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节(2 / 2)

说起来,魔女可以纹身吗?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这魔女好像对自己的一身伤疤挺介意的,如果魔女能纹身的话,用纹身把伤疤全部盖住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

依旧坐在溪水之中,楚诗瑶当然是不知道李夜行究竟在想些什么,没有得到李夜行的回答,她倒也没觉得奇怪,毕竟两人之间语言有些不通,片刻后,怀着忐忑的心情,她再度探头,就见李夜行依旧在看着她,眼神一如之前那般,看不出厌恶,但也看不出喜爱,昏暗的光芒之下,他那双眸子,就仿佛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难窥见哪怕一丝的波动。

忽然间,不知是哪来的勇气,楚诗瑶猛地站起了身来,掀起了大片的水花,用身旁的老树隔绝着李夜行的视线,她平复着完全不存在的心跳,然后抬起手来,将那满是破洞与残留血渍的红裙拧干,也不顾那湿漉漉的触感便直接套在了身上,紧接着,她从树后迈出,赤着脚踩上泥土,随手将挂在树枝上的黑色皮夹克取下,披在了自己的身上。

惨白的肤色,狰狞的疤痕,沾着泥土的小脚,难去血迹的破烂红裙,还有披散的黑色长发与青绿色的眸光,数种只有在恐怖片中才会出现的元素,共同构成了楚诗瑶,于黑暗之中,她迈着步子,踩着泥土,如鬼魅一般停滞在了李夜行的身旁。

Chapter-56.月 明 星 稀

山野之间,林木茂密,一棵棵高树顶端的枝杈挂满了绿叶,交叠在一起遮盖了头顶,抵挡着太阳升起前的微弱光亮,黑暗中,李夜行维持着那副放松的姿势倚靠着坐在树下,歪着头,细细打量着停滞在了自己面前的楚诗瑶,而楚诗瑶则低着头,默默的与李夜行对视着,因为天色晦暗的缘故,此时此刻的楚诗瑶,就像一头浑身漆黑,只有眼睛在放射着微弱绿光的怪物。

隐约间,李夜行从楚诗瑶那双青绿色的眼眸之中读出了几分探寻,就仿佛是想要从李夜行的身上确认些什么,只是还未等李夜行有所明悟,楚诗瑶便转过身来,与李夜行倚靠着同一颗树,自顾自的坐在了李夜行的身旁。

一时间,树林中再次没了声响,倒是天空隐隐比起刚刚略微亮了几分,也许再过不久,远处天边的山头便会升起灿灿霞光,想到这,李夜行的心情忽然变得有些复杂,算上前世的过往二十多年,他还从未真正见过日出的模样,倒不是说没有赶上过,只是每逢太阳要从地平线上升起的那一刻,他都有事要做,要么是在睡懒觉,要么是在玩命。

第一次等待日出,不是和帕拉克莉丝或者六月香,而是和一个从路边捡来的魔女,这种感觉,对李夜行而言还挺微妙的。

“起罗裙,舞长袖,此曲唱予君伴月明星稀...”

“夜鸦息,执剑起,求与君同床共枕至天明...”

忽然间,耳边传来声响,如蚊讷般微小,难以察觉,却又如银铃,如清泉,如白日渐起时床头的第一声鸟鸣,于此刻,古井一般守望着天际线的眼眸之中终于闪过了一丝意外,李夜行微微偏过头,看向身旁,就见楚诗瑶双手抱着膝盖,注视着空无一物的远方,樱唇轻启,吟唱着某种李夜行无法听懂的歌谣。

旋律悠扬,歌声空灵,低沉而婉转却又好似跨越了漫长时空,如期许,如哀怨,藏着不甘,也藏着乞求,李夜行虽不懂音律,但却本能的感觉楚诗瑶的歌声非常动听,动听到即便是他也隐约产生了些想要听下去的欲望,但与此同时,他又不希望楚诗瑶唱下去,因为不知为何,这歌声让他有些不舒服,在言语无法沟通的情况下,他总觉得女孩想要用歌声向他传达些什么。

