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2 / 2)

不仅如此,他故事里与大家经历不同的地方也很合理,甚至更壮烈,尤其是身受重伤的弗瑞奥萨和毅然献身的纳克斯。

麦克斯听到了最后,已经不想再说什么了。他连杯里剩下的酒都没喝,拎起自己的枪,低着头就要回到自己的世界。

“喂,麦克斯!”薛鲤连忙喊住他。

麦克斯没有回头,只是站定了,用那磁性的声音低语:“……我们的人生也是你的故事……我们的痛苦只是你的娱乐……我们真的存在吗?”

“……谁又能证明自己真的存在呢?”薛鲤严肃下来,紧盯着麦克斯的背影说:“所有记忆、感知、思维都是‘存在’的子集,就像任何公理都无法证明,你不能用存在推导出的事物来证明存在本身。不过我有一个脱离逻辑、只属于情感层面的证据,你要不要听?”

还是背对着大伙的麦克斯没有回答,薛鲤就当他是默认了,于是继续说道:“……你出生在战前,那说不定养过宠物。你第一个宠物叫什么名字,你还记得吧?”

麦克斯终于回过头,紧紧地抿着嘴,看着正侃侃而谈的薛鲤。

“不,不用告诉我。没有哪部电影会详细到这个程度,所以我完全不知道这个信息,这是独属于你的。就算你没有宠物,你曾经憧憬的女孩、你的老师、你母亲落在你脸上的吻、你妻子在结婚时对你露出的微笑……”

说着,薛鲤伸出手指向麦克斯:“……那些只有你知道的感觉,就是你存在的证据。”

第九章 打开的门

麦克斯走了,但薛鲤知道他没有失去这个客人。

酒馆里一时沉默下来,马克斯没了谈兴,他坐在椅子上,喝着自己的闷酒陷入了回忆;黛格和奇多坐在一起窃窃私语着,好像在讨论着凯帕贝和纳克斯的事。

薛鲤回到了吧台后面,他获得的记忆远不是只有几部电影那么多。

虽然他还是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的,除了名字之外也想不起自己到底是谁,但从这间酒馆灌输给他的那些奇奇怪怪的知识里,他获得了改善这个处境的明确方法。

好像是说……每当让其他世界的客人满意,就能获得有关那个世界的记忆,并附送一段随机的回忆碎片?

因为两个名叫“MAX”的老男人都挺满意的,他已经获得了奖励。

现在的他,就这么眯着眼睛,在脑海里仔细翻阅着自己刚刚找回的过去。

那时他好像还很小,名字还不叫“薛鲤”,正在学着骑自行车。

那个下午,他独自骑车出门,胆子很大地直接骑上了平整的大路。夏日的微风拂过他的脸颊和头发,街边错落的房屋和院落从他的视野里出现又消失……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突然脑子抽风、或者觉得这么干很帅,他突然放开了车把,直起身子,试图只用双脚控制车子。

他果然摔倒了,差点跌到路边的水沟里,头上磕了个大口子,流了点血,还把旁边院门口正抽烟晒太阳的大爷吓了一跳。

大爷连忙走过来把他扶起来,问他:“摔坏了没?你家大人呢?”

当时很小的他也没哭,只是跟大爷说:“我没事。”

还没等大爷从屋里拿出毛巾和绷带,他已经推着车轮变形的自行车,满脸是血地往家里跑回去了。

奇怪的是,现在回想起来,那时他心里没感到害怕、后悔、茫然等等,甚至觉得大撒把时那种心跳加速的感觉很不错。

那天午后的暖阳照得他差点睁不开眼,还能想起的景象就是大路两旁延伸出去的胡同和院墙,还有远处田垄上一片片的青绿。

此刻身处酒馆之中的薛鲤向头顶上摸去,果然在头发缝里找到了一道疤痕。

从伤口的长度来看,他当年回到家之后还是得去医院缝个针的。当然,父母有没有臭骂他一顿,他现在也不知道,找回的记忆只到他推车往家里跑那一刻为止。

被找回的另一段回忆就没那么愉快了。

在这段记忆里,他不知为何站在一间办公室里,比他大上几岁的另一个男人正在怒不可遏地训斥他。

“……那是你的工作,你懂不懂什么叫工作?想怎么爽怎么来,你干嘛不回家当你的键盘侠去?”

