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方才看见了孩子从网中摔落下水底的人，却俱都面面相觑着沉默下来，表情变得很是难看，嗫嚅着不知该说些什么。

艾丽娅的声音响起来，却只在方圆的几个小伙伴之中：“把人驱赶开，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离光！”

泰若山剑被离光小炖鸡面保存着，但很显然她没有带出来。

谁也不知道她将那把现如今需要厚重铅制剑匣保存的重剑放在哪里，好在青铭剑还在她身上背着备用。

卡其色狂放闻言深吸了一口气，和坚强哥对视一眼，开始去驱散周遭那些围拢过来不明所以的看热闹人群，前者更是直接劈手夺过一个电喇叭，抬声喊道：“冰面有开裂的危险！所有人后退！转身！向后走！”

那语气急切的模样，倒像是真的一样。

若说这边有人掉落水中，怕是看热闹的人来得更多，但一旦说这里冰面裂开，那便如同在楼下叫着失火一样，终归比单纯喊救命要来得更多人关注。

这倒是无关乎善恶，纯粹是趋吉避祸的天性使然罢了。

金夫人大步流星地走过来，沉声道：“有人掉下去了？”

在她的视线之中，离光小道姑已经在孩子掉落地方偏向下游的一个区域，擎出了青铭剑，高高举起，用力地刺入了冰面之下。

「呲呲呲——————」

那金属锋锐和坚固冰层摩擦的嘶鸣，简直让人不由自主地牙酸，然而青铭剑的三尺青锋全都刺进去之后，离光小道姑却依旧没有感受到刺穿冰层的放空手感，木然的小脸不由一肃，眼神难看了几分。

太厚了……

她抿着唇松开青铭剑，掏出自己的八卦镜点按了几下，随后再度握住青铭剑，用力地将青铭剑打横旋拉着，看起来就像是用铁勺在拦腰切开的半个西瓜之中打旋挖取果肉一样的举动，只是坚冰比起西瓜更硬何止十倍，离光小道姑发力得很是艰难，如果不是青铭剑足够锋利，怕是寸步难行。

可即便如此，想要在足够卡车行驶的厚重冰层之中开个洞也不是简单的事情，这个洞挖开之后那孩子还未必就在这下面——冰面下的江流依旧汹涌，更大的可能性是孩子已经顺着水流冲向更远了。

就在离光小道姑咬着牙用力的时候，两个声音同时响了起来。

“我来！”

“波姬！去帮忙——”

前者是金夫人，后者则是脸色严肃的麻辣鸡丝。

金夫人沉着脸掀开自己身上的大衣，那军绿色棉袄之下匀称身材展露无疑，金发在寒风中飞扬着，那并不强壮的身材，竟凭空生出几分山岳般巍峨的感觉来。

离光小道姑让开身位，金夫人探手握着自己再熟悉不过的青铭剑，沉腰扎马，双臂猛地发力，艰难前进的青铭剑像是热刀切黄油一样斜着旋开，伴随着冰花飞溅，硬生生在厚重冰层之中旋出一个足有小半米高的冰陀螺，那百多斤重的冰层被切割开之后无从抓取，只是在原本凹陷的空位之中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就这么停了下来。

而后一只脚伸了过来，踩在那块被切割出来的厚重冰块之上。

金夫人抬了抬眼，瞥见的是一个只穿着简单风衣的女人，对方风衣下面一身紧身的皮衣勾勒出妖娆的曲线，那修长的腿一只脚踩在冰块上，另一只脚踩在旁边的坚硬冰面之上，分腿跨立。

“……让一让。”海神波姬看着这个自己见过两次的女人，表情清冷地轻声提醒道：“会打到你。”

金夫人眉头微皱，但没说什么只是起身让开。

在她起身的下一秒，海神波姬那长款靴子里有什么东西突兀张开，锋利的金属构件像是刀刃一样翻出来，撕裂皮靴的同时猛地弹开，如同蜘蛛脚一般重重地凿在那切割开的冰块上，将其牢牢扣住。

几乎是在同时，那小腿上的皮衣也被撕裂，亮出几个微型喷口，炽白色的喷焰在晴朗的天色之中并不起眼，热浪朝着四周的空中斜向下地奔涌出去，那扭曲的灼热空气以及陡然蒸腾而起的水雾清晰可辨，强大的推进力此刻化作拉力，作用在了无处施力的坚冰上。

她左脚支撑在冰层上，右脚抓固的那一大块坚冰就这么被拖拽着猛地掀起来，宛如火箭发射时候带了一大个包裹，伴随着一个并不轻巧的旋身，那一大块陀螺一样的坚冰被拽了起来，斜斜地抛飞在旁边的冰面上，砸出一声闷响滑开去，在冰面上划拉出一道显眼的白色割痕，边缘还带着翻卷的浅浅冰碴。

