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节(1 / 2)

薛鲤点头,接下来他要问的事情可能给亲历者造成巨大的心理压力,他也希望这个孩子没问题、能有勇气面对发生过的事。对于一个看起来不过十二三岁的小孩来说,这个要求可能残忍了点……但谁也不是做好了准备才被扔到痛苦面前的。

“发生了什么?”他又给噎着了的小女孩倒了一杯果汁,才低声问。

“……爸爸和其他几个研究员叔叔去基地外探测,被怪物袭击了。他们脸上都盖着白色的东西,像是没有壳的蝎子……然后大人们就没让我看,叫我回家等着。后来爸爸醒了,他们说没什么事了,我就去看他……结果就在病房里,小怪物从他胸口跳出来了。”

女孩的身体颤抖起来,不得不喝了口果汁往下压了压;但可以看得出来,她的恐惧并没有因为嘴里的甜味有一丁点的消解。

不过她还是鼓起了勇气,用尽量不带感情色彩的语气继续讲述:“三天之后,基地里所有人都死了。我的爸爸妈妈……还有哥哥也是。长大了、变成黑色的怪物们在基地里到处搜索,我只能藏到它们找不到的地方。”

一个小女孩在经历了这些之后,还能知道躲起来不叫怪物找到、还能正常地与人交流已经很不容易了,更不用说她还能自己把这些事情讲出来。

黛格看了看奇多,无声地抿了抿嘴。

我们当初要是也有这个勇气,是不是早就能脱离苦海了?现在回头想想,“不死老乔”也不过就是个普通的人,曾经的她们每天晚上都有机会杀死他。但那时候即使弗瑞奥萨也想不到这些,她们只想逃跑、避开危险。

薛鲤就沉默着,等小女孩的情绪不再那么激动了,才安抚她说:“你只要呆在这,就是绝对安全的。不过我只是不明白,蕾普莉为什么带你来这、自己却回去了……我记得上次她还说,她是跟一队士兵一起行动的。”

静静地听了很久的阿米莉亚在这时开口:“当然是因为……怪物固然可怕,人类本身可也吓人得很。”

“先说好,她还是个孩子,你可别整那些呲牙吓人的活啊。”薛鲤预先警告,然后也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闭上了嘴。

不得不说,阿米莉亚长老说的倒也没错。蕾普莉是跟陆战队在一起、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遇到这个小女孩的,如果不是已经遭遇了“怪物”,那基本没有任何理由非要把女孩带到这里来。

除非……那个队伍里有她不能信任的人,而她此时又不能明说。

“孩子,蕾普莉是在哪里遇到你?”他问。

“……我出去找食物。但被发现了,我没想到是人……蕾普莉追到了我在通风管里藏身的地方,告诉我她是人类,才把我带到这里来。”

女孩继续喝着果汁回答。

一边的奇多怜爱地摸了摸她还湿漉漉的头发,轻声问:“你一个人在那呆了多久?”

“我不记得了。但那些怪物已经离开很久了,我才会偶尔出来找吃的,困了就在通风管里睡。”

一个小女孩长期在那种环境下独自生活,也真的是难为她了。都不用蕾普莉说什么,带她去洗澡的奇多都能闻到她身上的奇怪味道,明明是人类,却活得像是那些地底管线里的老鼠。

薛鲤拾起一旁蕾普莉扔在吧台上的照片,念出了这个在照片上还很漂亮的小女孩的名字:“瑞贝卡……你可以暂时呆在这,或者如果你想的话,一直呆下去都没问题。”

“没人叫我瑞贝卡,除了我哥哥……你们可以叫我‘纽特’。”

小女孩说,又好奇地问:“你们脖子上……都有那个印记吗?我能再摸摸吗?”

“好呀。”奇多弯下腰,抓着她的手,往自己的脖子后面送过去。这烙印曾经是她们的耻辱与苦痛……但现在,更像是勋章。

LV-426的殖民基地中。

蕾普莉神色如常地从通风管道里钻出来,对着正等着她的人摇了摇头:“没追上,不过那个东西是黄色的,看上去像是‘异形’的幼体。我也没有太看清。”

“我记得你说它们的幼体是实验室里那种虫子……”旁边的伯克突然插嘴说。

“我也说了,那虫子所做的只是将寄生体注入宿主的身体。破胸而出的幼体是有头甲和牙齿的,黄褐色,成长很快。”蕾普莉补充,而且她并没有说谎,异形的生态的确是这样。

刚刚从人类胸口破体而出时它还不是那么难以对付,但再经过快速成长之后就会变成那个高大、敏捷又无声无息的天生猎手。

“好了,蕾普莉女士是这里唯一一个见过那玩意的,我们要相信她的判断……也就是这里的确毁于异形攻击,而且那些见鬼的家伙还活着。”陆战队中尉高曼向自己的小队说,“从现在开始,每时每刻都要保持警惕,不要解除戒备……现在,我们回中控室,拷贝过所有资料之后兵分两路,轮流在其他建筑和外部空间中搜寻那种生物的踪迹。小心你们头上或脚下的通风口。行动!”

