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伦觉得自己的肺在燃烧。他一手提着战锤,一手握着霰弹枪冲过走廊,耳旁传来的是残酷的厮杀与爆炸的声音。他抬起霰弹枪将传送到身边的幼魔轰成一滩碎肉,强大的后坐力仍然震得手腕发麻。
自己已经老成这样了,开枪都已经成为负担,战锤也不如以前那样能够轻快的挥舞了。如果只有自己一人在这里,面对从斯曼八方围攻过来的敌人,恐怕一瞬间就会被击倒吧。
但现在不光只有自己一人。
奥蕾迦娜的部队和那些精锐守卫们拖住了敌方的大部分力量,战斗的规模在双方的不断增援下逐渐扩大。复数的肥球,装备了重炮的恶魔已经被投入战场,但一晃眼之间却看到有一辆墨绿色的坦克冲了进来——它轰鸣着将两只粉红魔碾碎在了履带下,然后将主炮顶在一个装备了双刀的地狱骑士胸口,一炮崩飞了它的上半身,同时上方两挺速射机炮瞄准空中的巨脑魔猛烈的扫射。
天花板在一连串射击中支离破碎,大块的建筑材料分崩离析如同下雨一样坠落,紧接着冲进战场的三台阿特拉斯步战机甲在阿拉奇电浆蝎的掩护下一边射击一边冲向一只刚刚落地的超重型恶魔,这恶魔的结构看起来就像毁灭战士墓穴旁的牛头守墓人,但是身体却明显大了一号,到处都是机械改造过的痕迹。它依靠左手的护甲挡住了电浆蝎的射击,从高热的电浆雾中冲出,右手的重炮如果战锤般重击了第一台的机身,将驾驶舱砸的凹陷了下去,机体横飞到一边没了动静。
但第二台已经冲到近前,手中57mm突击炮射出的炮弹在装甲上跳开,但是突击炮下方回旋的刺刀型链锯却仍然保持突刺的架势以可怕的速度前突。火花飞溅之下,厚实的装甲被艰难的撕开,高温的金属碎屑伴随着血肉和骨骼的碎片在链锯的高速运转下喷的到处都是。
驾驶员扣住扳机不松,将炮弹一发接着一发顺着破口打进怪物体内,并将机体向前压去。眨眼之间,恶魔庞大的身躯已经被贯穿,回旋的链锯从背后突出,两个庞然大物撞在一起向后跌去。
那是让人感觉迷醉的一幕,同样也是致命的一幕。
瓦伦集中自己并不强烈的灵能,进行了两次冲刺,那两个巨人撞碎了自己刚刚站立的地方,碎石如同弹片一样四下飞射开来。他全力的向前冲去,在最后时刻,瓦伦看见了那台钢铁的巨人用一把大得惊人的链锯剑切下了恶魔长着弯曲大角的头颅。
毁灭战士跑在自己前面,他简直就像一只野兽,没有任何敌人能挡住他的去路。
恍惚间,瓦伦看见了很多消逝已久的东西——
暗夜守卫的步战机甲用肩炮炸碎了泰坦恶魔的头颅,在巨尸倒下的烟雾中,毁灭战士手持红色的裁决剑劈开任何胆敢挡在他面前的恶魔,带领暗夜守卫们不断前进,前进,前进……头戴桶盔的战友们的声音仿佛还回荡在耳边,在余光中,掌旗官似乎正在空手扯下一只幼魔的脑袋。瓦伦诧异的眨了眨眼,仔细看去——
那并不是掌旗官,而是一个精锐守卫,他认识她,就是之前拿着醒目的绿色转管炮的士兵。而现在,她手中的绿色转管炮已经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链锯剑也已经折断,但这并没有让她就此退却。
这里没有昔日的战友。大家都死了,因为迪阿牧师们的背叛死在了地狱里。毁灭战士还活着,他依然奔走着屠杀着恶魔,握着的却不是昔日的那柄裁决剑,而是‘魔埚’。
跟随毁灭战士一齐冲锋的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重型恶魔‘亡魂’射出的小型火箭弹在自己身边爆炸,弹片穿透了护甲,从肋部刺入体内。那就像一根烧红的钢钎直刺进来一样——事实上可能也差不了多少。他忍住疼痛回过身来,抽出弩炮瞄准亡魂的头部扣下扳机。
精锐守卫使用弩炮射击时,炮束的粗细至少是自己的两倍。这并不是自己【力量更加凝聚不发散】,而只是单纯的因为自己没有多少力量了。这一发仍然削掉了亡魂半个脑袋,它跌落在地上不再动弹,瓦伦随手扔掉了没有多余的灵能去填装的弩炮,头也不回的跟着毁灭战士顺着墙上开出的大洞冲进建筑内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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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鸣声和一阵阵的颤抖撼动着整座建筑——这里甚至不能称为堡垒,因为从一开始这里就不是什么用于防御的军事建筑,想要依托地形进行防御更是难上加难。
自从梅克族诞生以来,从来没有异族踏入过神域乌尔达克。即使是最忠诚的仆人也不能染指这里……即使他们被许诺死后可以和神一起分享天堂,但那也不过是让他们安心听话的谎言罢了。毕竟死人是没有办法把事实告诉生者的。
但是今天,一切都不同了。光是异族踏上了这片神圣的土地这件事,就已经是巨大的亵渎……
梅克女王看着四周严阵以待的暗夜守卫和几个正在仪式场前工作的迪阿牧师,一句话也不想说。为了尽快对统合部做出反击,自己被迫下达了让迪阿牧师过来协助唤醒罪恶圣像的命令。而在完成之前,统合部的小股部队已经对乌尔达克实施了突袭……
