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孙猴子来找人的时候好像有提到过，想要见我的人是镇魔司的老大，而眼前这个银发女孩，一看便知道是个魔女，好像还自称为“本尊”，再加上那好像在哪听到过的声线...

这个魔女...就是原始人天尊！

仅仅一个照面，李夜行便判断出了对面魔女的身份，而另一边，就仿佛是为了印证李夜行的判断，几秒的对视过后，银发的少女轻翘起嘴角，带着几分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意道：“不知你是否还记得，你与本尊曾在电话里聊过几句。”

“一个多月前。”注视着银发少女那对红宝石似的眸子，李夜行沉声道。

“没错，就是那时候，看来你还记得嘛...”轻笑着点了点头，银发红瞳的少女下了沙发，赤脚踩着地砖，带着几分歉意道：“很抱歉，明明是初次见面，却要以如此唐突的方式邀请你，虽然你已知晓本尊的真身，但念及是初次见面，还请先容本尊重新自我介绍一番，本尊出身镇魔司，虽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但只要是事关镇魔司的事，本尊大大小小都能说得上一两句话来，你若愿意，可称呼本尊为元始天尊，称呼天王或天王尊亦可。”

听到元始天尊的自我介绍，李夜行微微一愣，心说难道不应该是原始人天尊吗？

“有一说一，早在很久之前，本尊便想与你见上一面了，只是迫于俗事缠身，始终未能如愿，如今终于有了机会，自当是不会放过，便遣悟空将你请来，也好聊上一聊...”另一边，从李夜行那微变的眼神中看出了几分端倪，却完全不在意，元始天尊自顾自的轻笑着道：“眼下，与你见了面，倒也不再奇怪为何各方仙魔会如此钟情于你，你当真是不同凡响，本尊活了几千年，还从未在九州之上见过像你这等人物。”

看着元始天尊挂在俏脸上那好似藏着什么东西，让人难以捉摸的笑意，一时间，李夜行竟有些拿捏不定，他分辨不清元始天尊刚刚的话究竟是单纯的客套，还是说看出了什么底细。

毕竟，之前密支那那个黑裙子的A国魔女可是见面就说他是个神仙来着。

“不必如此拘谨，李夜行...”仿佛是看穿了被李夜行藏在沉默之中的顾虑，元始天尊轻笑着道：“本尊请你来这里，并非是想要刁难你，只是想同你面对面的说说话而已，你也不必将本尊当做什么麻烦人物，若是愿意，只当自家长辈就好...”

说着，元始天尊看了一眼楚诗瑶，然后轻笑着对李夜行道：“毕竟，诗瑶也算是我镇魔司的人，而听她的描述，你与她应当也算得上是两情相悦，细究下来，虽是为有关部门工作，但也能算半个镇魔司的人，你说对也不对？”

听到元始天尊的话，李夜行的眉头没来由的微微一跳，他忽然想起了之前他离开房间时，张承中打在他身后那不轻不重的一巴掌。

啧，虽然为有关部门工作，却也是半个镇魔司的人，元始天尊这话，是不是有些不合适了？

“楚诗瑶不是镇魔司的人...”几秒的沉默过后，李夜行微眯着眼睛沉声道：“如果是，当初她被关起来，被砍掉胳膊砍掉腿的时候，你们在哪？”

这份回答，便是想要将楚诗瑶与镇魔司切割开，同时间接的将自己与镇魔司一同切割开，李夜行的确需要扯一张大旗来做靠山，但这张大旗已经由有关部门提供了，眼下，有关部门与镇魔司之间的关系过于暧昧，看似联系的很紧密，但又时时刻刻保持着安全距离，作为有关部门的白手套，还是刚刚被敲打过的白手套，李夜行不能轻易放开自己的立场。

当然，也不尽于此，李夜行或多或少的确是在替楚诗瑶发牢骚。

“于关键处果决大胆，于细节处谨小慎微，你倒是和小白说的没什么区别，不过本尊要说，你想多了，本尊说话向来是直来直去，从不拐弯抹角，不论你领不领这份情，认不认这段关系，在本尊看来，你都是半个镇魔司的人...”轻易便看穿了李夜行的顾虑，元始天尊对此不以为意，她就如同是在讨论自家孙女婚嫁之事的老年人一般轻笑着道：“毕竟，你与诗瑶已经缔结了仙魔之契，不是吗？”

眉头微微一皱，李夜行正想转过头去看另一边的楚诗瑶，就听元始天尊轻翘着嘴角道：“莫要看了，不是诗瑶告诉本尊的，那孩子聪明着呢，一直想着要为你保守秘密，只是你身边的仙魔越聚越多，有些秘密是注定藏不住的...”

