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审讯工作交给我来就好，记录工作可以由白小姐负责，至于说李先生...考虑到您全程参与了东京事件以及昨夜的斩首行动，我认为您的判断对于审讯工作的进行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一旦扎伊玛姆选择了开口，您或许可以从他的供词中读出更多有用的信息...”

走在队伍的最前方，迅速介绍着当前状况，米科尔森步伐飞快，情绪看上去颇为高涨，与他形成了鲜明对比的是跟随在他身后的李夜行，皱着眉头，一言不发，神色颇有些阴晴不定。

老实说，直到从米科尔森这里得到了消息，李夜行才忽然意识到，他并不希望自己的女孩们，尤其是白慕青参与进针对扎伊玛姆的审讯工作中，按照他的设想，针对扎伊玛姆的审讯工作最好能在没有其他人介入的情况下，仅由他与米科尔森两人一起完成。

奈何，李夜行前脚离开了办公室，女孩们后脚便集体跟了出来，考虑到六月香与小早川美纪才刚刚因为信息封闭的问题而对他大发脾气，他实在没法开口将自己的女孩们全部劝离。

就这样，跟随着米科尔森的步伐，一众人浩浩荡荡的穿过了阳光明媚的长廊，踏上了通往地下的楼梯，待周围的光线愈发昏暗，一扇被两名A国大兵看守着的厚重铁门拦在了众人的面前。

“汉尼拔特工。”迎着两名A国大兵的视线，米科尔森一边亮出了证件一边沉声道。

下一秒，两名A国大兵先是齐齐抬手，朝着米科尔森敬了个军礼，随即便一左一右着打开了大门，将米科尔森与身后的众人放行，待一行人快步走进了铁门之后的狭窄走廊，他们再度迈开脚步，将沉重的铁门迅速关闭，那门轴转动时所发出的刺耳声响，就好像他们关上的并不是一扇门，而是一整个世界。

门外，温暖的阳光照进了走廊与楼梯间的拐角，隐隐传来着A国大兵们的笑闹，门内，光线昏沉晦暗，走廊阴湿狭长，墙壁两侧遍布着一扇扇弥漫着油漆味的铁门，每扇门上仅有着一个尺寸不及巴掌大的小窗。

“来到这里好几天，我都不知道这里还有地下室...”似是被这莫名阴森的氛围所影响，白慕青下意识的收紧了环抱着Pad的双臂，一边凑近着李夜行一边低声问道：“这算什么？你们的秘密监狱？”

“不，只是一处临时收押场所罢了，用来关押一些等待转移的危险分子...”面对白慕青的提问，米科尔森轻笑着解释道：“当然，听军方的人说，这里早些时候也会用来关一些普通士兵们的禁闭，只不过，后来情况发生了一点变化，越来越多的人提出，关士兵禁闭是针对士兵的人权侵犯，所以陆军方面虽没有完全停止禁闭，但被关禁闭的士兵确实比前些年少了很多。”

“作为一个A式笑话来说，您的解释相当有趣。”与A国人向来不对付，小早川美纪阴阳怪气着道。

“您是指人权那部分？还是指在军队里谈论人权那部分？”对小早川美纪的嘲讽不以为意，米科尔森半开着玩笑道。

这一次，小早川美纪没有回话，只是发出了一声冷冷的嗤笑。

建于营房地下的走廊，实际上也就只有不到几十米，只是因为那狭窄的空间与昏暗的灯光，所以才显得格外幽长，没过多久，一行人便在米科尔森的带领下，将脚步停在了一扇铁门前，与之前的铁门不同，这扇铁门上刷着灰色的油漆，没有开窗，门外还守着两位荷枪实弹的A国大兵。

没有半句废话，直接亮出证件，米科尔森抬起手来，带着众人推门而入，伴随着门轴因摩擦而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声响，一间颇为简陋的审讯室赫然映入了众人的眼帘。

