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那位魔
女,还是勒曼格尔,约克公爵都为他们布下了天罗地网——巴黎的克莱蒙伯爵答应断绝援助;兰斯大主教同他暗通款曲;安茹家族刚强的老妇人,已经签下了休战协议;布列塔尼派来一支两千人的援军,更远超法军所能预料!
我期待着,蓝喙红鹰旗出现的那一刻。约克公爵眺望东南,暗下期许。
东南方的贡比涅城里,贞德狠狠地打了个喷嚏。
“没事吧,圣女大人。”身旁的女伴关切地问道,立即得到贞德自表健康的安慰。
她叫萨拉·德·弗拉维,是贡比涅守备官的女儿,为表对援军的尊重,又想着贞德是位女士,弗拉维长官便放心地派同龄的女儿前来随侍。
在法兰西的土地上,几乎没有知道贞德的女性不崇敬她,萨拉自然也不例外。
不过她自请派来还有一个缘由,在第一次庆功宴上,圣女大人的兄长皮埃尔,对她表现得太过……热情,教萨拉有些畏惧,而圣女当场掀起桌子砸翻了皮埃尔,那抹英姿便留在萨拉眼中,久久不去。
收到上次教训后,今天的庆功宴便办的简朴了一些,虽然也同样热闹,但饮酒的人还是少了。到席间,皮埃尔走过来给贞德送了封信,突然便使得她神思不属。
等到打完这个喷嚏,贞德才回过神来,十分古怪地长叹了一声。
“是……勒曼格尔大人给您的信吗?”萨拉半是担心半是苦涩,“难道他不同意您继续呆在贡比涅了吗?”
“啊。”贞德立即摇头,“布兰度先生不会那样做的,他知道我会与你们同在,就一定会支持我。实际上是我有些对不起他。”
“这样啊。”萨拉神情复杂,“那您这是怎么……”
贞德迷茫,又欣喜地说道:“萨拉,我当妈妈了。”
这对于萨拉来说实在是太怪了,一下就将她不太灵光的大脑彻底报销,她结结巴巴地说道:“恭,恭喜?”
她低下头,盯着贞德的小腹看了又看,很确定那里并没隆起,再接着,她想到更猎奇的可能性,便把目光更挪下去几寸,瞬间便满脸绯红,被自己离奇的妄想淹没。
贞德自不知道女伴脑子里的那些色孽玩意,自训斥着皮埃尔:“你怎么还不走,少在萨拉身边转悠,人家已经拒绝过你了!”
皮埃尔讨饶道:“我的好妹妹啊,怎么女人你也要跟我抢的,实在是没有这样的道理……”
看着贞德提起的拳头,他才讪讪住口,还不忘了嘴硬一句:“你要把哥哥逼到和你抢男人的地步吗?”
贞德嗤笑了一声,对那个尖耳朵的胡言乱语,她向来不挂心上。她亲自试过不知多少次了,布兰度先生怎么可能喜欢男人?
但她心里陡然一跳,因为她忽然想起布兰度对夏洛特的评价:“我有时候确实喜欢她,在她像你的时候。”
少女便真的跳起来,打量着兄长的面容,又走过去按下他的刘海,随手从迷迷糊糊的萨拉头上取了发饰给皮埃尔戴上——在此全程,皮埃尔一头雾水,却像猫前的老鼠一般不敢反抗。
萨拉渐渐清醒过来,一看面前的奇怪景象,脱口而出:“圣女大人怎么有两个?胸怎么不见了?”
皮埃尔脑子里只剩一个念头:
吾命休矣。
37.对面的都是垃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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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落如帘,水漫河川,结束了欢庆的贡比涅人遭到这一场暴雨,几乎把好心情全都打消。
而贞德是其中最忧虑的一个。
即使没有这场大雨,她也感觉得到,自己的突击并没试探出英军的布置。
不同于往常的敌军,他们手握数倍的兵力优势,却没及时展开,对贡比涅展开包夹,反而满足于盘踞瓦兹河北岸,仿佛是来这里狩猎游玩的一般。
一方面,他们将纵深拉开,如果贞德不付出决战的觉悟,很难杀穿层层叠叠的丘陵,探知英军排布。
而另一方面,他们放心地将贡比涅的南面敞开,不是什么围一阙三的把戏,而是非常确定,贞德和贡比涅在数周之内,没法得到周边城市的支援!