说着，元始天尊面露着一丝狡黠道：“本尊若是猜得不错，有关部门那边也应该是看出来了吧？先前张承中找你，是不是就是想要求证此事？”

面对元始天尊的提问，李夜行沉默着一言不发，这种事，他不可能和镇魔司的人讨论。

“不说也罢，本尊也不是什么老八卦...”对李夜行的沉默丝毫不感到意外，也不打算就这个话题进一步的深挖，元始天尊拖着老气横秋的慵懒长音，一边抬起手来指向着楚诗瑶身后的沙发一边轻笑着对李夜行道：“先坐吧，总站着说话也不是个事。”

深深的看了元始天尊一眼，李夜行默默迈开了步子，走向了元始天尊对面的沙发，而另一边，见李夜行走了过来，楚诗瑶立刻让开了一步，微微躬身，待李夜行坐上了沙发，她便微红着脸，小手捏着衣角，像刚过门的小媳妇一般小心翼翼的坐在了李夜行的腿上，在察觉到李夜行只是微微一颤，并没有表现出抗拒之后，她抬起头来，与元始天尊相视一笑。

说一点都不八卦那是假的，作为一位无论如何都没法让人讨厌起来的镇魔司老长辈，元始天尊可太懂自家女孩那点小心思了，倒是李夜行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他自认为读得懂气氛，但楚诗瑶与元始天尊之间的无言交流，对于这位缺乏感性思维的老牌雇佣兵而言，还是过于艰深了一些。

“本尊知道，因为你的立场，还有诗瑶的事，所以你对本尊心怀芥蒂，不过暂且放心，本尊不会追着你那点小秘密不放，千年之间，九州之上诞生过无数奇能异士，在本尊看来，你便是再怎么不同凡响，也只是其中之一而已，所以，也不用过分防备本尊，还是那句话，你只当本尊是自家的长辈就好...”将视线从楚诗瑶那微红的腼腆俏脸上移开，重新望向李夜行，元始天尊微微收起了脸上的姨母笑，轻声对李夜行道：“接下来，便与你谈谈正事，张承中想要你去东瀛，对吧？”

Chapter-163.还 有 正 事

事实上，从某种程度上讲，李夜行是一个相当淡泊的人，这一点，从他放弃了去上京进一步发展的机会，带着一大一小那两只魔女远走金三角便可见一斑。

比起来上京城，同各路老狐狸打交道，李夜行更喜欢前世时身边那些乱七八糟的恶棍，他们也许会对他抡拳头抡刀子，也许会朝着他开枪，但他们大部分时候要更加简单纯粹，或者说，他们的思维方式要与李夜行更加接近，比较好懂，而那些老狐狸们就不一样了，他们总能在一个非常宏观的层面上，将一些本该细枝末节的事情推导的一清二楚，和他们说的每一句话，李夜行都要让自己的大脑高功率运转，偶尔一次倒还好，如果一直是这样，他早晚要变成神经衰弱。

这一世，与李夜行打过交道的老狐狸有两条，一条是于山城，另一条是张承中，他们可以说给足了李夜行压力，而现在，李夜行不得不面对一条更夸张的老狐狸，一位活了几千年的仙人，在这位仙人面前，李夜行只觉得自己就像是被扒光了衣服一般，完全被看穿了，根本没有秘密可言。

关于李夜行是否会去日本的问题，元始天尊虽然使用了疑问句，但其中所蕴含着的意味却是十足的肯定，就仿佛自己说出口的并非是推测，而是客观事实，不等李夜行回答，她便重新坐回到沙发上，盘起双腿来，一边抠弄着洁白的玉趾一边拖着老气横秋的长音幽幽道：“据本尊了解，在缅甸时，你应当是破开了本尊留在诗瑶身上的封印，对吧？”

下意识的将手环过了楚诗瑶的腰间，朝着自己的怀里紧了紧，李夜行微微皱起了眉头，越发觉得摸不清元始天尊的路数。

刚刚还谈日本呢，怎么转眼又绕到封印上去了？

“照理来说，若是封印健在，诗瑶别说跟你一同行走，便是破土而出都绝无可能，你之所以可以碰见她，是因为先前的岳家小子已经将她的封印给破除了大半...”聚精会神的盯着自己洁白的小脚趾，就好像非要从那一尘不染的趾缝间找出些污渍来，元始天尊无视着李夜行的疑惑，轻声对李夜行道：“只是，不论是岳家的小子，还是跟他一同回来的那位东瀛仙魔，都不可能解开本尊的封印，那么问题就来了，诗瑶到底是怎么被放出来的？”

好家伙，你问我，我问谁？

“其实，想要解开本尊的封印说难倒也不难，须以镇魔四家后人之血，佐以强大的发力，镇魔司内，不少仙魔都做得到，但是，这种事，说简单也不简单，因为强大的法力对于绝大多数仙魔而言是无法逾越的天堑，更何况，这封印的解法，本就为我镇魔司内部所知，外人应当是不甚了解才对...”虽然提出了问题，但并不指望李夜行能够解答，元始天尊自顾自的道：“那个与岳家小子缔结了仙魔之契的东瀛小妖说，解开诗瑶封印一事，她只是旁观，并未参与，全程皆由岳家小子一人操办...”

稍微顿了顿，元始天尊微微蹙起了眉头，似自言自语般轻声道：“她说，岳家小子解开诗瑶的封印时，用到了一块石头，不足半个巴掌大小，颜色乌黑，边缘锋利，可若是以法力催动之，却能冒出血色的光芒...”