室内还算宽敞，但灯光依旧昏暗，空气中更是散发着若有若无的霉味，在映照着冰冷白光的水泥地面上，几把略显破旧的椅子正胡乱陈列着，支撑起三道阴恻恻的人影，其中两个穿着便装，一胖一瘦，一高一矮，虽年龄可能差出了一旬，但头发皆是稀疏到感人，而剩下的一个则穿着军装，外面还披着白大褂，一看便知道是A国军方的医务人员。

当然，以上还只是这间简陋审讯室的一半，至于说剩下的一半，皆被墙壁与铁门分隔在了玻璃幕墙的另一侧，透过那片颇为厚实的暗色玻璃，可以清楚的看到另一侧的金属小方桌，金属小方椅，以及方桌前那个戴着镣铐，赤着上身，脖颈上挂着白色发光颈环的中年阿拉伯男人，此时此刻，或许是因为听到了开门声，他艰难着抬起了头，尽管眼神中还残留着麻醉过后的迷蒙，却依旧锐利如斩人的刀锋。

“您来了，汉尼拔特工...”见米科尔森带着一行人走进了审讯室，等待着的三人齐齐起身，年龄偏大的便装胖子更是快步走上前来，轻笑着对米科尔森道：“虽然并没有等太久，但我还是要说，我一分钟也不想在这鬼地方继续待下去了，这里的空气让我浑身不舒服。”

“的确，这里的空气质量令人堪忧...”深以为然着点了点头，米科尔森唇角轻翘着问道：“设备运行的怎么样？”

“放心，绝对安全...”隐晦着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A军军医，中年胖子压低着声音道：“这一次，弗里曼那个死黑鬼和我们的头儿都很重视，所以直接准备了超规格的设备，别小看了那玩意，那玩意可是用来对付真家伙的。”

“这可真是...受宠若惊...”目光中闪过了一丝惊讶，米科尔森转过头来，将目光移向了玻璃墙后的扎伊玛姆，待与扎伊玛姆对上了视线之后，他眉头微皱，一脸疑惑着道：“顺便一问，他能看得见外面？”

“看不见...”这次，回答了问题的是穿着白大褂的军医，迎着米科尔森的目光，他耸着肩膀道：“那面玻璃是单向透明的，强度足以防弹，墙体本身也有做过隔音处理，只不过...如您所见，那位先生似乎是个直觉过人的硬汉。”

“他的身体情况如何？能够接受我们的问询吗？”轻轻点了点头，米科尔森继续道：“毕竟，刚刚从麻醉中苏醒的人，身体可能会有些...”

“我懂，不过不必在意，毕竟墙的另一边偶尔也会有那种...”略微思索了几秒，却又找不到足够文雅的形容，军医别扭着一张脸，讪讪的点着头道：“总之，人体痉挛之后，很容易屎尿横流，所以我们会有专人负责打扫...您懂的。”

“我明白了...”虽然不太希望在屎尿屁中进行审讯，但眼前仍旧是工作要紧，在做好了初步的心理准备之后，米科尔森回过头来，轻笑着对守在一旁的便装胖子道：“事不宜迟，能给我们留下一点比较私密的空间吗？我们要开始工作了。”

Chapter-71.神 之 倒 影

于一阵沉重而刺耳的关门声中，两位来自水城基地的技术人员与A国军方的军医一同离开了审讯室，只留下了置身于玻璃另一侧的扎伊玛姆与面对着扎伊玛姆的众人。

“他就是那个被夜行抓回来的极端主义武装分子？”明明隔着单向玻璃，却总感觉另一侧的扎伊玛姆正在注视着自己，伴随着双眼微微眯起，六月香柳眉轻挑着道：“老实说，他看上去不像是那种会老老实实回答问题的人。”

“腰身魁梧，鹰视狼顾...”翡翠似的眸子里倒映着扎伊玛姆的身影，楚诗瑶蹙起眉头，沉声评价道：“难怪可为官人一合之敌，此人...不是弱手。”

