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操办节庆庆典等事由,入世的社奉行和隔世的神社会经常合作,神里绫华与八重神子虽称不上是朋友,但有过很多次的愉快合作。
稻妻海岛分散,操办节庆庆典非常劳神费力,营收也很多半不太好看,但由八重神子操办的产业,经常是风雅又有收成……神里绫华是发自内心的尊重这位宮司大人。
在夏天重新开口问候前,那位八重宮司大人自然注意到了房间内最奇怪的人——一位戴着狐狸面具的男人。
她走近两步,微笑着先与白鹭公主打招呼:“神里小姐,你又变漂亮了。”
神里绫华稍显羞涩的以折扇掩面:“您夸奖了,八重宮司大人才是,一如既往的美丽。”
女孩子之间的互相吹捧,就是这样。
然后,八重神子的目光来到夏天身上,她抬起手指顶着下巴,似乎是看出了些什么,嘴角不经意的露出戏谑的笑容,说道:“又见面!这回可没有上次懂礼貌哦!”
上次是误认为狐狸仙人,这回可是完全把她当作了骗人的家伙,态度当然不一样。
神里绫华诧异道:“你们认识?”
八重神子一脸不解的回答:“算是有过一面之缘……不过那时候的他,可没有戴着面具不敢见人呢!明明还长得还挺不错的,怕什么?”
尬住,有点儿担心会被戳穿身份,夏天已经在心里思索要怎么应对。
而一旁的神里绫华主动的帮忙解释:“是因为花散里阁下与他朋友的约定,要带着面具一起游览稻妻的风景。”
多么纯真善良的心,倒是让夏天心生愧疚,真不该欺骗她的……
“花散里?原来是这样吗……”八重神里低眉想了想,虽然还是不知道为什么夏天会戴着面具,但大概知道是有在隐藏身份。
她没有刨根问底,反倒是感激的说道:“看你一切安好,想必事情都解决了,我作为「鸣神大社」的宮司,还要向你说声谢谢才是。”
这把在场的人都弄糊涂了,地位崇高的宮司大人,居然向那位怪人道谢。
菜菜子和纯因为刚刚在心里的诋毁而感到羞愧:“没想到您还是宮司大人的朋友……”
听到「朋友」二字,八重神子又立刻否认,半开玩笑的说:“朋友?连真面目都无法示人的家伙,算什么朋友?等他摘了面具再说吧!”
然后,没有再过多纠结这个话题。
眼神徒然一厉,似是不悦的命令:“无礼之人,我可不喜欢被偷窥,快些出来吧!”
菜菜子和纯也一脸迷惑,不知道这句话是在说谁,道馆的大部分弟子在师傅发疯后,都已经暂时遣散,道馆现在应该没有其他人了才对……
他们望向夏天和神里绫华,后者却望着窗户……八重神子指的一定是窗外之人。
八重宮司发话,谁敢不听从。
只见一道人影轻巧的翻窗而入,进入众人视线。
年岁与「土门」相差不多,皆是上了岁数的老人,看上去有几分桀骜不驯。
跟随师父多年的纯也,立刻就认了出来:“安西师伯……”
没错,正是土门口中念叨的那位师兄。
安西首先向白鹭公主和八重宮司行礼:“没想到能在此处见到二位大人,很是荣幸。”
“安西前辈。”神里绫华点头回礼。
八重神子作为地位超然的存在,自然不必理会这等小人物。
之后,安西的视线全然投放在刚刚被敲晕的土门身上,讥讽的笑道:“呵呵,土门,没想到你也有今天!”
菜菜子半跪在一旁,很是悲伤的劝说道:“安西师伯,师傅已经这样了,还请您……”
“放心,我不是来比试踢馆的!”安西不屑的轻哼一声:“我只是过来看看他是不是真的疯了!但我没想到,他还会叫我的名字……我还以为他早就忘了我了。”
“哈哈!”又放声一笑,朝那对师兄妹喊话:“不过倒是看到了可笑的一幕,你们师傅年轻时驱散妖邪不少,临老了居然会被认为是被妖邪附身,真是可笑!”
听这话,纯也疑惑的问:“那,难道师傅是自己疯掉的?”
菜菜子更伤心了,如果是自己疯掉的,岂不是宮司大人也救不了?
哭诉道:“宮司大人!师傅他似乎能看到曾经输给他的人,如今正围在他身旁破口大骂,让他感到非常痛苦,师父他以前完全不是这个样子的……师父他曾经,无论发生什么都是笑着的!”
八重神子并非超然的神明,她当然有与人相通的七情,虽然不是太在意人类的事情,但看着梨花带雨的菜菜子,也是不太忍心。
语气稍微柔和一些,将他们师傅为何会出现异常的缘由说出。
“很遗憾,你师父身上,并没有什么邪祟……”
“是因为承受不住巨大的压力,内心出现了崩溃,导致心智受损,而后变得疯癫,就像落水的人一样,手忙脚乱地挣扎,还是坠入了冰冷黑暗的深海……”
“至于「诱因」,我想应该是失去「神之眼」吧!被夺走了神之眼,也就意味着被夺走了「愿望」……”
“……”
早先,夏天就从神里绫华的口中得知了神之眼被剥夺的事,自然也知道当下的状况,主要缘由就是因为被夺取了神之眼。
可是他还是不解,并问了出来:“愿望……八重、八重宮司大人!如果只是被剥夺了愿望,土门前辈不应该变成普通人吗?为什么会疯掉呢?”
因为是求问于人,当然得礼貌一点,很是咬牙的喊出「大人」二字。
八重神子的那双狐狸眼真是好看,好像会说话、会微笑。
她问向面前的菜菜子:“你们的宗派,叫做「明镜止水流」,对吧?”
菜菜子点头。
八重神子无奈的感叹: “名字是好名字,可是这世间啊,哪里有真正的「明镜止水」呢?自称淡泊名利的人,被师弟击败后也会愤然离场,年迈的剑道家依旧心怀不甘,想与自己教出来的弟子再比试一番……那么看似心无杂念的人,在亲手击败自己的师父与师兄时,又是否真的毫无波澜?”
很奇特,她仿佛知道「土门」的过往,比一众朝夕相伴的弟子还要清楚。
“不错。”安西表示了赞同。
“当初,我与他一同学习「明镜止水流」,师从同一位剑道家,我比他早五年拜入师门,是所有人眼中沉稳可靠的师兄……”
“明镜止水流追求「心无杂念」,所以绝大部分弟子都淡泊名利,我也不例外。”
“但土门不一样,他拜入师门第一件事,就是笑着问师父,「如何才能成为天下第一」。”
“师父当时训斥了他,说剑道不是用来争夺虚名的,练剑几天就奢求最强之名,说明他内心浮躁,永远也学不好剑。”
“当时,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但后来,土门的剑术成长飞快,甚至逐渐追上了我。”
“那时候,我才意识到,土门其实早就已经做到了「心无杂念」。”
“他的内心中只有「成为天下第一」这一件事,他追求的是剑道的极致,无论遇到多少挫折,他都能重新振作起来……没曾想,现在变成这样。”
安西言语间没有怨恨,反而满是失望:“我听到他疯了的消息时,第一反应就是假的,他怎么可能会疯呢?他是将「明镜止水」贯彻到极致的人啊!没想到居然是真的!”