“如若本尊所料不错，那东西十有八xx九是...杀生石。”

“杀生石？”总觉得自己好像在哪听说过这东西，李夜行下意识的跟着重复了起来。

“没错，杀生石...”宝石似的红色眼瞳逐渐失去了焦距，元始天尊轻声道：“八百多年前，不，差不多九百年前，东瀛小岛上出现了一位强大的妖魔，其面白如玉，毛灿如金，天生九尾，各掌神通，称白面金毛九尾狐，此妖魔借以美貌，深得当时东瀛的鸟羽天皇宠爱，因此得以祸乱朝纲，甚至是让鸟羽天皇一病不起...”

“后来，一位东瀛术士，名曰安倍晴明，一举识破了该仙魔的真身，迫不得已之下，该仙魔只得逃窜，最终于一片名为那须的原野，与鸟羽天皇手下的十万大军展开了决战...”

“最终，狐妖不敌，终是被击垮，其尸身化作了一块巨石，无时不刻的向着周边散发瘴气，使其周围草木不生，凡有生灵靠近，皆会中毒而死，又过多年，一位法力高强的东瀛僧人使尽全力，终是将那毒石击碎，使其散向了东瀛各地，那石头的名字，便曰杀生石，而那化作了杀生石的妖魔，其名曰...”

“玉藻前。”还未等元始天尊说完，李夜行便提前道出了那妖魔的真名，虽说一般情况来讲一位混迹东欧的雇佣兵不该知道这种冷门知识，但好巧不巧，他的原身脑袋里装了不少杂七杂八的奇怪东西。

“哎呀，你竟然知道吗？那为何不早说，还让本尊自觉地很有兴致，一句一句的解释下来，跟个傻子一样...”另一边，惊讶于李夜行这种怎么看都不该与地方神话搭边的人竟然会知道这种冷知识，元始天尊先是微微一愣，然后便轻笑着道：“不过，说玉藻前并不准确，那位妖魔，她的足迹曾遍布几乎整个东南亚，期间也有过很多名字，比较出名的三个是苏妲己，华阳天，以及你所说的玉藻前...”

稍微顿了顿，元始天尊轻声道：“当然，这些称谓都隐没在了历史里，有些变作了凡人的神话传说，有些变成了不为人知的民俗趣谈，还有些干脆就消失了。”

“狐狸死后，成了杀生石...”与元始天尊对视着，李夜行神色阴翳着道：“但魔女死后，不会留下遗体。”

“所以说，白面金毛九尾狐从未真的死去。”元始天尊沉声道。

“镇魔司不出九州，你怎么知道？”李夜行眉头微皱着问道。

“本尊出不去九州，但本尊见过东瀛人带来的小块杀生石...”将手指从脚趾缝间移开，元始天尊轻声道：“的确是那条狐狸的法力，本尊认得...和残留在岳家小子身上的法力极其相像。”

“所以，我去日本，要对付那只狐狸？”李夜行漠然问道。

“说不好...”元始天尊轻轻摇了摇头道：“虽说那条狐狸确实是有些能影响凡人神智的小把戏，但本尊不能仅靠岳家小子的神魂被人动过手脚以及那法力痕迹便断定幕后黑手是那条快要千年没出过声音的狐狸...毕竟，法力痕迹是可以伪造的。”

“你认识那条狐狸。”半晌后，李夜行忽然道。

“准确来说，镇魔司几位至强的仙魔都认得那条狐狸，毕竟有过不少渊源，关于那条狐狸的事，本尊随后会让程家人转交给你，等你去了东瀛，也可拿来参考...”三言两语便将事情定下，元始天尊的脸上重新有了笑意，她双手撑着纤细的脚踝，微微前倾起身体，嘴角勾着难以捉摸的弧度道：“好了，这样，第一件正事就算说完了，让我们来谈谈第二件正事...”

或许是因为从元始天尊这里获得了相当关键的参考情报，所以当元始天尊说还有第二件正事时，李夜行下意识的微微眯起了双眼，态度竟是罕见的认真，他想知道，眼前这位真正意义上的千年仙人，镇魔司的实权领袖，究竟还有什么隐秘要告诉他。

另一边，似乎是感受到了李夜行的期待，元始天尊清了清嗓子，然后，迎着李夜行那双深邃的黑色眸子，她压低着声音，一本正经的问道：“李夜行，关于咱们家小白，对，就是白慕青，你是怎么看的？”

李夜行：？

Chapter-164.全 新 日 常

入夜，被绿植与公园包围着的部门内部招待所亲近的就如白天一样，顺着米色窗帘间的缝隙，可以隐隐看到远方的上京市区，以及那璀璨的灯火。

精致而整洁的大房间充斥着亮黄色的灯光，映照在满是精致花纹的壁布上，带着几分淡淡的温暖，房间一角，临时添加的白色金属折叠椅上，身着素雅古装的黑发少女眉头微蹙，眯着翡翠似的青绿色眸子，死死的盯着手中那本巴掌大的厚实书籍，樱瓣似的嘴唇跟着视线的飘忽轻轻蠕动着。

“啊...我...饿...噫...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