“呵，凡人对付他的时候，我可是全程旁观着呢，连两分钟都没用上，就把他打趴下了...”小鼻子翘得老高，帕拉克莉丝一脸不屑着道：“说到底，只是靠着人多暂时难住了我的奴仆而已，只可惜，蟑螂就算是聚在了一起，也仍旧只是蟑螂，怎么可能与侍奉着魔神王的仆人相比肩呢？”

“所以说，接下来就是A国人的工作了，我说的没错吧？”狭长美眸间闪过了一丝冷意，小早川美纪一边看向着米科尔森一边阴阳怪气着道：“毕竟A国人可是出了名的擅长审讯，比如说电击，水刑，还有吐真剂，据说注射后还能让人胡言乱语，吵着要回海底抓水母呢。”

“我不会阻止凡人的酷刑行为，但这不代表我认为酷刑是应当被推崇的。”听到了小早川美纪的发言，加百列下意识的强调道。

“小早川小姐，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从东京开始，您就一直对我抱有着某种偏见与敌意...”另一边，面对小早川美纪那三番五次的讥讽，米科尔森先是摇了摇头，随即便轻笑着对加百列解释道：“放心吧，加百列小姐，A国可是有加入《日内瓦公约》的，我们一向推崇给予战俘更加符合人道主义的待遇...”

稍微顿了顿，米科尔森话锋一转，唇角轻翘着道：“更何况，审讯室里还挂着监控器呢，我可不想给军方留下什么把柄。”

“你，行吗？”见米科尔森似乎不打算动用A国人的看家本领，李夜行忍不住沉声问道。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迎着李夜行的目光，米科尔森轻笑着道：“审讯的本质其实与心理咨询很像，目的都是要让对方开口说话，只不过，后者的核心思想在于重塑对方的积极思维，而前者的核心思想在于破坏对方的自我认知，简单来说，这可能会是一场相当漫长的拉锯战...”

在向李夜行解释了审讯的基本原理之后，米科尔森回过了头，轻笑着对白慕青问道：“白小姐，准备好了吗？”

“随时可以。”端起了手中的Pad，白慕青神色清冷着回应道。

“很好...”轻轻点了点头，米科尔森面带着随和的笑意道：“那么，接下来，祝我成功吧。”

说罢，米科尔森转过了身，打开了那扇镶嵌在墙壁之中的厚重铁门，在众人那穿透了单向玻璃的目光中，他迈过了水泥地面，踩着不紧不慢的步伐，直至缓缓坐在了扎伊玛姆的面前。

一面是举止优雅的绅士，一面是浑身伤痕的野兽，伴随着米科尔森的落座，审讯室内的空气开始变得越发厚重，近乎凝固。

“您好，扎伊玛姆先生...”半晌后，迎着扎伊玛姆那恶狼一般的目光，米科尔森主动开口了，臂肘置于桌上，十指交叉在胸前，他勾着嘴角，显露着儒雅随和的笑容道：“初次见面，您可以称呼我为汉尼拔。”

想要前倾身体，却被镣铐牢牢束缚着，在对米科尔森细细打量了一番过后，扎伊玛姆操着那口蹩脚的英语问道：“A国人？”

“没错，A国人。”面对扎伊玛姆的提问，米科尔森轻笑着回应道。

“呵...”一点点咧开了嘴角，露出了残缺的牙齿，不顾自己那隐隐作痛的下巴，扎伊玛姆冷笑着道：“你会下地狱的。”

“我并不是很清楚我会不会下地狱，但我很清楚您有可能会走在我的前面...”唇角依旧勾勒着儒雅的弧度，米科尔森轻笑着道：“当然，这种情况未必会发生，如果您肯与我聊一聊的话。”