“这样看来,他们并不是冲着贡比涅来的,甚至都不是冲着我来的。”对着漫天的豪雨,她冷静地分析道。
“很有道理。我也就只能给您这样的建议了,妹妹。”皮埃尔哭丧着脸说道。
贞德对兄长十分温柔,最终决定效仿他小时候的恶作剧,为他完成了一场头部结缔组织切除术。目前这位乐师只能顶着光头在贡比涅招摇过市。
“我没期望你能给出建议。”贞德不耐道,“我要你去通知布兰度!尖耳朵集结了这么多军队,却不抓紧时间攻城,只能是因为他们还有别的目的!”
说到这里,连皮埃尔也听懂了:“唔,是这样啊,让娜。我觉得你没必要让我跑一趟,因为你都能想到的事布兰度肯定也……”迎着贞德的目光,他还是住了嘴。
“因为我不是坐以待毙的人,更不是尖耳朵用来钓布兰度的鱼饵。”贞德决然道,“你去告诉布兰度先生,当他过来的时候,我将会……”
皮埃尔听得眼皮直跳:“让娜,你这未免也太冒险。要知道这支军队可全靠你一个人撑着!”
“奔向胜利可不能算冒险。”少女沉声道,“倘若我面前的敌人一点都没有削弱,全等着布兰度先生来,那成什么样子。”
皮埃尔叹了口气,低眉顺目地问:“布兰度这时已经该出发了吧,我还往夏隆去找他?”
“去兰斯。”贞德立即道,“在你到兰斯的路上,应该就能碰见我们的军队。”
吟游诗人便认命地,裹了裹遮丑的兜帽,退出帐篷。
贡比涅城当然没吝啬到,不愿为圣女提供一个屋顶,但必然有士兵要淋雨的情况下,贞德是同他们住在一起的。
她预备先击溃勃艮第军。
倒不是什么一以贯之的,对勃艮第的歧视,而是就这几日间打出的结果:勃艮第的佣兵虽然战技强硬,但指挥协同一塌糊涂。在军队的道路上,随意雇佣一批强兵,自作主张的捏合,已经不适合这个时代了。
她也不是针对勃艮第公爵,而是觉得勃艮第的将军们简直都是垃圾,面对这样的垃圾,当然要第一时间清出战场,利用他们空出的空间来尝试侧击英军。
她更了解一切的不利局面:通过两次前哨战,虽然法军振奋了人心,但他们的虚实也暴露无疑,英军却只把勃艮第人推出来,隐藏了他们的主力。
法军士气虽高,军纪也还算合格,但军官还是少了些,新兵的配合也欠佳。每日同贡比涅人的扯皮耗损了桑特拉伊和弗拉维的大量精力,没人能帮贞德分摊训练之责——他们的水平本也不够。
如此一来,依托城墙的作战尚可,一旦将战线拉开,到远离固定依托的战场上,便超出了贞德的指挥范围,法军能发不能收,将陷入极危险的境地。
如果击败不了勃艮第人……如果击败勃艮第之后抓不住英军主力……这些问题,暂时都没有解。
只能先打打看了。她略显随意地想。
倒不是非要逞能,贞德对布兰度的动员力也有所了解,布兰度先生如果倾尽全力,大约能往这个战场上投入四五千人——仍然少于对面的英军。而从敌人的狡猾程度上看,贡比涅的攻防并没有磨损英军锐气,反倒是法军的锐意在逐日削弱。
如果进入奥尔良后,没有尽快主动出击,而是维持同塔尔伯特对峙的景象,想来也是一条死路。
那么,面对解决不了的问题,贞德便爽利地将之抛到一边,倾心于打磨来日进攻勃艮第的计划。
尽管失败的阴霾,仍像天空中的浓云一样,朝她播撒着扰人的雨点。
就在这时,她却突然收到一个消息。教她喜不自胜地跃起来,冒着雨冲出帐篷。
站在雨中的已经有很多人了,来客笑呵呵地同他的旧部一一问候。他魁梧的腰背已经驼了些,肚腹也有些臃肿,但雨水刮在他脸上时,倒还显得老元帅那么的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