还好,少女的歌声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便停了下来,得益于此,李夜行的心中并没有过多的思索,当思绪从那空灵的歌声中回到现实,他下意识的想要勾动压在泥土间的手指,却发现似乎有什么微凉的柔软之物触及了他的指尖。

借着树叶间透过的微光,李夜行低下头,就见楚诗瑶那苍白而纤瘦的玉手不知何时探了过来,青葱玉指伸展着,小心翼翼的与李夜行的手指交汇,乍看似乎是想要将李夜行的手指握在手中,甚至十指相扣,却又碍于矜持,不敢更进一步。

天空微亮,深山老林,土黑如墨,手白如雪,不得不说,这又是一副绝佳的恐怖片景象,尤其这雪白素手的手腕上还环着狰狞可怖的缝合伤疤,但当李夜行抬起头,看向楚诗瑶的侧脸,却能发现因心脏停跳而无法再让血液流动的少女虽未涨红脸,却依旧偏过了头,闪避着李夜行的视线,唯有那青绿色的眸子时不时隐晦的转动,偷偷摸摸的扫过两人触碰在一起的指尖。

没有反手勾上楚诗瑶的玉指,但也没有将其驱赶,李夜行只是收回了视线,重新将目光定格在了远方的天际线,于是,没有从李夜行那里接收到明确拒绝信息的楚诗瑶决定得寸进尺,她继续偏着头,不看李夜行,却又小心翼翼的让手指指肚悄悄爬上了李夜行的手指关节。直至两人的手指重叠了差不多有一半,她才再度停下。

公子的手指好长,肌肤又是那般细腻,明明武艺冠绝,却完全摸不到老茧,倒是合适抚琴舞剑,而且,诗瑶的小心思,公子虽察觉,却未戳破,也未回绝...

念及于此,楚诗瑶视线流转,隐晦的看向了李夜行的侧脸,见李夜行只是默默的注视着远方,她再度偏过头,就仿佛只要她的视线中没有李夜行,李夜行就不会发现她的小动作一般,带着几分毫无道理的掩耳盗铃,她再度缓缓移动起了手指,想要将她的素白小手完全压在李夜行的手背上,当玉指触及李夜行的手腕时,她明显的感觉到,李夜行的手指颤了颤,这微小的动作让她一阵惊慌,险些直接将手收回,好在,手指微颤过后,李夜行便再没了动作。

就这样,楚诗瑶如愿以偿的将自己的小手与李夜行的大手交叠在了一起,感受着来自李夜行的温度,她小心翼翼的转过头,待看到两人那交叠在一起的手时,她忍不住一点点勾起嘴角,露出了一丝微不可查的笑意,只是还未等那双青绿色的眼眸弯成月牙,她便发现李夜行不知何时转过了头,正挂着张冷冰冰的脸,一言不发的盯着她。

“啊!”发出了小兔子似的惊叫声,楚诗瑶慌忙转过了头,就像是想要躲进壳里的乌龟,连身子都跟着佝偻了几分,倒是那压在李夜行手背的白净柔荑,不仅没有收走,还微微用力,十分大胆的让纤细雪白的大拇指与李夜行的食指缠绕在了一起。

抬头看了看楚诗瑶那刻意避开视线后留下的侧脸,又低头看了看楚诗瑶那压着自己手背,因紧张过度而微微颤抖的素白小手,一时间,李夜行的表情越发微妙了。

前世时,李夜行生活中的那些女人都只是过客,而且有一个算一个脑子似乎都不太好,奔放的就像填多了煤的老式火车,而这一世,他遇到了表面优雅稳重实则心如烈火才认识第二天就要和他滚床单的六月香,以及可以毫不在意六月香正牌女友身份直接疯狂骑脸输出的帕拉克莉丝,不仅如此,自家这一大一小两个魔女不知为何对人类男女之间那档子事极其热衷,堪称欲火难填,而且完全不懂得什么是矜持,一到私下里荤段子一个接着一个,最要命的是,每次说完荤段子之后,她们立马就要和李夜行玩真的!

