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似乎是担心自己会影响到白慕青的工作，克拉丝修女柔声道：“当然，如果很麻烦的话，那就算了，明天我会去询问加百列大人的。”

“不，并不麻烦，倒不如说，我很愿意，毕竟重新回忆东京事件的细节，说不定能够对接下来的工作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将那股莫名缠绕的违和感抛之脑后，白慕青摇了摇头，神色清冷着道：“而且，对于东京事件的前因后果，我确实也想听听圣十字教会旗下肃清部队成员的看法。”

就这样，以一位文职旁观者的视角，结合当初由天朝调查组方面提交的行动报告，白慕青向克拉丝修女描述出了一个删减过后的东京事件始末，从调查组的调查瓶颈，到支援组落地东京，从遭人算计，到雷霆反击，直至最终，李夜行决战东京之巅，一切尘埃落定。

“我所了解的情况，大致就是这样，能够记起的细节，我已经尽最大可能的还原了...”伸手拿起了摆放在床头柜上的矿泉水，喝下一口润了润喉咙，面对略显呆滞的克拉丝修女，白慕青沉声道：“当然，这肯定不是整起事件的全貌，受限于保密权限，我能了解到的情报也不多，毕竟如您所见，我只是野...夜行的副手而已。”

“原来...是这样，我大致理解了...”半晌的沉默后，克拉丝修女缓缓点了点头，一边摩挲着自己的下巴一边低声呢喃着道：“也就是说...李先生身边的魔女，已经由最初的两个变成了现在的四个，而且每一个都有着异常强大的实力...不得不说，这个发展速度好像有些快过头了...”

眉毛止不住微微挑起，白慕青总觉得克拉丝修女的关注点好像有些奇怪。

“啊，抱歉...”另一边，察觉到白慕青神色有异，克拉丝修女摆了摆手，一脸局促着道：“我并不是想要对李先生的私人生活发表什么意见，我只是...有些惊讶而已。”

“那么，对于东京事件，您有什么看法吗？”无视了克拉丝修女的解释，白慕青神色清冷着问道。

“对不起，完全没有...”投降似的举起了双手，克拉丝修女讪笑着道：“我能想到的事情，你们已经想到了，我想不到的事情，你们也已经想到了，仔细想想，这才是理所当然的，竟然想要在你们已经彻底了解并分析过的情报上取得全新进展什么的，这对我而言实在是太难了。”

樱唇微启，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虽然很早之前白慕青就隐约意识到，能与李夜行保持良好关系的修女大概率不会是什么正经修女，但看着身为肃清部队一员的克拉丝修女竟能公然摆出一副废物架势，她还是感到十分震惊。

毕竟，肃清部队可是圣十字教会手下最为锋利的那柄剑，以成员意志坚定，信仰虔诚，实力强大，悍不畏死而闻名，白慕青实在搞不懂，这个看上去好像有点呆的修女到底是怎么进入肃清部队的。

难道只是因为契约了一个来头不小，却又永远躲在影子里不肯见人的魔女吗？

想到这，白慕青彻底丧失了与克拉丝修女继续对话的欲望，正当她思索着该如何打发掉克拉丝修女，以求尽快重新投入到眼前的工作中时，就见一直摆着悻悻笑容的克拉丝修女突兀开口道：“说起来，白小姐，有一件事情我一直很好奇，您与李先生...究竟是什么关系？”

稍微顿了顿，克拉丝修女轻翘着唇角道：“毕竟，刚刚在办公室里，您与李先生起了争执时，我发现你们对待彼此的态度，不太像是工作上的上级与下级。”

“很抱歉，他是我的上级，我是他的副手，我们之间的关系就这么简单...”没想到克拉丝修女不仅呆，还八卦，白慕青神色清冷着敷衍道：“至于说关系不像上下级，可能是因为我们已经共事了很久吧，因为对彼此足够熟悉，所以对话时不需要考虑太多，有什么说什么就是了。”

“我不相信！”玉指轻推着单片眼镜，克拉丝修女兴致勃勃着问道：“白小姐，您与李先生其实是情侣对吧？既是工作上的上下级，也是情侣对吧？”

说到这，克拉丝修女下意识的前倾起身体，带着几分咄咄逼人道：“不用急着否认，白小姐，这种事可是瞒不住的，因为不仅是李先生，就连帕拉克莉丝小姐对您的态度也很微妙，所以说，如果您不承认，我会亲自去找李先生还有帕拉克莉丝小姐认真核实的。”

“您的行动力可真够强的...”这回，白慕青没有开口否认，只是神色清冷着道：“如果您能够把这种过人的行动力发挥在工作上，那该多好啊。”

