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浩正手足无措遵照特蕾莎修女的命令坐在长椅上，等待着特蕾莎修女用刮胡刀为自己理发与剃须。

第四章: 新的生活，与追兵

已是深夜。

今天夜里，杨浩吃了第一份热食，且在特蕾莎修女的监督下他并没有吃那么多。

“别想那么多了。别想这个国家了。先好好吃饭吧。不过你可别一下子吃那么多——别给我狼吞虎咽啊？！

毕竟你的肠胃可能早就已经一整年的生冷饮食出现了一些损坏……一下子吃那么多热食的话，我估计怕不是要找个医生在这儿帮你看病咯。

不过我可没那么多钱，自从你的红十字会被推翻重新由那些地主贵族老爷垄断了医疗资源后……穷人们再也看不起病咯。

所以你今天的第一餐就别吃那么多了。喝几口浓汤，吃几块泡软的面包，然后吃些蔬菜就行。这是为了你好，所以别光明在上的给我暴饮暴食啊！！真是的……”

特蕾莎修女似乎格外关照杨浩这段时间的状况。她只是通过先前的观察便判断出杨浩近期的状况很糟糕，因此她准备的热食也是以易于消化不损伤虚弱肠胃的浓汤和软面包为主。

杨浩狼吞虎咽的时候瞅到了她颇为心疼的翻看着钱包的举措一时间，他内心充满了困惑：他现在到底还有什么价值，能让特蕾莎修女这么对待他？

这一年的经历已经让杨浩彻底失去了对罗曼帝国，乃至对人类的信任。

他的精神已经绷紧到怀疑每一个人都想杀了自己，但实际状况却是因为自己身上没有任何价值，就连偶遇的强盗都懒得理会这个孤家寡人。

正因如此……他很迷茫。他在今晚不止一次感到迷茫。

特蕾莎修女为什么会这么做？

美食享用完毕，肚中传来的温暖与热量最后化作生存的力气涌上四肢，也让他的大脑罕见的出现了倦意——一种在安全的地方才回感受到的倦意。

他想在地上躺着歇息一会儿。但特蕾莎修女并没有让他躺下的疑似。

她只是揪着杨浩的耳朵把他往镜子前拽，然后在给他拉了一张勉强符合身高的椅子后，她拿出了一柄刀刃很钝的剃须刀。

剃须刀的刀面在烛光下闪闪发亮，她又打来了一盆热水，将脏兮兮的羊毛毛巾浸透后，她把温热的毛巾往杨浩的胡须和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上就是一盖，然后一放：

“先跟你说好哦，胡子和头发我只给你剃一半。”

她说道，瞟了一眼杨浩僵硬的躯体后，她叹了口气：

“毕竟我不想给你那么大的压力嘛——俗话说得好，美容师是最容易完成暗杀工作的杀手。

你看啊，为了剃胡子，你得把自己的脖颈和脑袋交于某个人肆意的用刀刃刮擦，稍有不慎就是血溅五步。

你必须要确保那个为你理发刮胡子的人是最信任的人，否则你的身体根本就没办法放松下来……

但你自己又不会刮胡子，我也讨厌你乱糟糟的在我家里像个野人一样，所以我们就折中一下——我就帮你刮一半的胡子，剩下你自己搞定，如何？”

“呃……”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特蕾莎修女砸吧着嘴巴，正如她先前所说的那样，美容师是最容易完成暗杀行动的杀手。

因为「刮胡子」这种工作，需要将刀刃对准人最脆弱的下巴和脖子，用锋利的刀刃将胡须割断。刀刃可以轻而易举割断胡须，自然也可以轻而易举的割断喉咙。

实际上在罗曼帝国建国的初期，还在为罗曼帝国国内改革忙上忙下的杨浩培养的手下就遭遇过这种「剃须暗杀」。

尸体惨不忍睹，美容师被抓到后甚至能用「手头失误」的理由被他们的主人包庇，就算是最格尽职守的法庭长碍于不完善的法律也只能给杀手一个名为「过失杀人」的罪名，然后根据条款进行监禁后，没几天就发现人跑了。

几乎没有成本，哪怕杀手被抓了也没太多的代价，因此「剃须暗杀」是贵族和地主们惯用的暗杀伎俩。

在被流放后，杨浩也担心自己的敌人会用类似的手段杀害自己，但到最后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没有这个担心的必要。

毕竟谁会对一个已经在罗曼帝国彻底死亡的人浪费资金呢？

他在心中嘲笑着自己的担忧，但当特蕾莎修女的剃须刀在自己脖颈上方滑动的时候，他以就会觉得非常紧张。

如果她的刀刃此时此刻已经贴紧自己的脖颈皮肤，如果……

糟心的是她只刮一半的胡子。还好她只刮一半的胡子。

他看着镜子里自己乱糟糟的胡须和头发被特蕾莎修女用生涩的手法刮成了可笑的形状。他姑且是确认特蕾莎修女并不是故意报复自己后，他开口道：

“你是第一次这么做吗？”

“你说这个？我一个修女哪有机会给别人理发和刮胡子啊。怎么，嫌我刮的不好，你可以明天去镇子那儿找正宗的理发师去。”

“不，这样就好。特蕾莎……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并不是我自贬，但我真的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给你。”

“你收养一条流浪小狗狗的时候会指望这只小狗狗每天帮你带饭回来么？”

特蕾莎的讽刺让杨浩哑口无言。随后她再一次把浸透热水的毛巾拧干，然后将其又一次敷在杨浩脸上后，特蕾莎修女第一次理发与刮胡须的大事算是结束了。

随后特蕾莎修女将他带到了位于修道院二楼的一个小房间里。

这个房间明显是刚被人整理过的，床铺底下盖着厚实的干草，上面铺上了麻布，最后是同样装满了干草的麻布枕头，以及唯一算得上是棉花制品的厚实被子。

房间的门口还放着扫帚和装满灰尘的小铲子。特蕾莎修女一边念念叨叨着“以前你还上位的时候我这边还能买到便宜的棉花被子和蜡烛，现在你下来一年后别说棉花了，干草价格都升了好几倍了。”一边表示从此以后这里就是杨浩的房间了。

从其他人的口中获悉曾经执政国家的堕落并不是一件好事。但这又能怎么样呢？

这个国家最后用最残酷的方式对待我，那么我以后也不想跟这个国家有任何的瓜葛了。

杨浩坐在了床上。最后，在特蕾莎修女离开之前，他最后一次问道：

“特蕾莎，我能为你做什么？”

不再是质疑的口气。他是想在这里心安理得脚踏实地的通过劳动生活。

而特蕾莎修女也听出了杨浩在思想上的变化。

她的嘴角微微升起了一个弧度，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出房间外后，她头也不回的说道：

“家里柴火不够了。斧头就放在一楼仓库那儿——明天我会先带你熟悉这个小小的家，然后你想干嘛就干嘛吧。”

“你呢？”

“我得去镇子里跟那些信光明神而不是光明的异端帮忙做礼拜，然后还得用赚来的钱买生活必需品，最后还得了解时务。也不知道这假日改信的生活要到什么时候啊。唉……”

“抱歉。”

“没什么抱歉不抱歉的。这个国家欠你的。也是我欠你的。对了，那个红十字会……真的是谢谢了。”

她走了。离开的时候不忘为杨浩轻轻地合上房门。

杨浩则是发愣了好一会儿后，才吹灭了对现在的修道院而言可能太过昂贵的蜡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