两世为人,被各种屑女人洗礼,李夜行对女人的认知早已出现了偏差,或许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他才觉得调戏某位身为正常女人的搭档白小姐显得格外有趣,毕竟,你只有在盯着白小姐的腿看时,才会得到正常的娇羞反馈,你要是盯着帕拉克莉丝和六月香的腿看...前者会像抱脸虫一样直接跳上来,一边摆出一副“这是恩赐给我感恩戴德”的表情准备运动,而后者会直接把自己的裙子撩起来然后准备运动,总之,都是要运动的。

所以,在李夜行看来,仅仅是握手就会娇羞到打颤,连对上视线都不敢的楚诗瑶,简直就是稀有物种!

Chapter-57.舔 舐 伤 痕

不同于生长在阳光下的新时代青年,从血与火的地狱之中爬出来的李夜行很少思考人生的意义,前世时,他倒也不是没有对自己进行过剖析,但文化水平相当有限的他,很难在生与死之后以自己为基准,对自己的行为和想法提出些哲学上的思辨,因为绝大部分时候,驱使他走向战场的,并非源自于内心的意志。

这个世界上并不存在真正意义上的原地踏步的人生,哪怕是站在原地,也只是另一种方式的前进,不论喜欢与否,人终归是要做点什么的,李夜行的选择是扛起枪,去战场,去枪林弹雨之间打滚,毕竟他就只会这个,他也不打算学习些其他什么的,也正因如此,在穿越到这个世界之后,李夜行变得有些无所适从。

虽然几乎丧失了平和普世的传统式天朝社会概念,但李夜行依旧清楚,在这里,他不能继续用枪支弹药来解决问题,他也不是没试着融入过这个新的世界,但他的存在太过扎眼,就像白色墙壁上的一滴墨,在连续的碰壁之后,李夜行放弃了,他把自己关在了小屋子里,日复一日的过着完全相同的生活,近乎彻底与这个世界的社会属性隔绝。

之前,六月香曾一直试图将李夜行从封闭之中带出来,但效果不太理想,正当李夜行以为自己会以这种方式平平淡淡的度过一生时,帕拉克莉丝那从天而降的屁股,把李夜行用来封闭自己的玻璃小屋给砸了个稀巴烂,她就像一大桶泼在了雪白墙壁上的水,把墙壁上那勉强算是不起眼的墨点晕成了一团扎眼的污渍,虽然难看,但姑且也算是融入了。

从某种意义上说,跨越了七百年岁月的魔神王别西卜,开创了以物理手段治疗自闭症的先河。

当生活被彻底颠覆,被强迫着以这种祥和的方式过度,即便是李夜行也忍不住会在如梦之前重新思考那个前世时他懒得深入思考的问题,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通过每天坐在电脑前敲打键盘,与前世的自己对话,隐约间,李夜行获得了一丝难以言说的明悟,尽管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只有恶棍才会做的事,但终究,他还是希望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里,这个世界能按照他的主观意愿,以他所能理解的方式,变得稍微美好一点。

所以,李夜行并没有拒绝楚诗瑶那渴望从他身上得到点温暖的纤细小手。

事情发展到棚户区时的那一步,李夜行多少猜得到,之前那个牵着楚诗瑶走的本地人小姑娘十有八九是没命了,而且考虑到缅北地区人渣们的一贯作风,那小丫头死的很可能相当不安详,这种事在李夜行看来很常见,东欧地区比这还惨的简直比比皆是,甚至说的再阴暗些,小姑娘能死,总好过前世时那些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可怜虫。

虽然还没定好接下来该怎么办,但在走下一步之前,姑且给这孩子一点安慰吧。

就这样,昏暗的光线下,李夜行一边休息着,一边透过林木间的缝隙注视着密支那另一边的天际线,等待着日出,而楚诗瑶则偏过头,青绿色的眸子怔怔的注视着身旁空无一物的泥土,好像有什么心事。

忽然间,一阵鸟鸣声响起,为这片昏暗而寂静的树林带来了一点生气。

“公子...”终是忍不住率先打破了寂静,楚诗瑶紧了紧捏着李夜行手指的小手,樱唇微启着道:“奴家,想和您说说话。”

听不懂楚诗瑶在说些什么,李夜行没有转头,也没有回应。

“啊,抱歉,奴家总忘记,公子似乎是听不懂洛河官话来着...”柳眉间流转过一丝无奈,楚诗瑶想了想,转过身来,随手捡起了一根树枝,再用小手轻轻拍平了两人中间的泥土后,她用树枝在地上写道:“敢问公子大名。”

这是在问我的名字吗?