蕾普莉想到了什么,赶快对这个年轻的中尉说:“地图,我们最好能搞到一份包括所有建筑的地图,这样才方便搜索。还有,我们可以先把那些外装甲降下来,这样哪怕‘异形’出现也能抵挡一阵。”

“没问题,我们会帮你留意地图的。你们听到女士的命令了,别等着我踢你们的屁股!哈德森,黑入基地的计算机系统,取得建筑外甲操控权限,我给你十五分钟。”

阿蓬军士长说着,骂骂咧咧地走到队末,催促着大家往中控室前进。

几分钟后,中控室所在的主建筑窗外,一层厚厚的装甲逐渐降下,把雨水和窗外的景色都阻隔在外。

负责处理计算机系统及所有相关操作的哈德森正在中控室电脑前忙碌着,他刚刚取得了最高权限,已经可以通过覆盖基地所有房间的电磁感应器、地毯式搜索公司员工的芯片信号了。

公司把这芯片叫做PDT,即个人数据传输器,不仅是外星球殖民队、连留在地球的公司员工也都有植入。

可惜……经过长时间的搜索,基地各处都没有出现信号,那些移民好像被蒸发了一样,最终还是只能由陆战队员们以最经典的方式——肉眼目测,来继续寻找。

公司的命令是尽量搜索移民中的幸存者,哪怕不能把他们活着带回去、起码也要找到他们死亡的证据。

配合着殖民基地的电子地图,他们找遍了每一栋建筑,仍旧没有找到那些人。

随着这些陆战队员的探索越来越深入,坐在中控室远程指挥的高曼也叹了一口气。

这个任务变得麻烦起来了……

第七章 人与非人

“……我睡了多久?”

又一次被噩梦和空气中的凉意惊醒,蕾普莉揉着额角,问着身边的人。

正在检查机枪活动件的巴斯克斯看了看手腕上的电子终端,回答:“不到两小时。”

看着蕾普莉惊魂未定的表情和微微颤抖的手,她不禁又问:“那东西真的有那么可怕吗?”

蕾普莉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她:“你见过最残忍的杀戮是什么样的?”

“所以你其实不是个飞行官,是什么情感电台主持人是吗?”巴斯克斯先是本能地刺了一句,又一边擦着枪一边回答说:“反正闲着无聊,那你就听着吧……有那么个疯子曾经在离地球12光年的某颗第一批殖民星纠集一帮信徒,砸毁空港、处决公司驻员、把所有科技造物都烧掉了。那个星球上有一种树形生物,通过根系的移动制造陷阱、捕捉猎物,并且将猎物包裹在附着在树干上的囊中、用特殊的组织液将其溶解。那些人在几十年的殖民生涯中慢慢开始崇拜这种生物……并且把那个疯子奉为神使,因为他再接近‘树’也不会被吞噬。”

她把枪放在桌上,又开始擦拭弹鼓和上弹器,嘴里继续说道:“我们登陆作战很快就胜利了,因为那些人把枪支弹药都给烧毁、遗弃了,躲在树林里想指望我们被他们的神树消灭掉……那当然不可能实现。我们设法从树囊里救出了几个还活着的人……但他们的身体已经在被溶解,人也没法说话,暴露在空气中没多久就死了。

“溶解程度最轻的那个还能看出背上刻着字,大概写着‘无知的人类毁灭宇宙’、‘拒绝进化’等等字样,手脚还被有机质的绳子绑紧了,胸口有被横向切开的痕迹。

“我们推断,那些信徒是抓住了这些人、控制他们的行动、在他们身上留下伤口,然后扔给那‘神树’作为食物。公司在那里的驻员有275人,除了那几十个信徒之外只找回了六具遗体。

“我当兵也有挺久了……但从没见过那种死法。我宁肯在战场上被弹片削掉脑袋,也不想在意识清醒的情况下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吞没、慢慢感觉着自己被腐蚀。”

巴斯克斯讲完了故事,才转向蕾普莉,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谑:“你的怪物会比这个还残忍吗?”

蕾普莉耸了耸肩。

那不是“她的怪物”,而且说起残忍来也并不输给吃人的树。

“我跟你们讲过了,而且你们多半也看过了我提交给公司的记录。”蕾普莉说,“但任何间接的证言都比不上亲眼见到的震撼。那东西以人类作为生长的苗床、吞噬人类的血肉来完善自身,杀死宿主完成生长的最后一步……我们的智能再发达、做出了再多的成就、从地球走出了几十几百光年,对它们来说也只是食物。”

正在这时,仿生人主教一边擦着手一边从实验室里走出来,赞同道:“是的,这种冰冷的、完全的漠视也是它令人觉得恐怖的原因之一。而且它的‘胎衣’……我只能这么形容了,感觉就像是专门为捕食人类设计的一样。它的尾巴刚好足够缠住人类的脖颈,那八条节肢动物的足也刚好是足够抱住人类头的长度,身体部分的骨骼和蹼状肉垫完美贴合人类脸型。它背部有隐藏的气孔,可以给受害者提供空气……”

蕾普莉已经站起来,揪住这仿生人的衣领把他按在了墙上,指着他的鼻子怒喝:“你在研究那东西?!”

主教的语气依然平静:“是的,我觉得我们如果想对付这种生物,最起码要知道它是什么。”

“那下一步呢?你还想不想观察一下它是怎么寄生人类的、它破胸而出时是什么样子、它怎么在那么短的时间内长到那么大?”

蕾普莉语气严肃地警告着他,眼睛里只有怒火:“……我们这次是来救人,不是执行公司的其他任何指令。如果你想要干什么,我就先把你胸腔里面的液压泵掏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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