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清楚，唉……迈森藩侯国的乱局康拉德已经知道了。他现在面对着这国家东西两侧的动乱已经愁的好几天没合眼了。我专程抽空赶过来，正是想恳求你，千万不要去迈森！”小小个头的玛蒂尔达声音如同脆竹，却意外的坚定。

这个离奇的要求震惊到了霍腾。

“什么！？”

不应该啊，值此危难之际，不正应趁势杀进去吗？

小小王后坚定的说：“洛林之乱，要务在教皇能不能联合西法兰克的贵族逼迫国王不与堂姐结婚。依我看虽然局势危险，可还没有真到动起刀兵的时候。再忍几个月即可解决，但是迈森你绝对不能去！在波兰活动的主教已经回报，波兰国王正在调集部落兵卒，准备杀入迈森，扶持冈瑟林！”

霍腾一时沉默。

玛蒂尔达王后的战略眼光太好，太优秀了。

她一眼就看出，在洛林蠢蠢欲动的两家诸侯，很可能会在教皇的强力镇压下碰壁。只要罗贝尔放弃与堂姐结婚，各退一步之后，谁还会打巴黎岛主的主意？

“所以，康拉德国王想让我带队进入迈森，去抵挡波兰人？去送死？”霍腾很快反应过来。

玛蒂尔达表情黯然，扭头不敢与霍腾对视。

从这一角度来讲，她已经背叛了丈夫康拉德。

霍腾的心情很复杂，一时不知如何来发泄，也不知如何表达自己对玛蒂尔达的感激。

于是霍腾蹲下身子，就像玛蒂尔达第一次亲吻他那样，轻轻亲吻小小女王的额头，感激道：“放心，我会把我的部队停在图林根公国，剩下的就让国王自己去头疼吧。”

第二百三十五章 我把王位留给你

情报，价值千金。

在缺乏大局观预测的情况下，能准确得知未来事态发展的根基就是情报。

康拉德国王不知道西法兰克国内的局势，猜测不到事情的发展，所以康拉德坐卧难安。更让他为难的是洛林地区对他持续不断的舆论攻势，令他只能大概猜出这俩地方是在试图搅和到法国的内乱中。这是帝国西部的半壁江山，而与之相比，迈森藩侯国无非是必要时刻能够放弃的边境地区，哪怕丢掉了东部国门包岑城，事后也可以去尝试以外交手腕换回来。

放弃掉边境，保住帝国核心，这是正常国王应该具备的素养。

聪慧的玛蒂尔达能意识到，法王是个务实的人，他前半辈子都在追求扩大王权，如果王权有可能颠覆，他一定会放弃和堂姐结婚。但康拉德能敏锐察觉到吗？

他不能。

在他的视角里看到的，是全西法兰克的主教、权贵，连带着在罗马城的教皇都在围攻法王罗贝尔，他不倒谁倒？

正因如此，国王康拉德才要放弃霍腾。

说是放弃似乎也没那么丢人，只是命令霍腾去维持迈森藩侯领的和平罢了。

他将自己的决定告知给地位高贵的布鲁诺教士。

德意志目前没有首相，布鲁诺这位奥托家族支系遗脉就是最有面子和地位的大臣。

德意志也没有各种固定的大臣职位，国家大事主要靠国王与宫廷里的私人幕僚，也就是这些主教们商议决定。

这则命令显得有些奇怪。

平定迈森的和平，不是需要萨克森的伯纳德出面吗？于情于理，他都是最适合摆平东北部乱局的第一人选。

布鲁诺听闻后，无法理解的和国王争论起来：“任命霍腾去干涉迈森的事务？这……这不是送死吗？怎么也应该让伯纳德去管控吧？伯纳德的萨克森公国有十数个伯国，他可以凑出数以千计的采邑骑士和上万大军，为何不是他？”

萨克森公国，那是从往前数四代皇帝捕鸟者亨利开始，就是帝国武力核心的地方。虽然它们穷，粮食产得少，经济不发达，但是能打啊。奥托大帝仰赖于这些北方武士建立霸业；奥托二世靠着他们打败三亨利叛乱，他儿子也靠着这批军队在意大利建立他的地上天国。

虽然和霍腾这颗铜豌豆打起来连败两场，可那也不意味着伯纳德不行啊。

质问结束后，布鲁诺不等康拉德做出解释，径直把自己的外衣解开，露出满是毛的胸膛，和国王大眼瞪小眼：“你若是在这种时刻都惺惺作态，那和我打一架，否则我绝不允许这样荒唐的任命出去。”

意志如铁、正义满胸的布鲁诺什么都不怕。他敢和自己的亲哥哥对着干，也敢在亲哥非法当选国王时扯旗造反，哪会害怕康拉德这还不是奥托家系的国王？

康拉德被布鲁诺的坚硬呛得无话可说。

“必须由伯纳德去负责！”

“可是伯纳德两次在霍腾手上战败，他今年的领地里也闹得鬼哭狼嚎，不如……”

“那波兰人呢？我这就写信斥责波列斯拉夫，让他把狗爪子伸回去。”

两人吵的不可开交，一时僵持不下。

“请您先回去，我再仔细考虑一下好吗？”国王陛下对布鲁诺勉强凑出笑容，把他说服回去。

可回过头来，康拉德找来信使，径直发布命令：“你到哥廷根，口头上告诉霍腾，要他带上军队去干涉迈森领。但千万不要留下文字。记得出去时避开布鲁诺主教。”

康拉德偷偷把消息发出去后，不禁担心，这则命令会不会被布鲁诺给看到？

他的担心，还真的不差。

现在恺撒宫廷呆在施瓦本的康斯坦茨堡，这是一座湖边的城堡，附近的农民会在夏天下湖捕鱼。

布鲁诺成长于巴伐利亚，在雷根斯堡有两个河中洲，罗马时代遗留的石桥还能让人们穿行其中，小岛上有渔民操持渔业。由于基督教的小斋戒常常允许吃鱼不许吃肉，可以说他是吃多瑙河中的鱼长大的。

所以在城堡门口，布鲁诺遇到卖鱼的摊子时，下马停留：“这鱼怎么卖？”

一看到主教大驾光临，农民哪敢收钱，急忙推脱。二人拉拉扯扯，惹来一堆人围观。

就在此时，在门口探头探脑没发现主教的信使急忙抱着密信，打马狂奔穿过街道。

如此一番烟尘，布鲁诺怎么可能没发现。

当他注意到信使躲闪自己的姿态时，布鲁诺就不免悲从中来。

他的亲哥哥亨利二世，在选举中明招暗计都用了，却意外死于刺杀。

本以为伯纳德大力支持选举上来的康拉德能有所表现，可看着远去的信使，布鲁诺还是失望了。

洛林的骚动，迈森的混乱，到底哪更重要？

其实布鲁诺自己也有些迷糊。

所以，他决定回家，不给康拉德干了。

回巴伐利亚的雷根斯堡。

和他一起从小长大的诺德高伯爵，也是他表弟的亨利（与他亲哥同名，也和卢森堡家的现任巴伐利亚公爵同名），肯定会竭诚欢迎兄弟归来。

于是，想家的布鲁诺抛弃康拉德，直接单骑飞奔，回家去也。

当布鲁诺无故而别的讯息被康拉德得知时，国王呆呆地坐在窗户前，对着狭窄的窗户枯坐许久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