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属于第三者的魔力痕迹,是人类留下的...”
即便是透出了几分憔悴的苍白面色,也无法遮掩住眸子里那自信的微光,迎着废墟之内的众人,站立在碎石与瓦砾之上的白慕青转过身来,一字一顿着道:“野狗是对的,那个家伙不是魔女,而是人类。”
“你怎么知道的?”虽然不清楚白慕青刚刚做了些什么,但比起人类的小把戏,帕拉克莉丝更愿意相信魔女的感官,小脸上摆着肉眼可见的不服气,她柳眉紧蹙,气势汹汹着问道:“就连我和加百列都分辨不清的东西,你凭什么能够如此笃定?”
“就凭我的术式...”双眼中仍旧闪烁着诡异的光泽,白慕青环视四周,神色清冷着解释道:“‘开天眼’是一种非常古老的术式,由镇魔司内一脉相承,对血统与天赋有着极其严苛的要求,使用了这种术式之后,我可以直接用肉眼看清残留在这里的魔力痕迹...”
“一般情况下,在开天眼后的视野中,不存在魔力的物体会变作灰色,而自然溢散的魔力痕迹会呈现出深浅不一的白色,深色为魔女的颜色,浅色为人类的颜色,魔力彻底消散之前,不论魔女如何破坏自己的魔力痕迹,甚至哪怕使自己留下的魔力痕迹变色,都无法将颜色本身变浅,就如人类无法将自己留下的颜色加深...”
稍微顿了顿,白慕青继续道:“当然,情况也有例外,并非所有魔女自然留下的魔力痕迹都是白色,极特殊情况下,不同魔女自然溢散出的魔力也有可能会呈现出截然不同的颜色,比如说,天使留在这片废墟里的痕迹,就呈现出了非常刺眼的金黄色,相对而言,那名修士留在这里的痕迹就显得透明了许多,也稀薄了许多。”
“而您之所以会认定袭击者的身份为凡人,是因为袭击者留下的痕迹同样稀薄。”虽不能看到白慕青眼中的那片世界,但这并不妨碍加百列理解白慕青的推断。
“没错,非常稀薄的绿色,接近荧光绿,这绝不可能是魔女留下的魔力痕迹...”先是点了点头,随即便微微颔首,白慕青柳眉微蹙,似自言自语般轻声喃喃着道:“不过...人类的魔力痕迹竟然会呈现出绿色,这还真是闻所未闻,毕竟在天眼术式下,人类的魔力应该普遍为接近透明的白色才对,而且和魔女不同,虽然有经验的人类术士同样能够破坏自己的魔力痕迹,但颜色本身是很难改变的,这不仅需要非常高超的超凡造诣,而且还毫无意义...”
说到这,白慕青微微挑起了眉毛,带着几分意外道:“也就是说,这就是原原本本的颜色吗?”
“好了,至少第一个谜题解开了,感谢来自古老东方的神秘力量...”轻轻拍了拍手,将众人的注意力拉扯到了自己的身上,米科尔森先是调侃了白慕青的术式,随即便轻挑着眉毛道:“只不过,如果袭击者真的是个人类,那么,我们就不得不面对那个最为麻烦的问题了,请问,一个人类,或者可能是一个能够使用术式的人类与两三个没有使用术式的人类,是怎么在极短时间之内将一位教会天使与肃清部队修士制服并劫持的?”
“先把那只教会来的蟑螂制服,然后用那只蟑螂逼迫天使就范。”小脑袋上好似亮起了灯泡,帕拉克莉丝不假思索道。
“断无可能...”直接否认了帕拉克莉丝的猜想,加百列神色肃穆着道:“首先,肃清部队的成员并非普通凡人,他们皆是万里挑一的战士,不仅信仰虔诚,而且力量强大,如果是以凡人法师的标准去衡量,他们更是其中的佼佼者,绝不可能被轻松制服...”
稍微顿了顿,加百列沉声对帕拉克莉丝道:“其次,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一名A级魔女企图在你面前劫持李先生,你会怎么做?”
“那她死定了...”几乎没有犹豫,帕拉克莉丝果断回答道:“本座可以保证,在她出手的那一瞬间,本座就能把她的脑袋打的四分五裂...”