竹早姨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墨镜都微微滑了下来：“这么得劲？钢铁侠啊这……”

被切割开的空洞之下，还有着小半米厚的坚冰，金夫人从旁边拽过一条绳索在腰间打了个死结，提着青铭剑就准备往下跳，却被竹早姨眼疾手快地一把拽住：“夫人！夫人你别冲动！让我去！”

旁边的海神波姬脱下风衣，跳进凹坑里，那已经亮出银白金属色的双腿假肢骤然发出一声震响，将冰面硬生生打碎了一层，让她整个人往下陷了小半个头——但还不够，冰层还没被完全打通。

麻辣鸡丝在旁边皱紧了眉头：“早知道这么厚，还不如从那边原来的洞口直接下去！”

可说是这么说，她也知道那边的竖洞就是起渔网用的，在场的所有人恐怕只有离光小道姑才钻得进去，而且还得防备被渔网绞住的风险，以及在冰面下如何顺着奔涌的江流一路向下找人。

相比起在那边浪费时间，还不如在这边的偏下游区域重新开个大洞来得简单快捷。

虽然这个简单快捷是相对的——那边的人还在手忙脚乱地倒拖着渔网，另外有人也想要开个洞下去救人，但是到现在为止还没能把打洞的机器竖起来，周遭用力挥舞着铁钎想要凿冰的人只往下探了不到一拳深，那迸裂的冰碴子掩盖在凿出来的凹坑之中，看起来俨然就是毫无进度一般。

海神波姬表情有些犹豫，她的双脚要是全力全开，倒是可以把这边已经被打薄一层的冰面打碎，但那样很容易引起连锁反应，导致其他的冰面真正地开裂——相比起救人什么的，保证麻辣鸡丝不会遭遇安全隐患才是她的第一要务。

但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离光小道姑就已经脱下了自己的小黄鸭棉袄，连带着里面的道袍也脱了下来，看似轻飘飘的道袍在地上砸出「丁零当啷——」的奇怪声响。

金夫人刚发力震开竹早姨，后者就又像坨牛皮糖一样抱上来，死活拉着她往外拽，一边拽还一边叫人帮忙：“拉住夫人！谁他妈快去几个人帮忙啊！瞎了吗？！大姑娘快来拉住你妈！我下去！”

一边说她还真就扭着身子想要往冰洞那边钻，结果就是金夫人眼眶跳动着没好气地反过来拽住她：“给我回来！你下去找死？！”

离光小道姑纵身跃起，从金夫人手中夺过青铭剑，后者险些下意识反手一剑削过去，看到是自家三丫头之后好艰难地收住力，可却眼见着孩子拿到长剑顺势往那个开出来的凹洞里落下去，反手将手里的长剑刺了下去。

“离光！”金夫人看着那只穿了单衣的小背影，焦急地喊道：“回来——”

在一旁的艾丽娅眼帘抬了抬，隐约倾泻出几分灼热的气息，但最后还是没能够完全睁开来。

侧耳倾听着周遭这一幕，她似乎在寻找什么，随后拢在衣摆之下的手微微握拳，不动声色地退后了几步，和赶回来的卡其色狂放说了几句什么，脱下了自己的外套，身影几个闪回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被救人吸引了注意力的众人都没能注意到她那骤然降低存在感的消失，只有莲花下意识回眸看了一眼。

熊萝莉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着，轻轻抓了抓爱歌的头发，后者侧头望向坐在自己肩膀上的熊萝莉，而后附耳过去听对方弯下腰在她耳边的叮嘱，迈开步子像是铁塔一样挡在莲花身侧，恰好掩盖住了几个九局干员的视线。

莲花听着熊萝莉小声说着的话，抿着唇从卡其色狂放手中接过艾丽娅的外套，换在了自己的身上，戴上脑后的兜帽，那微微飞扬的兜帽防风绒毛遮住她的脸颊，在隐约呼啸的带着微雪的风中，乍一看还以为是艾丽娅本人。

卡其色狂放和坚强哥对视一眼，一左一右将换装之后的莲花挡在中间，熊萝莉目光上下打量了一番之后，脱下自己的羽绒服让自己姐姐抱在身前，挡住那最显眼的区别。

嗯……这么一看就有八九分相似了——得亏羽绒服不显身材，不然怎么都藏不住。

凹洞之中，离光小道姑出手如电，屏息之间身形像是穿花蝴蝶一样翻飞着，绕着海神波姬周围腾挪，接连在冰层之中刺出足足七剑，每一剑都刺穿了冰层，没到了最下面的江流之中，剑尖上沾染的江水带出来之后瞬息就化作了冰晶。

这几剑就像是打了爆破用的点，她忙活完了之后擦了把额前的微汗，将两根只有手指宽的特殊材质带子拿出来，一根递给海神波姬，一根系在自己的腰间，随后将带子的另一端远远抛出去，钉在冰面上，用作其他人拽紧的标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