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节(1 / 2)

原本,关于她贞洁的审查早该开始了,四方的贵妇人们,一面出于政治意味的声援,一面出于赶时髦增添谈资的需求,都踊跃地前来夏隆。夏洛特经筹之下,发现贵妇人们带动的消费,居然还能让她们小赚一笔。

不过这不是拖延的理由,审查结果出得越早,教廷就能越迅速地陷入混乱,对骑士团的勤王大有裨益,不管苏菲还是贞德,都是想从速操办的。

但,突然有一位至尊贵的贵妇人送来消息,为了等待这位贵妇的銮舆,会议硬生生地拖慢了一周,却恰好撞上了星辰兵团的殊死一击。

这位至尊于昨天抵达夏隆,并且放下架子,一来就见了贞德一面。只那一面,贞德就感到如临深渊。

对方三十许岁,看着却青春艳丽,浑身流溢的仿佛是诱人剧毒,贞德几乎以为自己面对着一位色孽神选。她对自己的忠贞很有信心,可是鬼使神差地,在看到对方的那一瞬间,她不由自主地担心起布兰度和夏洛特他们。

当面的分明又是基督世界里最尊贵的一位女士,她只能强打精神,礼貌地感谢对方的莅临。

“哎呀,我听西格说你们说了这么久,也想来看看啦。”来人笑吟吟地,以同样欣赏加之戒备的目光打量贞德。

采列的芭芭拉,匈牙利王后,西吉斯蒙德的第二任妻子,龙骑士团大团长赫曼之女。如果不出意外,她也将成为第二十一任神圣罗马帝国皇后——这里的不出意外,指教廷没有继续分裂宕机,胡斯派被迅速剿灭,帝国收复首都布拉格,她更没有在此期间出现打猎事故。

虽然现在看来都挺悬的,教廷岌岌可危,胡斯派如日中天,帝国混乱不堪,幸喜赫曼团长实力强劲,而且是在尼科波利斯救过西吉斯蒙德一命的,芭芭拉个人安全尚不堪忧。

她很快就展示出这一点。

“西格这个皇帝当得很烂啦。”芭芭拉一见面,便自来熟地拉着贞德和夏洛特聊天,听得双方的女仆都眼皮直跳,“汉萨的人把他的使者赶出吕贝克,卢森堡老家的人也不理他,去康斯坦茨会议,还被那帮教士嘲笑他的语法。还好在西欧有你们帮衬,才有点皇帝模样,说起来……勒曼格尔大人不在这吗?”

当时贞德心中就警铃大作。不过她也从王后讲的丈夫笑话里学到了一些,譬如下次就可以说:“我是圣女,我比语法更大”一类的话,来堵布兰度先生的口。

而聊了一阵,夏洛特见她精力不济,便自告奋勇地带芭芭拉去参观……贞德心中的警钟更是隆隆作响。

这下子可算是内忧外患了。她想道,说不得等那伙自由兵团杀过来了,我真要挺着肚子上战场,帮圣彼得点几个能进

入天堂的可造之材呢。

“我衷心期望,家姐没有给你们造成太大麻烦。”

另一边,采列的腓特烈,这位神罗的国舅爷正在布雷西亚,同布兰度亲切会晤。

腓特烈先生一脸郁郁不乐,似乎仍未从妻子被父亲谋杀的阴影中走出。他作为采列伯爵领的继承人,却私下与自己的真爱结婚,致使赫曼大团长为他安排的婚姻落空,严父极为不满,将他们囚禁起来审判,最后直接将儿媳沉入水中淹死。

腓特烈自然找姐夫主持公道,但西吉斯蒙德陛下的话向来没人听,吃了岳丈的几个钉子,也只能回头委屈一下小舅子了。

尔来已过五年,腓特烈年近而立,也按照父亲指示另娶新妻,但那股子求告无门的愤懑阴戾,似乎已刻在他的骨髓之中,最终流传下去,害的采列、哈布斯堡-卢森堡、匈雅提三大家族内斗起来,元气大伤。

这都是后话,按下不表。

“倒是我要感谢,西吉斯蒙德陛下和采列家族,为伸张公义而做出的贡献。”布兰度也没把芭芭拉王后出来给贞德站台这事,说成是自己的人情,而是将证明贞德贞洁的事宜定性为公义。

腓特烈却不在意这顶高帽,只是无所谓地笑笑,布兰度觉得要是西吉斯蒙德一直都这么善于用人,他在各地的影响力虚弱也就不足为奇了。

他不同情腓特烈的遭遇,因为这样的事情在十五世纪业已屡见不鲜。男人和女人可以犯错,但政治角色不行。如果只靠着爱和正义,就能在这个混蛋的时代抱得美人归,他何必还悬师于意大利,同下任教宗为敌呢?

“陛下对您只有一个请求,勒曼格尔大人。”腓特烈意兴阑珊地说,“请不要耽误秋后的十字军。”

布兰度不禁想笑,这些家伙还真是现实,说好的一个个宗教为纲,到同教皇国开战的时候,全都变得世俗起来了。

如今西面连日鏖战,斯福尔扎已经吃不住伤亡,让开了半条路供威尼斯军西窜,反而使他们同教皇国的军队撞在一起,顿兵于帕维亚城下。

帕维亚是米兰公国的副都,将来也要变成兵家必争之地的,至今尚未沦陷。现在南面有桑特拉伊和德 梅斯、让 布罗一众,西面有米兰公爵亲领的萨伏伊援军,北面有重整旗鼓的斯福尔扎,不知不觉间,在这些名将的自主操作下,已经打出了三面合围,中心开花之势。

布兰度所做的,真就只是在布雷西亚一发疑兵,然后按兵不动,做好了威尼斯人再发大军来袭的诸多准备。西吉斯蒙德却一根筋地觉得,这一定是布兰度在背后指挥全局,连发使者教他尽快结束战争。布兰度自然只能打着哈哈,请这位采列家族的继承人同前几位使者一起,也去修道院玩耍。

“修道院有什么可玩的?”腓特烈百无聊赖地问,身体倒被布兰度一路拖走,“我知道胡斯作乱之前,这帮教士原有将教堂开作妓院的,可马丁五世霓下不是已经严令他们整改了吗?”

