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毕于此，文月已没有了继续与这一众来客攀谈下去的欲望。她觉得，若是说到这一步他们都还无法理解他所作所为的意义，那也便没有继续解释的必要了。

就让事情这样结束吧.....嗯？

“夫人，您恐怕误会了一件事。”

那是那名男人与先前语气不同的声音，多了几分严肃与威仪，伴随伞杖拄地的碰响，从她身后传来。

“我不清楚夫人您与总督到底经历过几次如上所述的‘困境’，但夫人，我敢向您保证：若是有朝一日未来我也与您等一样遭遇此类情况，我会毅然决然地，将幕后者的阴谋粉碎于手中。”

青年的男人扶了扶自己的单片眼镜，表情间已不似之前平静无波。

“粉碎于.....手中？”

“因为——在下有这个实力，去保护好每一个无辜的居民，以及身为在下挚友的陈警官。”

将雨伞抓在手中，许悠望了望那名正以怀疑与愕然之态望向自己的华贵衣着妇人，对着一旁桌台上泛光的黄色印记，默念出了他口中的铭语————

【当千星落地，当尘埃高扬.....也便回应您信任之人的呼唤吧，“伟大之颠错”。】

......

第一百三十七话 往昔一见

我曾经趴在地上，如同蝼蚁。

而祂却站在天上，宛如神明。

我以我卓绝的能力，将我所珍视的人们结为集群，妄图去在这苍茫的世界更好生存。

而祂却忽然有一天，恣意在我们眼前降临。

祂抬起了祂的皮靴，对我们说：

【接下来我将要踩死你们中的一群，你们可以任意选择，是要牺牲他，还是她，抑或是你。】

我们愤恨，憎怨，不解地对祂大吼他为何要这样逼迫我们。

你强大如天，浩渺如海，瞬息间通达苍生万物。戏弄卑微的一两生命，对你而言，价值何在？

【啊，是啊，价值何在呢？】

祂露出讽笑，对着祂脚下抱成团的蚁群，说道：

【你知道吗，人类可以忍受一两只蚂蚁从他眼前爬过。但如果结抱成群的话，纵使蚂蚁本身没有招惹人类，也会令人类感到生理上的不适啊。】

祂踩踏了下来，带走一片又一片的生命。

数不清，完全数不清。兴许那只是一个个生命的逝去，对于这片渺无边际的宙宇而言只是不值一提的数字加减罢了。

但那其中的一二，落在单独的生命上。

则是比作天塌下来还要痛苦而绝望的，泰山压顶。

他失去了他所珍视的一切，以一只蝼蚁的卑微。他愤恨着，嫉怨着，但越是反抗，越是发现自身的无力。

他数次想要自我终结自己那毫无价值可言的生命——一如他当初所为。但他很快便意识过来，若是他的生命轻易终结，那一切都将变得毫无意义。

逝者不死，死者亦逝。

【小悠，你长大后，想成为一个怎样的人？】

【外婆？....唔，我长大后一定会成为与所有人都不一样的人！】

【哦，都不一样？】

【我要成为被所有人尊崇敬畏，才能卓绝的人！毕竟书里说过，在社会里生活人所能相信的只有自己，不是吗？】

【呵呵....看来咱们小悠的志向可真是远大呢。】

老人坐在乡野田园的露天场坝上，身旁是那晒满秋收后金黄麦穗的泥地。取下老花眼镜，合上正看着的书，笑着望向那一旁同样在阅览书籍的少年。

【那小悠你有没有想过，若是被所有人尊崇敬畏，那你还能不能交到朋友呢？】

【朋友？唔，朋友间不就是互相“利用”的关系么。只要自己能力足够强大，这种东西完全是可有可无的吧。】

少年歪着头，说出了他经过深刻思量的话语——拥有远超同龄人学识与能力的他，向来是如此认为的。

【不...这一点外婆可要反驳一下小悠你的观点了。】老人望着远处田野尽头天边已隐约所现的晚霞，拾起那泥地上打理麦穗的竹耙，向身后低矮的瓦房屋院走去：

【羊群里的头羊，狮子中的狮王.....它们的确是最受尊崇的。但它们当集体遭遇危难时，一样会奋不顾身地首当其冲。】

【外婆，您....】少年不解地望着他珍视之人的背影，目光中尽是疑问。

【即便有一天，小悠你真的如你所愿般成为了那完美之人。但也别因此便漠视周围的一切.....生命是一个集体，它们的价值便在于相互珍重。】

晚霞辽远，苍穹浩荡。

老人笑着，用空着的一只手摸了摸少年的头。

那是少年初次思索自己梦想的价值，除了他自身既得的以外，更多的价值。

.....

“————！”

那是无人所能想象的一种惊诧。

天空化为大地，泥石化为苍穹。前一刻，众人还是身处于这行政大楼顶层的总督府之内，下一秒，狭窄的空间已被无限延展。

【心灵世界使用判定：1D100=（1）/20+*，大成功！】

“文月夫人.....”

脚下所踏乃星空的镜面，头顶所悬是倒置的龙门市区。在妇人与一众躺在地面上的影卫尚未能理解过来眼前的状况时，许悠来到了那盛放金黄印记的桌台前。

“且不去谈您所行所为祈求是对是错，但身为被众人寄予厚望的‘领袖’所不得不经历的取舍....在下虽孤陋寡闻，却也有幸亲历一二。”

手中所持的漆黑雨伞已完全化作黑雾，游走至男人的手掌处，将其笼罩。

“但不过，在下与您及魏总督的想法略有不同.....同样是有所牺牲才能有所收获，你们所选择牺牲的是你们本应守护的人与物其一，而在下，选择了其它。”

对着那枚三条曲线被点亮了一条的印记，许悠伸出笼罩黑雾的手将其拾起。任凭其金光如何耀眼刺目，都不曾有松开的迹象。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