说到这,帕拉克莉丝神色微微一滞,忽然愣在了原地。
是哦,魔女与凡人之间的差距,可绝不仅仅是力量的差距,其中还包括着肉体强度与反应速度等多方面的因素,也就是说,只要那个教会鸟人不是被头顶的光环给烤坏了脑袋,就绝不可能放着自己的同行者被几只能够使些小把戏的蟑螂给劫走...
可如果是这样,那为什么...
一番纠结过后,帕拉克莉丝果断选择放弃了思考,同时将目光投向了站在不远处的李夜行,从刚刚开始,李夜行就一直保持着沉默,而且始终皱着眉头,就仿佛是在思索着什么。
“李先生,对于眼前的局面,您有什么看法吗?”与帕拉克莉丝一样注意到了李夜行,加百列转过头来,语气间带着几分柔和道:“不论是想法还是困扰,都可以说来听听,这说不定有助于拓宽我们的思路。”
另一边,被加百列打断了思绪,李夜行下意识的抬起了头,待见周围一众人全部望向着自己,他斟酌了几秒,眉头微皱着道:“从刚刚开始,我就一直,在想一个问题,魔女死掉,是不会留下尸体的,那个天使,会不会已经死了?”
“不会,至少不会是在这里...”轻轻摇了摇头,加百列一脸笃定着道:“如果有主之使徒曾在此处回归了吾主的怀抱,我必能在此处察觉到相应的气息。”
“也就是说,没死,和那个修士,一起被绑走了...”迎着加百列的目光,李夜行面无表情着问道:“为什么?”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皆是面露疑惑,看上去有些莫名其妙,唯独米科尔森微微一怔,皱起了眉头,似猛然察觉到了什么。
“对方的目的,不是杀人,不然的话,尸体肯定会直接留在这里,专门运走,大可不必...”另一边,见大多数人仍没有意识到问题的关键核心,李夜行沉声道:“既然,不是杀人,而是绑票,那么,就一定有目的,要么,是审讯,要么,是有所诉求,比如,要钱,比如,交换人质,考虑到,袭击者大概率是本地武装,还有可能,是为了拍砍头视频...”
说到这,李夜行先是稍微顿了顿,随即便神色漠然着道:“考虑到,袭击发生两天,没人宣布负责,我倾向于,这两个人,他们绑了,是要自己用。”
分析到这里,便足够了,伴随着李夜行落下了话音,在场众人皆是恍然大悟。
对啊,劫持的核心在于牟取利益,这种利益要么是源自于被劫持者本身,要么是源自于被劫持者背后的势力,既然截止目前,没人宣布对此次袭击负责,那对方的目标,肯定就是这对天使与修士本身!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姑且不谈那位修士,袭击者要一位天使做什么?
看着再度陷入了沉思的在场众人,李夜行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着转过了身,将视线移向了废墟之上的十字架。
的确,李夜行对神秘学一窍不通,没法像白慕青、米科尔森以及在场几位魔女那样考虑问题,但也正是因为对神秘学一窍不通,所以他能够无视那些违反神秘学常识的现象,将视角聚焦于人之本身,并看到隐藏在迷雾之中的本质。
至于说,为什么要绑一位天使...
联想到之前的东京事件,那位自称学者的肿胀之女,以及原本应该等待着帕拉克莉丝与楚诗瑶的命运,李夜行的心中隐隐生出了几分不太美好的猜想。
或许,是因为有用吧。
Chapter-19.星 下 夜 谈
当众人回到了阿萨德空军基地,并在空军基地的食堂内吃过了晚餐之后,时间早已来到了晚上七点,抬起头,便能看到那片笼罩着中东热土的璀璨星空。
虽然看星星是件很没意义的事情,但老实说,李夜行并不讨厌看星星,前世时,他曾经常仰望这片星空,穿着防弹衣,抱着自己的枪,灰头土脸的躺在满是弹孔的土墙后,那时,他总觉得天上的星星和墙上的弹孔很像,都是密密麻麻的,如果掉下来一颗,说不定还能砸死不少人呢。
现在,站在A国大兵们的营房外,再度仰望同一片星空,李夜行的心里又有了许多截然不同的感受,他觉得这片夜空就像一张巨大的黑色画布,而画布上的,都是他的老婆。
那颗最亮的,亮的最嚣张的,像帕拉克莉丝...