在那个时候,自己没有办法摧毁堡垒,但光是夺取其能源系统的操作权限,封锁整个设施理应可以将拥有开门能力的叛徒和毁灭战士困住超过三个小时,到那时候该做的工作就都已经做完了。到那时罪恶圣像将被部署到敌人的星球表面,大量的人口会被用来重启亚金能量生产线,这将大幅度的充盈自己的力量并一举扭转战局——即使不需要舰队梅克依然能够获胜,就像过去任何时候一样。
但对方利用了名叫光子力的古怪能源强制启动了堡垒的传送系统,并破解了乌尔达克的移动坐标算法。这座在亚空间内无规律漂流难以定位的城市最终与物质世界接轨,局势一下子变得极端恶劣起来。
从没有人能够进攻乌尔达克,那么乌尔达克自然不会有强有力的防御手段。留守在乌尔达克的梅克天使数量不少,但都分散在各个浮岛上以维持整个乌尔达克的正常运转,即使最大规模的调集梅克天使和无人机前来这边防守仍然难以抵挡对方的攻势。
统合部的陆战队拥有和舰队同样的特点——敏捷,迅速,坚韧,威力十足。快速压制地球全境,布置了大量恶魔的内克拉沃被直接打穿,突入欢乐女神的小队在被数量更多的暗夜守卫突袭包围之后甚至还能全身而退,反杀之后一个战死者都没有体面的退出战场,而发生在卡丁格圣所的战斗自己没有看到,但从毁灭战士出现在这里这一点来看,恐怕聚集在卡丁格圣所附近的恶魔完全没有发挥出哪怕一丁点儿作用。
统合部的实力深不可测,正面对决没有胜算……短时间挡住他们的唯一方式就是在无法进行火力支援的地方靠数量堆。不求消灭只求拖延,拖延到这边完成仪式启动罪恶圣像为止。
那尊覆盖着梅克族的科技精工打造的装甲的长角巨人正屹立在露天的室外,它的头部比起其他恶魔来说接近牛,即使是认真打造的盔甲也遮盖不住它的邪恶,侵蚀与扭曲的能量就在甲片下流动着,光是凝视都会让人觉得眩晕——来自地狱最深处的能量会通过目视接触的形式渗透进普通人的意识之中,并在短时间内将其彻底摧毁。
就结构上来说那里是这座建筑的天井部分,但下方并不是地面,而是乌尔达克与亚空间的交汇之处,也只有这种地方才能够存放这亵渎的恶魔,压制住它的力量避免它在不知不觉间侵蚀了整个乌尔达克。
又是一阵剧烈的爆炸,天花板上的照明设备掉了下来,掉在仪式场旁边激起一阵惨叫。没多少战斗力的牧师已经成了惊弓之鸟,和暗夜守卫不一样,牧师们缺乏让自己可以在危急时刻冷静下来的毅力与忠诚,战斗的声响和震动不断刺激着他们的神经,让他们在仪式中频频分心。
一个牧师颤抖着说道:
“女王!我们必须对恶魔进行指挥,否则它们无法抵挡……”
这些懦夫……他们担心自己的生命胜过自己的义务!
女王毫不掩饰自己的愤怒,她撕下了在自己信者面前庄严的伪装,灵能闪电在她打开的金色双翼间劈啪作响:
“不要分心!专注你的工作!”这里有如此多的梅克天使和暗夜守卫,牧师不应该害怕……他们总是想得太多,想得越多就越容易动摇,这些精于算计的家伙从来都是这幅样子“否则你们将成为新的媒介!”
牧师们发出短暂的颤抖,他们围绕着仪式场中央那颗跳动的心脏加紧了自己的工作——那原本是一个暗夜守卫的尸体,将他的意识封入其中之后,利用地狱的火焰炙烤,就像熔化金属锻造武器那样将他的整个身躯锻造成了这个心脏模样。在这个过程中,牺牲者自然是清醒的,他永远都会是清醒的,即便是变成了这个样子。
因为只有他清醒着,才能懂得操纵者的指示。他也无法进行对抗,因为持续不断的痛苦将他的意识维持在临界点的状态,接到的指示所激发的下意识反应则会被罪恶圣像所接收。变成这样是一件多么恐怖的事情,所有参与锻造的牧师都很清楚。现在来自梅克女王的恐惧将他们的注意力都捆在仪式上了——死亡固然可怕,但是牧师们知道很多比死更可怕的事情。
随后,响了迄今为止最近的一次爆炸。
那就像一发鱼雷击中了建筑外板,猛烈地冲击炸穿了加厚的墙壁,强大的能量反应在爆炸激起的灰尘中如同明灯一般亮起。
一个绿甲战士从中走出,他浑身浴血,头盔下方的双眼如同烧融的铁水一般闪着红光,右手紧握的‘魔埚’释放出闪光的飞沫和灼热的红色电弧,释放出璀璨而危险的光华。他的装甲上布满了陈旧的划痕,粗犷的曲面结构酝酿出一种恶魔风情的压迫感。
他面对着那一群紧握武器摆出战斗姿势的暗夜守卫,以剑击打地面高声咆哮:
“开——膛——破——肚!!!!”
此刻,整个仪式厅仿佛都被施展了一道魔咒,尽管激励的战斗已经席卷了整个建筑和周边的浮岛,大厅内却一片寂静,除了沉睡中的罪恶圣像所发出的呢喃之外没有丝毫声响。在场所有人——无论是牧师还是堕落暗夜守卫,无不因为惊惧而动摇。
“毁……毁灭战士?!”
“是他!”
“这……”
如果进来的是统合部的步兵,那么还能够轻易缠住他们。但是来的是毁灭战士……
这家伙不是被封在了卡丁格圣所了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这绝对就是本人吧?为什么之前从来没有人提过打进来的是他?
不妙……
梅克女王觉得一阵眩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