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节(1 / 2)

九叔心里这么想着,自言自语地说:“以后要少坐啦……这可不利于斋心。”

如此休息了一会,他又突然看到任府白铁的院门前有个贼头贼脑的身影在晃悠。

被打扰了的九叔叹了一口气,叫道:“四目,进来吧,在门口干嘛?”

“嘿嘿嘿,师兄……”四目道长搓着手嘻嘻笑着,推开门走了进来,也不拿自己当外人,直接走到屋里抬了另一张椅子出来,坐到了九叔身边,涎着脸跟自己的师兄说:“你有这等仙缘,怎么不照顾小弟我啊。”

“唉,那两个嘴上没把门的!”

九叔恨道,翻了翻白眼,然后又认真地说:“……你想去喝酒,没什么问题,但也不要称之为‘神仙’。薛老板特意跟我强调过那只是个酒馆,不过是有不同世界的客人来坐,也许还有洋人甚至鬼怪之流,大家在那个酒馆都是平等的客人,花钱买酒、聊聊天便是,不可互相伤害。”

“我丢!这样还不算神仙?”四目突然兴奋起来,“人言仙山渺渺,神仙洞府不都是这样难以寻觅、只有有缘者才能得进的吗?你我都修道多年,难道你就不渴望知道‘神仙’的秘密?”

“夫虚静恬淡寂漠无为者,天地之平而道德之至。我当然也曾一心沉迷于玄妙之事,妄图成仙了道,但年纪越长就越发现,有些事你越求就离它越远。”九叔抽了一口雪茄,语气中带着萧索:“而且当神仙有什么好?我在美国刚了结了一桩事,几天忙下来就悟到一句话:人有多需要神,神就多需要人。”

四目表情一变,诧异地盯着九叔,好像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说出这样的话。

“……走了,把椅子搬回去,把门锁了,我今天带你一起去喝酒。”

九叔已经站起身来,挥挥手叫四目干活。有徒弟的时候是指使徒弟,没徒弟的时候可不就得指使师弟?不然师弟干嘛用的?长兄如父懂不懂?

四目无言以对,只好开始干活了。不过如今他也是当师父的人了,新收的小徒弟还在草庐那等他呢,有的是机会叫别人做事。

两个道士收拾完毕,就趁着太阳还没完全落山锁了门,由九叔引路去酒馆喝酒了。

四目刚一进门,只觉得目眩神迷,这灯也太亮了,这就是有钱人家用的电灯吗?还有这地方布置也似乎有玄机,倒是叫人心生好奇。

“咳,清醒点。”九叔咳嗽一声,平时这师弟挺机灵鬼马的,怎么进了间西式酒馆就好像丢了魂?

说完,他拉着师弟熟门熟路地走到吧台前,跟薛鲤打了个招呼:“薛老板,忙着呢?”

“忙倒是不忙……就这么几个客人嘛。对了,伊卡布上次来的时候说要结婚,还问您能不能去呢。”

薛鲤说,掏出个杯子来,先给九叔倒上了一杯,又往旁边的四目看去,热情地询问:“这位客人要点什么?”

四目还是愣着,他也能想明白为什么师兄说这里的老板不是神仙了……这副样子实在过于世俗了,跟他以前见过的酒馆掌柜根本没什么区别。

“呃……这里都有什么?”他问。

“嚯,那可就多了,各种国酒洋酒不在话下,可以热也可以加冰;各种果汁番茄汁、咖啡也有,不过要喝茶可能得等等啦,都怪某个人连茶壶都不认识。”说着,薛鲤还白了一眼正摊开手的马克斯。

对方也不理他,你要的那是茶壶吗?还要能自己抽水、自己加热、自己冲泡的,现在还在跑海运呢,慢慢等吧。

薛老板回过头来继续说:“另外还有每天换样式的下酒菜,没有菜单,全看我们的员工买到了什么。”

“那……这里要什么?”四目又问,但见师兄林九无奈地看了看他,从包里掏出几枚银钱来。

“记得下次还我。”他说。

四目只觉对“神仙”的美妙想象完全破裂了,卖酒收钱哪像个神仙样子?那这个酒馆到底算什么?

