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持续了一阵，生铁般的声音破开迷雾：“你说你是布鲁斯，那么我给他写的信里，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该死，我怎么记得！”

布鲁斯咒骂，捏着鼻梁，一阵回忆后，试探道：“愿众神佑护罗马？”

那边沉默片刻，然后一声低喝，驱动战马往前。

士兵主动分开，让出道路。

布鲁斯这才看见刚刚和自己说话的男人。

顶着一头发白的利落短发，面目板正严肃，每一条皱纹都笔直得像是从铁里刻出来似的。

坐在马上更显身材高大，两腿颀长，手臂虽细却肌肉结实，握住缰绳一动不动。

布鲁斯曾经在元老院见过这个男人一面，彼时的他还是一个壮年男子，现在好几年过去，他显得苍老了许多，但强硬的气质愈发沁入骨髓。

二人对视。

男人意味深长地打量着布鲁斯，然后上前，轻轻点头：“苏埃托尼乌斯o保利努斯，不列颠尼亚行省总督，前元老院执政官，很抱歉以这种方式和你见面。”

他的语气毫无波动，显然不对自己的作为感到愧疚，甚至他觉得自己根本就没有错。

而就算他准备认错，布鲁斯也不打算放过他。

“我希望你可以跟我解释一下，保利努斯！”他死死盯着保利努斯的眼睛。

“这个冬天很艰难，蛮族频繁袭击我们的商队，附近的村长也被袭击了很多次，所以我不得不派军团士兵出来护送。”保利努斯说。

“但你是瞎了吗！”

布鲁斯脖颈两侧青筋暴起：“但我们穿着罗马士兵的军服，举着军团的军旗！”

“我还没说完！”保利努斯说，毫不示弱。

布鲁斯一噎，愣住。

保利努斯瞥了他一眼：“因为这就是奇怪的地方，我们逃出来的士兵汇报说，袭击他们的就穿着罗马的军装。”

“什么？”布鲁斯脸色闪过诧异。

“我们已经有不少士兵，被那些穿着自己人军服的蛮族武士靠近，然后被趁着不注意杀死了！”

保利努斯说着，指了指插在谷口的军旗：“那是一支辅助军团的旗帜，他们被引到这里后，惨遭伏击，全军覆没。

我赶到的时候，只看见被洗劫的车队和尸体，然后本来打算埋伏一手，看对方会不会再来。

结果就遇见了你。”

“怎么会！”布鲁斯大惊。

保利努斯点头说：“这就是问题所在，那群蛮族不仅穿上我们的军服，

而且更糟的是，我甚至发现他们还用上了我们的战术。”

“有人在教他们？”布鲁斯皱眉，对不列颠尼亚的情况有了新的认知。

“我已经有这种猜测，甚至猜到了什么人在教他们。”保利努斯点头，脑子里同时想起一个银发的男人，还有一个胖子。

反正尼奥斯和加图斯，绝对是他们二人中的一人。

“那么形势刻不容缓了啊！”

布鲁斯正色，扭头看向保利努斯：“先带我们进城，然后我要你详细跟我汇报情况！”

保利努斯沉默地看着他，面如钢铁。

“这次的事件我不会追究，但接下里我将会接受你的军队，我必须保证我作为指挥官，可以掌控全局。”布鲁斯没理会他的态度。

保利努斯还是不说话。

“皇帝即将驾临，我相信那群蛮族一定早知道了这个情报！”

布鲁斯微微皱眉：“所以我们还必须先将他成功护送到城里，保证他的安全后，再专心对付那群蛮族！”

听到“皇帝”一次，保利努斯的表情终于松动。

沉默了很久后，他垂下眼皮，点头：“是，指挥官大人。”

布鲁斯如释重负，拍拍保利努斯的肩膀：“你放心，等结束之后，我一定会向元老院和太后如实汇报你的功劳的。”

“谢谢。”

保利努斯顿了一下，想起了敌军中，某个不可忽视的人。

如果是他的话，一定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于是犹豫片刻，保利努斯郑重道：“我觉得，关于尼禄皇帝的护送，我们必须要重视一些。”

“那是当然。”布鲁斯点头。

“不，你没懂我的意思。”

保利努斯摇头，眼神凝重起来：“我的意思是，我们要在你的基础上，再重视一些！”

布鲁斯本想回绝，但看着这个男人的表情，却忽然犹豫了。

在他的印象里，在熟人的诉说中，保利努斯很少有过这样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