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洛特则目的清晰:她希望达成骑士团与国王的纽带,维护法兰西的政教合一,军国同利。为此她同贞德接触,同自己生了孩子,虽然中间衍生出复杂的感情,但她的初心始终是坚定的。
可讽刺的是,为了加强联系而生的孩子,却使母亲变得迟钝,无力挽救国王的独走。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想必夏洛特心里并不好受。
但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归咎到这孩子身上,能怪罪的便只剩下她自己。
“夏洛特。”他低声呼唤,公主抽了抽鼻子,止住哭泣,试图堆出一个笑脸。
布兰度伸手将她放倒在床上,只安慰道:“先休息一下吧,这孩子跑不掉的。”
他旋即强硬至极地,宣布了他的安排:“我还向你公布一件事,我决定让这孩子成为我的合法继承人,我现今在世俗中拥有的一切领地和宣称,都归她继承。”
珂赛蒂惊讶地瞪着他,布兰度赶紧补充道:“不包括东浦尔登男爵。”这是洛塞尔留给他的头衔。
夏洛特躺在枕头上,也有些惊讶:“您?这孩子现在还小呀,何况她只是女儿……”
“怎么,女儿就继承不得吗?”布兰度反问,“她的母亲都这么精明强干了,将来还差得了?就算她自己有别的打算,多拿些财产在手里也不会错嘛。”
虽然是安慰夏洛特的话,不过布兰度的打算不变,一来这孩子也能时停,莫名地教他感到了自己的延续,因而格外高兴。
二来……他爬到香槟侯爵也只用了半年,即使是欧洲,也有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时代,布兰度相信,站在风口上的自己,能给其他孩子留下的遗产,绝不仅限于此。
斯福尔扎佣兵出身,将来能篡夺米兰一国。匈雅提是地主之子,将来却能教儿子戴匈牙利和波西米亚两国王冠,虎踞维也纳!
而且,布兰度心虚地想,他早就把香槟的各项权益,都质押给商人们,来为下周的进军做准备的。要是打赢了,北法兰西自然任他予取予夺。要是打输了……看着夏洛特现在欣慰的神情,他决定先不告诉她这些情况。
“对了。”他又叫玛莲娜过来,“这孩子情况可能有些特殊,将来能动弹了之后,你们一不留神就会蹿很远出去,我教人作几副婴儿摇篮和木车来,在她能说话前把她绑在上面……”
玛莲娜一头雾水,但还是认真地听了。随后又提醒道:“侯爵大人,您还没给小主人起名字呢。”
“是呀。”夏洛特也醒悟过来,期待地看着他。
布兰度沉思起来
。
单看着这时代满世界的撞名——那一群让家将便可知,给孩子起名是一件多省心的事。
但贞德终究说过,她要教她的孩子有独一无二的名字,这姑娘……也是她的孩子吧。
布兰度便道:“叫她……莎库娅吧。在某一种语言里,是【在夜里盛开花朵】的意思。”
夏洛特听着这古怪的解释,终于抱着疑惑和安心,在疲惫中睡去。
34.脚踏两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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匈雅提起床后,便四下里闲逛似地观摩。
身为西吉斯蒙德的近臣,匈雅提被选来出使骑士团,其首要原因当然就是为了刺探虚实。
一直被按着打的法国人,如何能突然反败为胜,况且英军还准备了大量有类胡斯的车阵?这无疑是最令神罗之主牵肠挂肚的问题,以至于派来他最信赖的骑士予以探查。
一方面,神圣罗马帝国已发动四次胡斯十字军,均告失利,就算西吉斯蒙德是个蠢货,也知道在第五次围剿前认真了解一下十字军各方的实力。
另一方面,如果能学习法兰西的速成军制,或许也能帮助匈牙利抗击奥斯曼的侵略。
不过就匈雅提个人而言,在香槟的任务还挺轻松的。
骑士团的方阵军制,火炮和战车的使用,都算是教他耳目一新。
虽然胡斯派也重视火器和战车,重视军队组织,但匈雅提能分辨出来,二者有截然不同之处。
胡斯派的战术,是天才的战术,也需要绝世的将领才能驾驭。而圣女骑士团的方阵,在一击决胜的方面稍显弱势,却也缩减了许多破绽,只需一个合格军官便可指挥。
匈雅提看着骑士团正征召一批新兵入伍,而这些人只需经过队列训练,便能在方阵中找到位置。
相比起在法国人原本的组织中,一名新兵能发挥的作用大约强出了四五倍,他想。甚至还要更多,因为他此行尚未见到骑士团的另一面旗帜。
如果说布兰度团长所在的这一侧,是继承了布锡考特大人的【坚盾】,那么另一位让娜小姐,才主导着一击制胜的【雷霆】。法兰西与匈牙利都是骑兵大国,匈雅提更想见识的,是在坚韧步兵线支持下,能展开的骑兵战术。
一边想着,他谦和的面容陡然一板。
布兰度全没对他设限,任他进出军队的训练场、驻地、仓库乃至医院。甚至在察觉他的来意之后,立即把吉尔原本负责的军纪都交给他。
或许是因为他身为外人,执行军纪时全找不到说情的可能吧。但……你说他一个神圣罗马帝国的侍卫长,怎么就突然跑到这里来当军法官了呢?这位布兰度团长,占人便宜的本性着实教人佩服。
况且布兰度姿态放得也低,到不说全无侯爵的自尊,只苦求道:“如今哪里都需要人手,这也是为了尽快结束战争,好组织十字军呀。您现在帮我的忙,不就是帮助您祖国的将来吗?”
