。”一块暴怒的巨石,只砸起一片水花。
“那你便该明白,现在你还能站在这里,已经是国王的莫大恩赐!我是国王!你怎么还敢非议我的命令!”
宫廷术士只低下头,长长地叹了口气:“陛下……您,已经猜不出来了吗?”
这话说的国王一怔,他咬着拇指,强忍着怒气坐下。
“又是,又是这套。”查理七世讽刺地说道,“那可是圣殿骑士啊,他们处心积虑地接近我,收买我的廷臣,安插他们的党羽,还能是为了什么?”
雅克·科尔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一把金银饰品,恭敬地摆在桌上。
“这是什么,贿赂?”国王彻底迷茫了,甚至忘记了生气。
宫廷术士说道:“我想着,您可能因为掌握权力,而使得性情完全改变了,现在的您说不定会喜欢金钱呢?”
夏尔想了想,摇头:“我大概明白你想说什么了,雅克。但这不一样,背叛就是背叛。从前的我,也绝不饶恕这种行为。”
“可从前的您会更聪明!”雅克·科尔道,“我就不论他们究竟会不会对您有害了。看看您过去的作为吧,无畏者约翰,多么强大,从您发动到他彻底死掉,不过半分钟。而现在呢?”
“多愚蠢的计谋啊,她现在闯进死路,是因为她就是个善良的孩子,把公义和仁慈看得比利益更重!如果她像您想的那么处心积虑,被迫落进圈套呢?她不过就会丢掉一些名声,而您,您砍掉自己的左手,为得就是让右手领受教训,丢掉一些名声?”
国王哑口无言,良久才道:“我,我只是气不过……还有加布里埃尔主教的信……”
雅克·科尔当然知道,夏尔·德·瓦卢瓦就是这样的,他会做出天马行空的决策,自然也会做损人不利己的愚行。
“还有更糟的呢,陛下。”宫廷术士摇头,“如果她因此被俘,那话语权就落在了敌人手里,你就会变成女巫拥戴的邪王。而如果她丢盔弃甲逃回香槟,布兰度的忠诚心相比他们实力的损失,恐怕更让您担忧。”
“您觉得这就够糟了吗?还有,是在这种情况下:您断绝了巴黎的支援,断绝了奥尔良的支援,然后他们靠着没有您的局面,照样打败了敌人。到时候,您该如何面对这样一股力量?”
国王的面色顿时阴晴不定,虽然眼下贞德的局势是很绝望……可那是贞德啊,谁能肯定她山穷水尽的时候就必输无疑呢?
雅克·科尔无奈地耸肩,一边筹划着接下来的补救方案。
他有发现问题的眼力,也有规避问题的谋略,但解开这一团乱麻属实力有不逮。国王也无能为力,同他大眼瞪小眼。
“要不,把里夏尔放出来?”宫廷术士试探道。
“你疯了吗!他可是圣殿骑士的头子!”国王喊道。
“都怪布兰度!”国王恼怒地说道,“都是因为有他,若是没有他在,就算让娜是圣殿骑士,我也不会怀疑到这个地步呀!”
与此同时,布兰度也在破口大骂。
“都怪那家伙!”香槟侯爵恼怒地说道,“都是因为和他搭上了关系,若是没有他在,就算让娜是圣殿骑士的事爆出去,我们也不会倒霉到这个地步呀!”
32.他就是个倒霉蛋子!
===============================
甩锅是人类的本性,通常于事无补,但甩锅是真的快乐。
因而,布兰度便毫不犹豫地,将运势的问题归咎于旁人:神罗皇帝,西吉斯蒙德。
看看这位陛下的丰功伟绩吧:
卢森堡公国,被他全然不顾,任由勃艮第公爵侵吞。
匈牙利是王权强大的东欧强国,在他的一番经营之下,王室领土损失八成,不是被大贵族侵占,便是被敌国夺走。
波西米亚王国,是卢森堡皇朝几代经营,帝国的首善之地,他先与兄长争位,纵兵劫掠。后来又将波西米亚的领袖扬·胡斯,骗来审判杀掉。于是“京畿自此非国家所有”。
整个神圣罗马帝国,本来如一个正待痊愈的病人,西吉斯蒙德一继位,一脚就将它踹昏过去,从此朝着既不神圣也不罗马更非帝国的道路一去不返。
布锡考特和无畏者约翰也不必说了,参加十字军被坑的团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