“也就是说！您与李先生真的是情侣关系对吗？！”灰色的眼眸中亮起了精光，克拉丝修女站起身来，展开着双臂，如唱诗般高声歌颂道：“我的主啊！这是何其的荒谬！又是何其的强大！一位凡人！不仅与挥洒着黑色死亡的魔神缔结了契约！还让三位丝毫不亚于魔神的魔女们甘愿做他的情人！就连镇魔白家的大小姐也为之倾心！这是何等的...何等的...震撼人心！”

“只是可怜了白小姐，身为一介凡人，却不得不身处于四位铭刻在凡人历史之中的强大魔女之间，试问，这世上哪里再寻一位逃不开生老病死的凡人，敢于面对如此悬殊的差距与如此凛冽的天威？！”

Chapter-31.理 性 悖 论

作为镇魔司年轻一代的代表人物之一，同时也是有关部门的外勤人员，白慕青始终要求自己拥有一颗冷静而克制的大脑，如果情况允许，她并不想用“邪门”这种词来形容一位来自圣十字教会的圣职者，可眼下，当克拉丝修女展开了双臂，一边如唱诗般诉说着戏谑一边让唇角肆意拉扯起愉悦的弧度时，她的心中还是升腾起了一抹难以言说的不适感。

空气于无形之中渐渐凝固，似浑浊的油脂般堵塞了肺部，眼眸倒映出刻满了数学符号的诡异旋梯，向着无限悠远的深邃螺旋延伸，在那片难以窥视的黑暗之中，有什么不可名状的恐怖之物正躁动着，仿佛想要冲破束缚，连同着白慕青身边的阴影一起震荡，蠕动，扭曲，变形，如同某种张牙舞爪，却又难以被感官所捕捉和理解的活物。

不协调感，在这诡异氛围的压迫之中变得越发强烈了。

骤然间，白慕青瞪大了浮现着血丝的双眼，如挣扎着浮出了水面的溺水者那般急促喘息了起来，被手掌按压着的胸口更是剧烈起伏，迎着克拉丝修女那饶有兴致的目光，她抬起了头，柳眉紧蹙，语气间带着近乎凛冽的敌意道：“你...对我使用了术式？！”

“抱歉，这并非我的刻意之举...”明明嘴上道着歉，可俏脸上却全无歉意，灰色眼眸倒映着略显狼狈的白慕青，克拉丝修女轻笑着解释道：“在与小奈亚缔结了契约之后，我的语言似乎被赋予了某种奇怪的力量，一旦我的情绪起伏强烈，这种力量就会泄露出来...”

说到这，克拉丝修女眯起了眼睛，唇角勾勒着邪异的弧度道：“这种力量，您应该很熟悉吧？”

脑海之中瞬间浮现出了李夜行那所谓的言灵术，白慕青下意识的摇着头道：“这不可能，如果你也具备着类似的力量，那当初野狗对上肃清部队时...”

“嘘——”食指竖在了樱唇之前，克拉丝修女眨了眨眼道：“小声点，白小姐，谁还没有几个秘密呢？”

“你向圣十字教会隐瞒了你的术式？！”俏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白慕青忍不住失声道。

“不不不，作为吾主的虔诚信徒，我怎么可能会向圣十字教会隐瞒自己的力量呢？”轻轻摇晃着食指，克拉丝修女狡黠一笑道：“可问题是，他们也没有问过我呀。”

“怪不得，从刚刚开始我就觉得你的身上有一股说不出的违和感，果然，现在这副面孔，才是你的真面目吧？”与克拉丝修女对视着，白慕青柳眉紧蹙着道：“真难想象，圣十字教会的肃清部队里竟然会有你这样的圣职者...”

稍微顿了顿，白慕青轻轻摇着头道：“不，仔细想想，这样才是合理的，能够与奈亚拉托提普缔结契约的人，怎么可能会是什么善类？”

“白小姐，您的刻板印象可真过分，就像是诸位天使大人说能够与帕拉克莉丝小姐缔结契约的李先生绝对是个世所罕见的穷凶极恶之徒一样...”目光中透出了几分做作的委屈，克拉丝修女一脸无辜着道：“相互了解是相互磨合的基础，这可是您说的，为了能够让您充分了解我，我可是连我的小秘密都告诉您了。”

“真亏你信得过我...”神色重归清冷，白慕青沉声问道：“你难道就不怕我把你的小秘密泄露出去吗？”

“您没有这么做的理由...”面对白慕青的问题，克拉丝修女轻笑着道：“而且，就如您所说的那样，我愿意相信您。”