被训的他还很不服气地反驳:“……我不是这么认为的,怎么写得出这种报道?”

“废话!”男人更生气了,“……没人关心你怎么认为!那也不是报道,我们是做自媒体的,不是搞新闻,也不是搞教育!甚至没人知道那是你写的稿,你以为这个账号是你的?可以让你表达你那点破观点?再说了,你的看法就一定对是吗?行啊,那看来你不适合干这份工作!”

等他领到了未结工资,站在街头的时候,与少年时的那个夏日一样的阳光又一次洒在他的肩膀。

他得承认,那个男人说的没错……任何时候、任何人的表达都不能完全脱离情境。当这个情境被设置为“需要意见对立来炒作热度”的时候,他当然不应该由着自己的性子来。

只不过,可能他的能力真的不能胜任这种工作……他就算捏着鼻子,也不可能像领导那样面不改色地写出“王家卫是无病眒吟的文青”、“孤芳自赏的大卫林奇”、“诺兰变得媚俗了”、“引领观众审美成长的奇迹”、“别给一部好电影乱扣帽子”这种东西来。

他又不是精神分裂!

回忆在这里淡入虚无,而酒馆里的薛鲤则是头疼地揉了揉眉毛。

好消息是自己看起来是个在正常生活的男人,坏消息是这种天真的愚蠢早晚会让他吃更多苦头。

“哈,我都被困在这酒馆里了,还能有什么苦头比这更大的?”

突然他想通了,不禁自言自语着失笑出声。

抬起头来,马克斯已经端着空杯子走过来,身后还跟着两个不知道要做什么的女孩。

“……你在说什么,老板?”

“没什么。”薛鲤看了他一眼,又拿出一瓶酒,开了盖之后给他倒上:“看来我以后得跟客人收点实际存在的东西了,不然哪有钱给你去采购?”

“在这里不是不会饿死的吗?一点下酒菜能值多少钱?我在我的世界还有点余财。”马克斯抬起烈酒杯灌了一口,用眼神示意薛鲤,该给新员工讲讲这个酒馆了。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们都很好奇,恰好我也理解了更多东西……”

薛鲤说着,往裤兜里掏了掏,拿出了几把钥匙。

“每人一把,拿着它就不用非得在晚上找酒馆的门了,随时想着这里或想着我的脸推开任何一扇门就可以。出门的时候也一样,拿着钥匙想着另一个世界的某一扇门就行……没错,马克斯,你不用再躲在这了。”

“谁说我是在躲着?还有,谁要想着你的脸开什么门啊?”马克斯发着牢骚,“等我把这杯酒喝完再回去。”

“……等会记得带黛格和奇多去买点衣服。好了,别喝了,跟我来,看看你们要住的地方。”

薛鲤带着几个人穿过酒吧的后门,进入了一条灯光昏暗的走廊。

黛格和奇多睁大了眼,她们刚刚进到这里找薛鲤的衣服穿的时候,这里还只有走廊左侧的一间卫生间和尽头的一个卧室;但现在,走廊两边不知什么时候又多出了三扇木门,门上还分别刻着她们俩和马克斯的名字。

真是简单明了的设计。

薛鲤对这种神秘学设定早已经见惯不怪了,毫无异样地推开三扇门,看了看里面的陈设,翻了翻白眼:“好吧,我不该有任何期待的。……各位,大家的房间都一样,每个人一张床、一个衣柜、一面镜子,还想要什么的话自己去其他世界搬吧。

“那边的可以算是员工卫生间,跟客人们用的卫生间不同,是有洗浴设施的。鉴于现在我们有男有女,进去洗澡时千万记得反锁、把‘洗浴中’的牌子在门外挂好。或者干脆去其他世界泡个澡再回来怎么样?

“不过只要你们留在这个酒馆,就不会以任何方式死亡、受伤、生病或变老;在另外的世界则不然,我只能提醒你们一定要注意安全。”

介绍完了房间,他又带着大家回到了前厅,指着马克斯说:“现在这位大叔成了我们酒馆的员工,也就是我们的顾客只剩下麦克斯一个了。不过,从现在开始随时都会有来自另外世界的人推开那扇门走进来,买我们的酒喝……说起来,你们两个会做些什么?”

两个女孩对视了一眼,然后由黛格率先开口:“我会用螺丝、火花塞和橡胶做娃娃。”

“我会插花。但从来没插过真花,老乔那有些塑料花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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