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奏,又一次乱了。
少女抬起手,身后不知道从那里站起来一个小小的身影。
对方就像是神话故事里那种应当被抱在主人怀中抚摸的祥瑞小兽,就这么钻了出来,展露在所有人面前。
离光小道姑今天没有穿道袍,而是穿着一身云白色的袍服,小小的人儿,小小的衣服。
可爱却又繁复的袍服上面绣着白底金线的异兽纹饰,粗略一看,她就像是一只奇异故事里面化形成人的小狐狸,就连云白色的袍服也如同那光洁的白狐毛发一样夺目。
德至鸟兽,则狐九尾。
其出青丘,是为祥瑞。
这套衣裳是白衣道姑给离光小道姑的生日礼物,无论是面料还是刺绣,全都是她一针一线亲手完成的,也是离光小道姑压箱底的礼服之一,之前从未穿出来磨损过。
【青丘九尾纹饰·金银彩绣·唐制大袖衫礼袍】
曾经鉴真东渡从宁波阿育王寺带回去的金银彩绣千手佛像图,用的就是同样的工艺,但那件金银彩绣,现在是日本的国宝。
凤凰相对盘金缕,牡丹一夜经微雨。
外表的稚嫩并不能抹去那份华贵,离光小道姑目光扫过所有人,随后从大袖之中掏出一份请柬,平举,摊开,像是拉开一封卷起来的诏书。
白色的请柬——这次宴会的最低邀请等级。
她的出现让三桑三公主牵着的那个小男孩看直了眼,随后不顾气氛的紧张,拽着自己姐姐的衣袖尖声道:“我要那个!我要她!”
身着大明凤袍的少女闻声望过去,轻笑了出来:“这是令公子?”
有那么一瞬间,被这转折又转折的乱拳打得思绪零落的李见锡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但非要说的话,那就是将他塞回他妈的肚子里重新生一遍的心都有了。
甚至他怀疑对方把这个小女孩拉出来,就是有着什么撩拨少年慕艾的不可告人的心态。
但他能说什么呢?说对方太好看了?
“不是。”李见锡眼眸微眯:“是一个朋友的孩子,但我对他……视为己出。”
这大概就是大家都不撕破脸皮的最后遮羞布了。
原本应当在晚会最后压轴出场的三桑隐太子,现在被对比得像是一条狗。
虽然他只是个小孩子。
可难道那高座旁边的小姑娘就不是小孩子了吗?
离光小白狐走下台来,举起那封白色请柬:“请黄社长过来一叙。”
李见锡看着那封白色的请柬,又回头看了眼自己的庄园管家。
最后他和其他人的目光一样,都是扫过人群,试图找到那个黄社长。
于是小黄社长应约而至……不,或许说是被人揪出来了更为恰当。
他没有离开,因为他就是那些被驯服的兽,是迷信财阀权柄的一员。
他觉得金钱至上,资本可以战胜一切。
毕竟在他成长工作乃至于吃香喝辣的人生阶段,一切都是这样的。
二十岁以前出现的事物,是世界理所应当的一部分。
二十岁到四十岁出现的事物,是改变这个世界的重大革新。
四十岁以后的事物,是离经叛道,异端邪说,不可理喻。
小黄社长今年三十九岁了,在他的世界里,这个国家围绕着财阀旋转,就像是蓝星围绕太阳一样合理。
没有什么能够改变这一切,当年的卢律师曾经试过,但是失败了,身死道消。
现在的文律师也在尝试,可是毫无起色,如同蚍蜉撼树。
如果说财富的金字塔稳固如同山岳,那么攀登这座金字塔的方式,就像是财富密码一样被他们所渴求——所谓的成功捷径,就是给财阀当一条好狗。
努力贡献自己的力量,为伟大的财阀添砖加瓦,以能够加入他们的企业,为他们工作为荣。
甚至是能够当个皮条客,为郑常务这种公子哥牵连几条露水姻缘的红线,都是别人可遇而不可求的机会。
这个畸形的世界啊,这个丑陋的世界,像是扭曲的血肉游走在荒芜的大地上。
结果他发现自己的世界变了个样,自己本人更是一头撞在了铁板。
不,撞在了从天而降的陨石上!
离光小白狐举着那份请柬,像是举着宣罪的旨意诏书,等着人来接。
小黄社长脸色苍白,双脚颤抖,就连牙齿都在打架,格格格地响动着。
配合他那因为过度紧张而抽搐纠结起来的面部肌肉,让他看上去就像是突发中风半身不遂一样难堪。
少女安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四大财阀的执掌者齐刷刷地用阴沉的眼神看着他,像是要择人而噬的猛兽。
就是你小子把她引过来的?
“难得有人邀请,我不来似乎也不合适。”少女抬手:“我还给黄先生带了一份礼物呢,不知道你喜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