“是呀,现在他们将妓女集中进修道院,免费给她们作神学知识的培训,赛里斯有句话叫学习的海洋没有海岸,您要不要也下海去学一学呢?”

到这时,腓特烈那张了无生趣的脸上,才多了几分可有可无的神采出来。

42.求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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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腓特烈先生在肉体上是如何地快乐,仍不能掩去他对当前形势的关切。

说到底,同其他拿钱办事的使者不同,采列家族作为后族外戚,是匈牙利王国的大股东,颇有主人翁精神。现今匈牙利南有奥斯曼北有胡斯,渴求十字军直如久旱期许甘霖。尤其父亲谋害了妻子之后,腓特烈对于权力的渴求更进一步,不是布兰度可以轻易拖延的。

也就纵情声色了十来天吧。

就此期间,威尼斯-教皇国联军稳定住了帕维亚岌岌可危的战线,虽然西面的米兰-萨伏伊-法国联军形成三面包夹,但加起来的总人数尚且略逊一筹,各怀心思的诸军自然落入三个主教没水吃的境地,谁也不肯出力猛攻。

但另一面也不好受,内有帕维亚坚城迟迟不落,对外有三面夹攻,加布里埃尔枢机只能连续发信,催促威尼斯人填补战线。

威尼斯算是各方势力中,最行有余力的一家,卡马尼奥拉麾下所统御的,大多是威尼斯出资,一帮米兰叛臣和佣兵凑合成的军队。在至尊共和国治下,还有数万军队散布四方,能投入波河平原的陆军也接近一万。

于是布雷西亚方面也收到消息,大批威尼斯军进驻进克雷莫纳,终于填上了敌军的最大漏洞,沿波河南岸一路行进,帮帕维亚方面军维持了一条安全的退路。

到此,米兰联军聚歼敌军于帕维亚的大战略,算是彻底落空。听到这消息时,腓特烈真不知道是该为之叹息,还是庆贺。

“他就这样坐得住?”腓特烈心中抱着怀疑。倘布兰度抢先南下,截断克雷莫纳,就能拦在威尼斯撤兵的枢纽上,当然,那样的话遭受逃亡和解围的敌军两面夹击,伤亡应该不小。

可他是法国人啊,难道法国人不看菜谱,也开始读兵法了?还是说他带来的全是疑兵,精锐都已经交给那个什么拉海尔还有德 梅斯了?

抱着这种心思,腓特烈沉下心,将骑士团的军队仔细观摩一番,结果尤使他心惊。

打探到的结果,表明这一群被称为【方阵】的军队大部分是新兵,可他们日常操练时的队列,腓特烈全没在自家,或者倒霉姐夫的军队中见到过。

就是连那群无法无天的胡斯派,或许也没有这样刀砍斧凿一般的队列吧。

当然,队列只是冰山一角,可腓特烈又看见,骑士团上下的装备也整齐精良,军装按方阵序号理成统一的颜色。虽然没有大炮,但小炮和重火枪这类新式兵器也保养得极佳。

更可怕的是,腓特烈从没见过不滋扰地方的军队,可布雷西亚人却对法军欢迎有加,甚至还有市民出城,去旁观两群法国大兵对着一个球踢来撞去的活动。

甚至还开了盘口!

本该对邻国殊无好感的意大利人,如今自己分成两伙,为训练场里奔跑的异国人欢呼,仿佛千年前里为角斗士欢呼的罗马公民——也不尽是异国人,大概那个新上场的,穿红色衣服的十号,似乎就是热那亚某个新兴豪门的继承人。

“乔万尼!”有一群市民正喊着这个名字,年轻人便朝场边挥了挥手。

腓特烈站在场边,似乎寻摸到了什么,但周围的场景离他过去经历的一切都大相径庭,他只觉得自己身在梦中。幸好钱袋里多了上一场赌来的几个佛罗林和一堆小银币,金钱的实感将他稍稍拽回现实。

在不同的角度上,布兰度也正观摩着这场不知道是足球还是橄榄球的比赛。中世纪盛期也是公共运动恢复的时间,复兴的市民阶级用各种运动来宣泄情绪,只是统治者和教会并不乐见民众的聚集,英国的足球禁令已经有一个世纪之久。

远征异国,为了消耗士兵多余的精力,又不想终日发训练津贴,布兰度便征集一番意见,再选出自己最想看的项目,教各个方阵自组队伍来打比赛。

唯一教他嘴角抽搐的,大概是场上球门和角旗的位置,都插着各个方阵的军旗,用他们自选的颜色和徽标。

除开两个矮人方阵选了便宜的铁灰色和墨绿色之外,三支人类方阵的选色很让布兰度不适:

第二方阵选了之前法军弃置不用的红色,据说是取自勒曼格尔家徽上的红鹰;第四方阵选的是代表贞德的白色,现今达尔克家的家徽就是白色的百合;第五方阵则是亲近夏洛特的,选的是代表瓦卢瓦的纯蓝,但没用金色的鸢尾点缀。

只把他们当作法兰西三色旗就好了。布兰度暗自说服自己,并努力在脑海中扼杀“正红旗乔老爷”这类的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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