匈雅提向来忠人之事。
于是刚因为吉尔中毒,官兵们小小地庆祝了几天而废弛的军纪,便在外国人的管束下又严肃起来。
“您要是说德语的话,可能他们更听话。”布兰度没来由地说了这么句,随即便笑了起来,教匈雅提直感高深莫测。
难道这是表述骑士团内部对德意志人敞开大门?可匈雅提虽然在神圣罗马帝国的宫廷里挂职,却也只是匈牙利人呀?
他此刻便在训练场上看到一场霸凌事件。冲突双方都是意大利人,热那亚的乔万尼与卡拉布里亚的米凯莱托,后者正倚仗他成年人的身体优势,持棍殴打布兰度的侍从。
就像匈雅提本来只过来访问,突然就变成军法官了一样,米凯莱托人高马大,这几天又没仗打,立即被布兰度物尽其用地骗去当了教官。在匈雅提看来,这位佣兵的武力倒是不错,教育士兵也很得力,但在给布兰度侍从开小灶上面,便掌握不好尺度。
有几次他都看到,乔万尼小弟被打得遍体鳞伤,可他全没找布兰度抱怨,甚至连医院都没去,只自己默默包扎。
也不能说米凯莱托在刻意欺凌,但是佣兵确实没因为对方是少年人而收手,匈雅提回想自己几十年前,在少年时也会有些古怪的自尊心,将小小的矛盾推进死路。
况且佣兵同乔万尼讲课,便是意大利语掺着法语同讲,教少年常摸不着头脑,而这时手上根本不停,乔万尼稍有分神,便被一棍砸在头上,然后佣兵还要责备他对战不专心。
以匈雅提的涵养,在一旁看着也有些窝火。若是平时,大约布兰度早就会来处理,但现在用兵时节,千头万绪,恐怕他全没心思探看侍从的情况。匈雅提稍一动念,决定随心而行。
“打得好。”他走上去,侧着身子护在乔万尼身前,“武艺很好,佣兵,若不遇到真正的英雄,想必您可以常胜不衰吧。”
米凯莱托见了他的神色,顿时跃跃欲试:“我应该没违反军法吧,匈雅提大人?难道说您看到这孩子的资质,也想教他两手?向两个老师学习倒也未尝不可,只需您稍微证明一下自己的本事。”
他伸棍一挑,从一旁的武器架上挑起一条木棍,打着旋朝匈雅提飞去。匈雅提自是轻松摘下,空挥两记,风声爆响如鞭。
“论打熬身体,在座的谁也及不上布锡考特元帅。”匈雅提道,“咱们只比技巧,不较筋力,如何?”
“来,来,来!”米凯莱托大喊,踏入空地中,将一条棍使得如风车般转。
乔万尼已涨红了脸,可他看出来,如今局面虽因自己而
起,却不是自己能阻止得了的,他想向为他出头的匈雅提道谢,少年人的自尊又教他说不出话。
匈雅提只低头笑道:“乔万尼先生,我有些手痒,打断了您的课程,先向您道个歉吧。接下来的场面,就当是我赔您的一堂课。”
他谨慎地持着一人多长的木棍,走进空地,比好架势。米凯莱托早等的心急,大喝一声便甩棍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