他正想着,就听后面又有声音传来:

“这么好有人请喝酒啊。”

一个穿着长袍戴头巾的书生走上前来,熟稔地坐在了九叔身边,把自己的书箱放到了旁边。他那身袍子已经很旧了,虽然没破,但已经洗得有点发黄了;里面的中衣也是多有磨损,不过看得出干净整齐,显然主人是个细心之人。

“哇,书生,你今天有钱还了没?”薛鲤笑道,给新客人倒了一盏米酒。这书生虽然这几天常来,但酒量不行,可不能给他喝烈酒。

“……还没,不过接了个差使,等我回来便有。”书生说,跟九叔也打了个招呼。

“宁书生,来自另一个世界。四目,我师弟,跟我同是道士。”

九叔给两个人互相介绍了一下,又对那书生笑道:“你这个人一直很倒霉,每桩差使都赚不到钱,这次竟然还这么开心。”

“这次不同嘛……有位大老板叫我帮他去收账,说好分我半成的。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总不会有什么问题吧?”宁书生说。

第三十二章 天昏

“要我说,你这差使干脆推了算了。”

坐在吧台后的老板薛鲤正洗干净了手、为几位客人拆鸡爪做下酒菜,一边恶狠狠地用力掰着,一边云淡风轻地跟宁书生聊天。

只听他说:“宁书生你小胳膊小腿的,也敢替人收账啊?别被欠债的打了。”

宁书生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瞪着眼睛反驳:“哇,欠债的还敢打人?他们有钱不还已经是理亏了,我既然是去收账、就如债主亲临。”

“他们要是讲理、还会欠债不还?”薛鲤立刻回答,“我是不知道你们的世界怎么样……不过欠债的才是大爷这不是常识吗?”

坐在一旁喝酒的四目也有点绷不住,连忙拉过自己的师兄低声问:“这小书生是哪来的,怎么什么都不懂?”

“人家前些年专注读书,不通俗务是很正常的。”九叔也低声回答,“他跟我们讲过他生存的朝代,听着跟唐宋元明清都没什么关系,不过倒也有科举。上次他的朝廷开科取士,他走了三千里赶考却落了榜,盘缠也用尽了,不得已只好找点替写字、替算账的活计自食其力,积攒盘缠好回家再苦读。”

四目“哦”地点点头,一直读书、未经世事,雏儿嘛,又叫青头仔,或称小老弟……外加这书生还挺俊,如果生在话本小说里,那不是去勾搭大户小姐、就是要被黑店谋财害命的材料。

不过说到这个份上,他对“其他世界”也来了兴趣,央求自己的师兄:“……反正任家镇最近无事,师兄你带我去这书生的世界看看如何?”

九叔立刻瞪了他一眼:“那得看人家愿不愿意!再说,你难道要把秋生和文才扔在义庄?那两个小子还不知道要惹什么祸呢。”

这话四目就不爱听了,反驳说:“……那师兄你还不是拉着我非让我在义庄住,自己就天天来这喝酒!你那两个徒弟上次处理僵尸办得不错,你应该相信人家。”

另一头,宁书生喝了两杯薄酒,脸上也现出一丝红晕来,幸好眼神还算清明,跟薛老板说:“老板你不要把人想的那么坏嘛,哪怕那些欠账的人手头暂时没钱,跟我明说就好了,我又不会强行催逼!我觉得万事都逃不过‘理’和‘礼’,我占着道理,又有礼数,怎么至于挨打呢。世上没有这么不讲理的人。”

忽然听得背后的门被狠狠地砸到墙上,穿着皮夹克的吉布气冲冲地走进来,嘴里还在不干不净地骂着:“迈尔斯这个王八蛋,竟然找借口不敢给老娘销赃,看老娘回去之后烧了他的种植房。……你们看什么看?黛格,给我来杯血腥玛丽。”

说着,她就跑到马克斯那桌坐下了,跟这老男人讲起了自己的遭遇,各种花样翻新的脏话不时地从嘴中吐出。

本来醉眼朦胧的马克思也忍不住了,出言讥讽:“你不是想学医的吗?你确定你这个性格适合做医生?”

九叔没像宁书生和小薛老板一样注意那边,而是跟自己的师弟说:“你真的想要见识一下?”

四目道长见师兄有松动的意思,连忙接住这个话头说道:“那是当然,恳求师兄成全!”

“行吧,我跟宁书生说一说,然后咱们就回家收拾东西。”

九叔也想通了,师弟说的其实也没错……这两个弟子跟着自己快有十几年了,该教的其实都教过,剩下那些沉稳、谨慎只有靠时间慢慢磨出来,实在是人力不能催熟的。既然最近无事,那放那两个小子在家几天也不会如何。

既然如此,那也不必瞻前顾后了。

他当即转过身,对着正啃鸡爪的宁书生说:“书生,这趟买卖我们师兄弟二人陪你去做如何?你放心,不叫你花钱,我们也不会乱跑,一切以你为主。”

“九叔你还用跟我说这个?”宁书生抬头笑了笑,“我刚来酒馆时身上无钱,要不是九叔你和薛老板请我,我哪有脸呆在这。现在您肯来帮忙,我也更安心啦……这趟赚了钱,我愿与贤昆仲分润。”

九叔不说话,只向师弟四目使了个眼神。

师弟赧然一笑,解开衣服,从内衣夹层里掏出个布袋来,拉开袋口,那里面的金光差点晃瞎了宁书生的眼。

“哇,这位道长出门带这么多家当?”宁书生大呼小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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