“那你可真是信错人了...”唇角勾勒起一抹淡淡的嘲讽，白慕青冷笑着道：“加百列就在隔壁，我现在就要把你的小秘密告诉她。”

“那可真是太让人伤心了，白小姐...”装模作样的揉着眼角，却没能挤出眼泪来，克拉丝修女微微歪着头，俏脸上浮现着莫名诡异的微笑道：“不过，这样真的好吗？”

“有什么不好？”白慕青反问道。

“首先，第一阶段的调查工作刚刚结束，下一阶段的行动计划很快便会定下...”单片眼镜后的灰色眼眸中透出了几分戏谑，克拉丝修女轻笑着道：“一旦您选择说出我的小秘密，可以预见，我会被直接调回到圣地，考虑到事出紧急，负责押送我的人除了加百列大人以外恐怕没有其他人选了，您确定要在这个时间点横生事端，影响工作进度吗？”

稍微顿了顿，克拉丝修女继续道：“其次，您或许知道，我与李先生之间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简单点说，我是他情报工作的重心之一，如果我被送回了圣地，您确定李先生今后还能找到一个和我一样愿意向贵方分享教会情报的修女吗？”

伴随着克拉丝修女话音落下，一时间，宿舍房间内再无声响，只余下两人隔着空气默默对视着，一个神色清冷，一个眉眼含笑。

“看来，你吃定我了...”半晌的沉默后，白慕青终是泄了气，俏脸上流露着几分破罐子破摔似的颓丧，她柳眉微蹙着问道：“为什么要把你的秘密告诉我？我现在知道了你的秘密，可根本说不出口，这完全没有意义不是吗？”

“您在说什么呢？白小姐？我可是什么都没有告诉您，我只是在被您发现之后，不得不稍作解释，并乞求您能为我保密，仅此而已...”缓缓迈开脚步，转身坐在了白慕青的床边，唇角轻翘着淡淡的弧度，克拉丝修女柔声道：“况且，就算真的是我将我的秘密主动告知给了您，那又如何呢？为什么我的选择一定要被所谓的意义束缚呢？”

“我不能理解。”轻轻摇着头，白慕青低声道。

“那就不要去理解，用心感受就好，作为镇魔白家的大小姐，您应该比寻常超凡者更能理解这其中的意味...”于不知不觉中凑近着白慕青，克拉丝修女似挑唆着凡人的恶魔般喃喃低语道：“如今，凡人们选择依靠基于因果论的理性与逻辑来认知一切，而这种认知方式，也的确能够有效拓宽凡人眼中的认知边界...”

说到这，克拉丝修女话锋一转，气吐如兰着道：“只可惜，这种基于因果论的逻辑与理性，就注定了凡人不可能窥探到神灵的实质，这种永远也无法弥补的认知差距，会变成与小数点相隔着无数个0的那个1，就像一个永远也拆解不完的R国套娃...”

“如果不能抛去理性与思考，凡人哪怕再怎么接近神灵，也终究无法抵达理解神灵的彼岸。”

“这听起来像是个悖论...”尽管有些听不懂克拉丝修女究竟在说些什么，但白慕青还是忍不住低声道：“如果没有逻辑，不能思考，那还谈什么理解？”

“不必怀疑，这对凡人而言就是一个悖论，想要理解，就只能选择放弃思考，可如果放弃思考，便失去了理解的权力...”面对白慕青的疑惑，克拉丝修女轻笑着解释道：“如果将人类的认知比作一个圆环，那么不论这个圆环如何扩大，都不可能将神的实质囊括在其中，因为逆转的因果早已注定，人类不论做出何等的努力，都无法触摸到神的边界。”

“胡扯...”只觉得克拉丝修女的论调有些过于荒诞，白慕青下意识的反驳道：“按照你的说法，难道现阶段所有国家针对魔女的研究都是毫无意义的白费力气？”

“意义本就是渺小又卑微的人类为了抵抗自我空虚而私自赋予这个世界的东西，世界本身从来没有义务让人类认知自己，理解自己...”迎着白慕青的目光，克拉丝修女满怀愉悦着道：“所以我才说，作为李先生身边的唯一一个凡人，白小姐，您真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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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迈入十月，伊拉克的夜晚并不漫长，时间刚过早晨六点，天空便已透亮，为响彻着嘹亮歌声的阿萨德空军基地洒下了金灿灿的朝阳。

“我爱为山姆大叔卖力！”

“这能让我明白我是谁！”

“一！二！三！四！A国海军陆战队！”

“一！二！三！四！我爱海军陆战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