“我和A国人，和异教徒，没什么可聊的...”呼吸变得愈发急促，目光变得越发凶狠，被来自双臂的剧痛刺激着，扎伊玛姆神色癫狂着道：“异教徒的话语，都是魔鬼的低语，异教徒的酷刑，都是唯一之主的试炼，A国人，你别想从我的身上得到任何东西。”

“不必那么抵触我，扎伊玛姆先生...”对扎伊玛姆的强硬态度毫不在意，米科尔森轻笑着道：“我既不为军方服务，也不为CIA服务，我坐在这里并不是为了审讯您，我只是希望能够与您沟通交流，仅此而已，毕竟，据我所知，在昨夜的战斗里，您似乎展现出了非同寻常的能力，而我，对您的能力非常感兴趣。”

这回，扎伊玛姆没有说话，只是注视着米科尔森，那副眼神，就仿佛要将米科尔森千刀万剐。

另一边，见扎伊玛姆选择了沉默，米科尔森兀自直起腰来，将手伸进了怀中的口袋，待将藏在口袋里的折叠纸张缓缓展开，露出了画在纸上的几何图案过后，他一边将纸张推向了扎伊玛姆一边轻笑着道：“毫无疑问，不同于那些只会出现在电视机与录像带上的领袖，即便是在圣新月联盟战线之中，您也是一位激进的战斗派，只不过，在上一次A国军方对您展开了军事行动之后，您就离开了伊拉克，老实说，直到您刚刚被捕时，我和军方都还在疑惑，疑惑您为什么会回来...”

稍微顿了顿，米科尔森轻笑着继续道：“看来，这就是答案，上百具惨不忍睹的尸体，一个用鲜血绘成的几何图案，毫无疑问，这是一场献祭，至于说献祭的对象，一定便是您信仰着的那位神灵...”

“说起来，其实我有认真阅读过你们的《新月圣典》，不得不感慨，你们的先知的确拥有着过人的智慧，仅仅是靠将圣十字教的《圣典》改编续写，便能成立一个全新的宗教...虽然在他活着的时候，《新月圣典》从没有被整理成册过，如果信徒们想要聆听唯一之主的教诲，就只能通过一张凡人的嘴...”

说到这，米科尔森微微颔首，唇角间勾起了恶意的弧度，迎着扎伊玛姆的目光，他一边重新交叉起十指一边轻声称赞道：“扎伊玛姆先生，您与您的先知很像，你们都拥有着过人的智慧，不然的话，您又怎么会想到通过一场充斥着杀戮的献祭来讨好您的神灵呢？”

“杀戮，惨无人道的杀戮，对生命毫无敬意的杀戮，这与您所信仰着的神灵实在是太过相称了，诚然，不论是圣新月教的《新月圣典》还是圣十字教的《圣典》都在告诉我们，人类应当尊重生命，无端的杀戮是不可饶恕的罪行，但请不要忘记，依照天主的教诲，人类本就是天主依照着自己所创造的造物，人类身上的一切，都只是神灵的投影...”

“既然人类永远也无法摆脱杀戮的欲望，那唯一之主又怎么可能会厌恶杀戮呢？毫无疑问，您所信仰着的神是如此的热爱着杀戮，而您，完美的践行了杀戮的美学！将杀戮上升到了艺术的高度！只能说，您不愧为唯一之主的忠诚信徒！”

伴随着米科尔森话音落下，审讯室里再度陷入了沉寂之中，小小的金属方桌上，一面是展露邪恶的魔鬼，而另一面则是藏起了獠牙的野兽。

“异教徒，你想通过侮辱唯一之主来激怒我，你想让我为我的神灵辩护，进而说出这场献祭的真正目的...”半晌后，阴沉着的扎伊玛姆忽然笑了，深邃的眼眸中燃烧着癫狂的火焰，他咧开嘴角，一字一顿着道：“做梦吧，魔鬼。”

Chapter-72.痛 觉 残 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