旁边那颗光线稍显柔和,但同样很亮眼的,像香...
东边那颗小小的,看上去很乖的,像诗瑶...
再往东,还有一颗,很亮,但又孤零零的,像美纪...
嗯...来,慕青,让我好好找一找,看看哪一颗比较像你...
半晌过后,李夜行如愿在夜空中找到了一颗散发着淡淡冷光的星星,也许它不是万千星辰中最为合适的那一颗,但李夜行仍旧固执的将它当做了白慕青。
一番自娱自乐过后,李夜行面无表情着低下了头,望向了支撑着运输直升机的停机坪,以及驻守在远处的A国大兵。
我可真是有够无聊的,就想趁着天黑出来吹个冷风,结果还给吹出寂寞来了,明明帕拉克莉丝和慕青就在办公室里吵架呢,再加上下流修女是个废物,也不知道和米科尔森一起做的那个情报汇总还能不能搞得下去,就是可怜了加百列,那个性格就跟一块石头似的,估计这会脑袋都要被帕拉克莉丝给吵炸了。
正当李夜行忍不住在心里幻想起加百列那副板着一张臭脸,却又被帕拉克莉丝与白慕青夹在中间,以至于眉头不停抽搐的搞笑场面,忽然间,一阵脚步声自不远处传来,紧接着,就见一道身披着的修女服的身影踏过了灯火,默默停滞在了李夜行的身旁。
哦,看来是顶不住了。
嘴角抑制不住的微微扬起,却又觉得自己好像有些没品,察觉到了来自身旁的视线,李夜行偏过头去,权当掩饰,顺便为自己点上了一根香烟。
“李先生,作为天朝有关部门方面的代表,您不仅不留守在办公室里,还独自跑进了没人的小角落...”任凭袅袅的白雾带着呛人的气味飘过了鼻尖,加百列面不改色,语气严正着道:“恕我直言,这是犯下了怠惰之罪,是为吾主所不喜的。”
“你,不也一样?”将眼角余光扫向了身旁的加百列,李夜行叼着香烟,面无表情着问道。
“实际上,我的工作为传递吾主的教诲,以及为贯彻吾主的意志而挥剑...”俏脸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的难堪,加百列神色纠结着道:“至于说,涉及到吾之使命以外的领域...抱歉,我实在是不擅长,也帮不上什么忙。”
“我也一样...”鼻孔轻吐着白雾,李夜行语气漠然道:“能想的,我都想了,该说的,我都说了,剩下的,情报汇总,是他们的工作,毕竟,我不是文职。”
伴随着李夜行话音落下,营房外的阴影陷入了无声的沉默。
“我要承认,您的威名并非虚传...”不知过了多久,站在一旁的加百列忽然开口道:“毫无疑问,作为凡人而言,您很强大,并且,您还拥有着足以与这份强大相匹配的冷静头脑与敏锐嗅觉,像您这样的人,不论是身处何地,都将注定如晨星那般耀眼...”
说到这,加百列转过了头,一脸认真着道:“难怪,即便是像她那样狂傲而不屈的存在,也会甘愿跟随于您。”
燃尽的烟灰自烟蒂之上掉落,李夜行下意识的挑起了眉毛。
“不论是强大的力量,还是死亡的绝境,都不能使魔神之王屈服...”抬起头来,望向星空,加百列自顾自着道:“不论身处何种境地,都敢于亮出锋利的獠牙,用最为刺耳的笑声与最为肮脏的亵渎来侮辱吾等的信仰,几百年来,她一向如此,所以,当得知她与凡人缔结了契约时,我大为震撼,我无法想象,究竟是何等邪恶的魔鬼,才能使厌弃一切生灵的她甘愿屈从。”
“所以,我是魔鬼吗?”转头看向了身旁的天使,李夜行被加百列对自己的评价勾起了几分兴致。
“抱歉,李先生,我无法看透您,或者说,我无法理解您,因为除了对她,或者说,对她们的爱以外,我无法从您的眼睛里捕捉到任何东西...”另一边,迎着李夜行的目光,加百列神色严肃着道:“金钱也好,权力也好,凡人皆被纷繁的欲望所纠缠,即便是最为虔诚的信徒也不能免俗,但您似乎不一样,您很特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