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风机怼过去呼啦一下,取景器里便是扑面而来的寒风,吕芳立刻将门闭上,一手拽紧了胸襟,一手拿着那张墨迹发亮的账单摆到御案上,压上玉石镇纸。
就这么个体现冷了却又不敢声张的微小动作演技价加成,那些顶流得学半辈子才能学出来。
嘉靖女帝的目光立刻投向了那张账单,吕芳裹紧了衣襟又向条门走去,准备去继续工作。
“过来。”嘉靖女帝的目光从账单上移向了他,樱唇轻启,有种说一不二的女王霸气。
于是剧场外的气氛组这个时候就各种抓耳挠腮咿咿呀呀,恨不得当场躺在地上当成是自家的床扭几下。
啊啊啊啊姐姐好A啊!姐姐好有性格啊!
吕芳连忙转身,躬身应道:“主子。”
嘉靖女帝走到了神坛前,揭开了盒盖,从里面二指拈出一颗鲜红的丹丸。
这就是她心心念念炼出来的丹了,依靠这玩意儿她寒暑不侵,容颜不老:“吃了,就不冷了。”
场外的神仙姐姐一边看着剧本,一边看着这看似没有什么演技的演技。
上位者施恩不易,嘉靖女帝如果太过热切,就会表现出‘护犊子’的不合理,但是过于冷淡,就又让人觉得这演技太僵死,人家好歹也是你从小到大的大伴,贴身男妈妈保姆大太监。
但是在这声色之中,嘉靖女帝却很好地表现出了一个皇帝应有的威严,以及‘你是我的人所以我给你好东西’的认可,尤其是那个恩出于上的距离感,拿捏得十足到位。
这细节在别人看来是演技,可是在神仙姐姐看来,就更像是习惯了。
是演的还是真的,她这种老妖怪不至于完全看不出来,那么这就很有趣……
她眼眸眨了眨,带着些许探究,继续看着某个小仙女本色演出。
吕芳连忙趋了过去跪下,双手朝上接过那颗丹丸:“谢主子隆恩。”
说着立刻将丹丸塞进嘴里,这才站起又退到条门边开了一线挤了出去,带上条门。
镜头跟着走,又是一个长镜头,关门,转身,出门后吕芳立刻转过了脸吐出了那颗丹丸,从袖中掏出一块手帕包了,又塞进了衣襟里,小心地拍了拍确定不会掉出来,这才向大殿中央走去。
镜头外的道具给了个快进,那个贴有“盐运使司”封条的木箱已经见底。
吕芳站在那里,这是他知道这是最后一轮账目了,便不再一张一张传递,等着这一批账目算完。
算珠声慢慢稀疏下来,几乎同时,两条长案前十二名太监算完了所有的账目。
十二名太监同时拿起各自记下的最后一页账目,捧到嘴边细细吹干——这些都是货真价实的手写馆阁体毛笔字。
两个递送账目的太监一个走到左边的案前,将六张账页收了拢来,一个走到右边的案前将六张账页收了拢来,二人同时走向吕芳双手呈了上去,一举一动很有身为下人的秩序感,拿捏到位。
吕芳接过这十二张账页,扬了扬下巴:“撤了。”
两边各自六个算账的太监,抬起了案上那把巨大的算盘,轻声走了出去。
一个递送账目的太监,将装着原账册的那口宫中木箱套上铜锁咣当一声锁了。
然后将那把偌长的铜钥匙当着吕芳的面,递给站在身边的那个递送账目的太监。
这么一道转手完成之后,那太监才双手捧着钥匙,走到吕芳面前呈了上去。
吕芳接过这把钥匙,示意了一下旁边的属下:“挑了灯,把火盆搬出去,关好殿门。”
“是。”
两个太监便趋到墙边的条几上,各自拿起一个铜盘一把剪刀,一个走到左边,一个走到右边,将两盏高燃着明火的巨烛的烛芯剪了,放向铜盘内,接着去剪第二盏,训练有素。
吕芳这才捧着那叠账页和放在账页上的长铜钥匙,走向精舍的条门。
这个时候在室内饰演嘉靖女帝的女帝本帝,已经看完了账单,坐回在蒲团上。
吕芳进来走到嘉靖女帝身边,先将那把铜钥匙呈了过去。
嘉靖女帝接过那把钥匙挂在内衣的腰带上,这个小动作意思是这账是不过国库的,算是女帝的内帑。
当然啦,说是内帑,实际上就是女帝自己贪污的小钱钱。
吕芳接着将手里那叠账单的第一页呈了过去,嘉靖女帝接过,飞快地看完了这页账单,接着是第二页第三页,最后的十二页账单片刻间都看完了。
吕芳这个时候并不抬头,甚至都不去看嘉靖女帝的脸色,只是勤勤恳恳工作。
他接过第十二页账单,便走到御案前去收摞用镇纸压着的那些账单,默不作声。
“去年朝廷派的巡盐御史,去两淮两浙收了多少税银?”嘉靖女帝问话了,语气听不出喜怒。
吕芳手上不停:“回主子,好像是一百四十多万两。”
“前年呢?”
“是一百七十多万两。”
嘉靖女帝从蒲团上站起了,又开始大袖飘飘踱了步,来回走动。
“派别人去收税,是一年比一年少,鄢懋卿去,一次就收回了三百三十万,比别人两年还多,你怎么看?”
吕芳想了想,似乎是在揣摩她的表情,而后才滴水不漏地答道:“还是严阁老的人行呐!”
嘉靖女帝突然站住了,慢慢盯着吕芳,那眼神似要把他倒过来看,眼眸的神采逐渐转厉。
“朕赐你的那颗丹药为什么吐了?”
吕芳愣了一下,接着跪了下来:“主子法眼,奴才是将仙丹藏起了,奴才有私心。”
“你怕吃了……会死?”嘉靖女帝语气也跟着冷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