虽说前世没能完成九年义务教育,但好歹也算是天朝出身,李夜行还不至于完全看不懂那笔法有些怪异的繁体字,更何况,楚诗瑶的字非常漂亮,即便是用树枝在泥土间勾勒,却依然带着几分难以言说的美感。

见楚诗瑶将树枝递向了自己,青绿色的眸子中满是期待,李夜行沉默着接过树枝,将楚诗瑶写过的字全部擦掉,简单的思考过后,他没有选择用假名来糊弄楚诗瑶,而是尽可能工整的写道:“李夜行。”

“李...夜...行...富贵不归乡,如锦衣夜行,公子当真是好名字...”樱唇微启,眼波流转,楚诗瑶的嘴角轻勾起了一丝笑意,出于礼貌以及对李夜行的仰慕,她没有就李夜行那苍蝇屎一样歪歪扭扭的字迹做出任何点评。

文武终是难以双全,如公子这般武艺冠绝,想来是把时间都用在了习武上,至于文之一道,嗯,能识得字,读懂书便足矣,再去苛求书法,倒真有些强人所难,只可惜,常言道见字如见人,公子这般,抚琴舞剑怕是指望不得了。

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就像是应了季节的蜜柿子,楚诗瑶又拿起了一根树枝,一笔一划的写道:“生辰何日,年几何。”

这是在问生日和年龄?

拿起树枝,李夜行不假思索的写下了一长串阿拉伯数字,于是楚诗瑶傻了,看着少女那瞪大着眼睛,一脸迷惑的模样,李夜行一边在心里嘲讽着对方的数学水平一边将自己的生日全部改成了汉字,结果,楚诗瑶依旧是傻的。

这回,李夜行倒是想起来了,繁体字的数字与现代简体汉子的数字似乎是不一样的,但问题是,李夜行根本不会写繁体数字,于是,他就只能抬起头,垮起张死人脸来默默的与楚诗瑶对视着。

“啊,公子莫要在意,识得字,能读书,便足矣,倒不必非如长安城的少爷们那般吟诗作赋...”说到底,哪怕不知道李夜行不识字,楚诗瑶也没觉得李夜行能像她印象中的那些才子佳人那般吟诗作赋,她能隐约察觉得到,李夜行之所以不说话不完全是因为语言不通,他就是单纯的不爱说话,在小声替李夜行开脱了一番之后,她便拿起树枝,轻轻写道:“开元二十八年六月十三。”

“这是,奴家的生辰...”微微颔首,似乎是有点害羞,楚诗瑶小声道:“年方十六,尚未...尚未...婚嫁...”

声音越说越小,到最后李夜行已经听不见了,不过无所谓,反正李夜行也听不懂,此刻,他正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少女写下的文字上。

虽然不会写繁体数字,但读还是能读懂的,只不过...

开元二十八年?这是在说她今年二十八岁吗?不,不对,这应该不是年龄,而是生日,至于那个开元,估摸着就和以前总讲的那个“民国多少多少年”差不多,哦!对了!年号!古代人好像都挺爱讲年号这个玩意!

所以,这个开元...它是哪个朝代的年号?

Chapter-58.抽 丝 剥 茧

虽然绝大多数普通人确实无法记住,或者说也没必要记住那些出现在历史中的年号以及各个年号所对应的朝代,但从某种意义上讲,李夜行确实算得上是当代文化沙漠,在发现无法通过楚诗瑶的生辰推断出对方的真实年龄后,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应该多看点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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